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因由
六媛2025-07-02 19:164,140

“兰泠姐姐可厉害了,一个人坐在上面,那些人都在下面跪着。姐姐还说,要是他们都不说,就让他们轮流到烧红了的铁钳上跪着!”

  我笑着点了点头,散了一把果子与那小丫鬟,吩咐她出去不要乱说,就叫她下去了。

  看来兰泠深得我的真传,也玩起了刑讯逼供的这一套。

  知道兰泠不会吃亏,我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叫了兰沁进来服侍我洗漱,自是歇下不提。

  第二天早上,兰泠趁着我正梳头的时候,神采奕奕的进了门。

  我笑着打趣她。

  “呦,我们”李青天“回来啦!”

  满屋里,上上下下服侍的小丫鬟、老婆子,听了我这话,都抿着嘴笑了起来。

  兰泠也不恼,接过兰沁手里的梳子,手脚麻利的给我挽了个纂儿,学着戏台上的唱腔,粗声粗气的道:”正是本府!呀呀呀呀呀!“

  这下子众人都绷不住,大笑了起来。

  带着小丫鬟们进来摆饭的孙妈妈就笑道:“真真我们泠姑娘是最诙谐的!”

  待到装饰停当,那边饭也已经摆好了。兰泠唤了个小丫鬟,将家义从西翼请过来,与我一道用早饭。

  想是受了昨天那件事的影响,家义一进门就垂头丧气,蔫蔫的给我请了个安,在炕角上坐了,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我抬眼望了望他,想要说他几句。

  可又想起,昨天自己才刚立了誓,要只凭心做事,再不多管,索性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我们姐弟二人沉默的用饭。

  我平日里最爱吃厨娘腌渍的萝卜条,酸甜爽口。

  今儿不知怎的,夹一块吃了,咸的我嗓子发痒。

  我就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啪”的一声。

  家义被我吓了一跳,慌忙之中,竟将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兰泠忙几步上前,将筷子拾了起来,兰汐又奉了新的筷子到家义面前。

  “姐姐,我......”

  我掀了眼皮望了望他,看他会说出些什么来。

  谁知道他支吾了半天,就是一个“我”字,再没了下文。

  我暗自撇了撇嘴。

  亏我还觉得这孩子灵慧聪透的很,不想却是个敢做不敢认的孬种。

  我心里暗暗着恼。

  如果他一直坚持自己做的是对的,我还敬佩他,小小年纪,却不输骨气,偏偏又摆出这样一副窝囊像,叫人看了笑话!

  原来他的执拗都是用在和他亲近的人身上。

  我莞尔一笑,倒是个窝里横!

  一口喝光了碗里的粥,我掏出手帕子,抹了抹嘴,面无表情的问他:“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去祖母那里问安!”

  家义就讪讪的低下了头,从炕上直起了身。

  小丫鬟们端着盆上来,兰泠上前来帮我挽袖,挡住了家义小小的身影。

  我又暗暗的叹了一声。

  好歹带了他那么长时间,我已经和这孩子有了感情,如今看到他这样萎靡不振的样子,我这心里好像被堵上了一样。

  待到出门的时候,我系好了斗篷出门,正巧听见兰泠站在门口和兰汐咬耳朵:“你等会领着二少爷在后面走,我和小姐有几句话要说。”

  这是兰泠瞧出我和家义之间的不对劲,怕我再训斥他。

  罢了!

  眼不见心不烦,任她安排也就是了。

  我又往回走了几步,整了整风兜,兰泠进门,见我已经穿着停当,笑着迎了我出去。

  果然一路上,兰汐牵着家义的手,只跟在素日里服侍我的丫鬟婆子的身后,浩浩荡荡的,拉了长长的一队出来。

  兰泠就虚扶了我的胳膊,吩咐身后的人离我们五步远,正是能听见我们说话却又听不清的距离,笑着道:“奴婢已经查明了小姐您交待的两件事。”

