第十六章 接天莲叶
人心最是难测的，聆炎和江霖那里懂得周景安这么多的心思。一路到了马场，此时正值水草丰盈季节。无事之时也有世家子弟前来游戏，周景安着人给聆炎挑了一匹小马，扶着她坐上去在场地里来回的遛弯。
坐在亭子里休息的世家小姐无不用扇子掩住面容偷偷地看向这边。“那人是谁？竟能的当朝三皇子的青眼，亲自牵马。”
“我看她马术也不怎么样嘛？”
“何止是不怎么样？你看那张皇失措的样子，可不知道三殿下喜欢她什么？”
“谁知道呢？看着有几分姿色玩玩罢了。”
“可三殿下刚刚回宫……”
周景安带着聆炎走了几圈就被远处打马球的一众人等吸引了过去，草坪上一众世家子弟策马扬鞭你追我赶好不快活。他远远看着脚步慢了下来，聆炎察觉连忙说道“三哥哥放我下来吧，我要去一旁歇歇了。”
周景安这才将聆炎放下来，嘴里若有似无地责备着“从小便是这样蔫着，不善骑马也不爱走动，怎么大些了更加沉闷了？”
聆炎埋头苦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柳玉在一旁暗自窃笑。四公主虽然最得圣宠但毕竟身居后宫，大多时候还是看着皇后娘娘和一众妃嫔的脸色行事，偌大的后宫之内便仅有三殿下同她亲近些，也就仅有三殿下能够这样说她了。
聆炎没有回答，直直地望一处亭子里面走。一众世家子弟飞驰而过，弄的整个马场上尘土飞扬，沙尘哗哗地打在她的脸上。等走进了才看清，那亭子里原本坐着一群女眷，为首的女子着了一身月白衣，搭上雪羽肩，配珍珠长串，众星拱月般围着，芊芊玉手握着一柄团扇，望着马场方向不知在看谁。
身后的一众女眷都还在议论刚刚三殿下带着聆炎骑马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竟没有见到她过来。为首的那个女子浅笑言偃并没有出声，直到聆炎走进了些，她才施施然起身行礼道“竟没想到四殿下今日会过来。”
刚刚还你一眼我一句的女眷们顿时寂静一片，互相看着不知道自己刚刚挖苦的话聆炎听进去多少，都不敢贸然出声。四公主久居深宫极少出门的，见过也只是殿前匆匆扫过一眼，加之身世离奇坎坷，性情如何皆是无从知晓。谁能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当下背脊发凉不敢说话。
为首的女子吩咐下人为聆炎端来了椅子，招呼她坐下，又问道“四殿下今日有空过来怎么不好好玩玩？”
“有些乏了，想着同姑娘一同坐坐。”聆炎有意无意地敷衍着。
二人便没有在说话，半晌，马场中传来一阵如浪一般的喝彩。聆炎侧目远望，江霖骑着一匹枣红马，场上奔跑四题腾空雄姿英发。那女子见她侧目，笑着说道“江家的小将军……”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女眷开始叽叽喳喳。
“江小将军也是许久不曾来马场了吧。”
“那时统领禁卫军的统帅，公务繁忙哪像这些闲人，平日遛马逗鸟。”
“年少有为又怎样，在京城之内好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传到聆炎的耳朵里，她告诉自己再三容忍却还是气的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看着身后聒噪的一群人，“几位当真是闲情逸致。”
话一出叽叽喳喳的人群没了声音，聆炎的高声呵斥被周围一众人听了个真切，倒有着旁边亭子的人出来圆场，说着些什么，聆炎一概没有听清，仍是看着刚刚出声挖苦的女眷。“我朝疆土皆是将士随先皇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天下，各位如今在此地享尽我朝天光云影、纵览大好河山，有何颜面在此挖苦将才世家。”
“殿下……”柳玉私下拽了拽聆炎的衣袖失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聆炎说完也就消了气。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刚走出几步才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超乎常理的冲动，马场依旧人声鼎沸尘土飞扬。聆炎目光在四周来回扫视，这才发觉不对，恰逢一阵风吹过，这风中似乎带着一股草药味。“柳玉，你去帮我去马车里取柄伞来。”说完又觉得时辰不够补充道“再去问问三哥哥何时返程为好。”
支走了柳玉，聆炎顺着草药味的方向走去。马场周围即便是有专门的人搭理但毕竟是开辟出来用于养草的一片地方，一路都是杂草丛生的灌木林，聆炎在南疆长大自小就生活在水汽萦绕的山林之中，走过自然得心应手，只是忘记了自己所着的是中原女子喜欢的长衫水袖，没走几步就被荆棘挂坏了衣服，几片真丝挂在荆棘丛里显得格外的可怜。她叹了口气，将袖子捋在臂弯继续走着。那香味越来越浓，聆炎也越来越清晰了些。那应当是中原制香极为常见的一种配料，这种味道几乎弥漫了整个皇宫，不乏是一些常见的材料制作而成的香粉一类，香粉香气并不浓郁，不应用在如此空旷的场景中才对，可是又有些许的不同，聆炎自觉的自己已经走的近了也没有闻得出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再走进了些，过了错乱的灌木林，竟然是一片小路，周围的花朵也不再这般纷杂像是被精心栽培错落有致地缤纷盛开。
聆炎踏上小路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屏息凝声半晌轻吐了口浊气，豁然开朗，那草药味道中混合的令他如此熟悉的气息竟然是江霖，不对……江霖不是在马场吗？会出现在这里。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沿着小路继续走去。转角路的尽头是一汪水潭，此时的荷花已经过了最为繁盛的时期，虽说仍有荷花肆意盛开，可是其中夹杂着些许凋零的叶片更为引人注目。荷叶交错虚掩着一艘小船，隐隐约约隐匿在接天莲叶之间。
随着她走进，她看清楚了仰面躺在船舱中的人影—楚辰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