  “奴婢去前院打听了一下,人家都说,甘家的小孙子,就是甘三泉家的儿子,十来天前得了一种怪病,拉肚子不止,后来又开始发烧,甘家找了许多人医治都没用,连衣裳和板材都备齐了。”

  幼儿的夭折率奇高,十个孩子里能养活八个,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要不怎么妞儿没了,巩家的老太太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后来有一天,甘三泉家的要抱儿子出去,说是要看病。她婆婆看儿媳妇疯疯癫癫的,怕再伤了孩子吊着的最后一口气,就说什么都不让,婆媳两个在巷子口还吵了一架。”

  “那甘老婆子到底有年纪的人了,怎么比得过甘三泉家的,年富力壮,就被她夺了去了。听说甘老婆子当天就坐在巷子口,哭天抢地了一顿,让住在旁边的好些人瞧了一场笑话,所以奴婢去打听的时候,众人都把这件事当个乐子,讲给奴婢听。”

  我笑着点了点头。

  兰泠的话生动活泼,仿佛我眼前又重现了当时的画面一般。

  想起来婆媳二人在巷口争夺一个病儿,破口大骂的情形,着实有些滑稽。

  “后来甘三泉家的又抱了孩子回来,手里还拎了几包药,听说甘家的孩子喝下去后烧就渐渐的退了,肚子也不拉了。甘三泉家的偶尔还会带些茯苓霜、西洋参回家,给孩子补身体。”

  先前兰泠说甘家的孩子病情好转,我还不敢确定,这就是兰心所为。可当她提到茯苓霜、西洋参,就成了板上钉钉的铁证,这医治之人,除了兰心,再没别的。

  茯苓霜滋阴补阳,北人却很少用。倒不是因为不知道它的妙处,而是茯苓出产自南边,流通到北方来,首先要打京城过一遭儿,运输的费用就不知凡几,更何况本身也是可比黄金的贵重药材。

  而西洋参就更不得了。

  北方素来采参,但只采人参,要说谁家病了,用些人参入药,在北边人家来说,实属寻常。但人参素来补强不补弱,因为药性猛烈,不适合小孩儿老人和女子服用。

  而西洋参,一开始是朝鲜国的贡品,后来朝鲜的参商也和中原的商队做些买卖生意,再到后来,专门有人经营倒卖西洋参的商行。

  因为其既有人参的功效,又药性温和,很受官宦巨贾人家的喜爱,所以价格也是一路攀升,持高不下。

  做这样的生意,可以称得上一本万利,却不能没有后台。

  在这白城之内,只有一个地方有这两样东西。

  就是位于东大街,开了三家分店的老字号药铺,济世堂。

  而济世堂真正的东家,就是祁王。

  我和兰泠交流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兰泠朝我笑了笑,继续说道:“难怪小姐您说放甘氏自由,她却半点都不高兴。听说甘家那孩子现在还养在床上,若是她辞了工,单靠她丈夫,只怕这孩子救过来也未必养得大。”

  兰泠的意思是,虽然兰心可以资助她们药材,却不能给她们钱。即便把孩子的命救了回来,可孩子身体虚弱,还得进补,而且年纪小,只怕这补药要选性情温和、滋味上佳的。

  这样的补品,有时候就是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想要留住儿子,甘氏还有得煎熬。

  我点了点头,赞同兰泠的说法道:“还有那天,我瞧见甘氏的衣裳。外面虽然是素色,里面却穿了件桃红的衣衫。想来是怕留不住儿子,特意穿一件颜色衣衫压一压。”

  大红、正红、都是代表了火的颜色,据说家里有病人,近身的人如果穿着这些颜色,可以为病人冲喜,压住病气。

  兰泠朝我粲然一笑,道:“这奴婢倒是没有注意到。”

  说着话,就到了祖母门前,我和兰泠在院子门口止住了脚步,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兰汐见了,忙领着家义快走了几步,赶到我面前。

  我往家义身后一瞧,竟然缺了妈妈黄氏。

  我就牵过了家义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黄妈妈她人呢?该不会是昨儿被我吓着了,回家养病去了吧?”

  一个穿着淡绿衣衫的妈妈就快步从后面追了上来,站在道边向我屈膝行了个礼,道:“奴婢是莫姨娘屋里的婆子,家主鄙姓赵。回小姐的话,因为黄氏她冒犯了小姐,姨娘要重重的责罚她,今天早上就把她关进了柴房里,只等着小姐您有空,就来和您商量怎么发落她,所以就把奴婢换了过来。因见小姐早上忙碌,所以未敢贸然进门请安,求小姐恕罪。”

  莫姨娘屋子里的妈妈,不管聪不聪明,话却都说得个顶个的好听。

  其实换了谁在家义身边,于我而言都无所谓。

  只是那黄氏想要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那是万万不能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妈妈多礼了!”见兰泠赏了她一块八分的小银裸子,就带着家义进了门。

  正屋里,祖母正和王姨娘说话。

  王姨娘伏在炕桌上,一边和祖母说话,一边飞快的往纸上写着什么,祖母则戴着花镜,捏着一张帖子,满面笑容的道:“我看这些就差不多了,你说呢?”

  “不如加个纯素的佛跳墙,娘你不是最爱吃那个吗?”

  王姨娘脸上带着一种温和而纯真的笑容,笼罩着一种幸福的光华,我从未见过。

  王姨娘管祖母叫“娘”呢!

  想来私下的时候,王姨娘和祖母一直都是这样称呼的吧?

  就像一对普通的母女那样相处。

  我暗暗苦笑。

  对王姨娘这样的人来说,这份亲情应该是十分不易的吧?

  既然如此,我对她和祖母的猜测,还是先不要说为妙。

  且让她先享受一段天伦之乐。

  见我领着家义进门,祖母忙轻轻的咳了一声,王姨娘从炕上站起了身,将手里的单子交给祖母后,才转过身来看我。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瞧着她眼圈儿有些发红似的。

  见王姨娘屈膝向我行半礼,我忙躲身到博古架后,避了过去,又带着家义上前,给祖母问安。

  祖母喝了我奉过的茶,笑道:“你今天倒是来得早!”

  我故作惆怅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前几日正是忙乱,我也是捉起了扫帚丢了耙,连向您问安,也都是来去匆匆的,不曾好好的和您说说话儿。”

  祖母点了点头:“你虽然年轻,但也该保养身体才是。我从前也是像你一样,一有事就没日没夜的忙,所以等到老了,不是这疼就是那疼,总没个安生舒坦的时候。”

  我笑了笑,垂下眼帘,没有搭话,反倒是王姨娘抢了一句:“老太太说得是极有道理的,大小姐该保重身体才是。”

  我望向王姨娘眼中的担忧,朝她投去了一个安慰的微笑。

  祖母就从桌子上拿了刚刚王姨娘写的那张单子,递到我面前,开始吩咐正事:“这是我拟的宴请的人和菜色,你看怎么样?”

  我忙接过来,草草的看了一遍。

  无非就是平常家里往来的那些夫人太太并几家老太太们,倒也没什么生人。至于菜色,里面三道“明前雪柳”、“玉树春色”和“佛跳墙”是家里的厨房做不出来的,需要到酒店里外包。

  我将单子拢进袖子里,笑问道:“您看到哪家酒楼去订菜好?另外,既然请了女客,大家空坐着说话岂不无趣。虽然不能请戏班子来搭台,可叫班小杂戏来,或是请个女先儿,倒是没什么要紧。“

  祖母沉吟半晌,笑道:“听说你开的那个茶馆,如今也给客人做些菜,还很有几分名声在外。我老婆子马上就要离了这富贵窝了,不如就从你那叫过来,也算是尽了我的一点心愿。”

  我不禁苦笑。

  一开始那茶铺确实是打着我的名义办起来的,可现在分明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成了祁王的另外一个秘密据点。我绕着那走都来不及,还从一文茶铺点菜!

  我是疯了不成?

  我忙摇头,笑道:“您少听平日跟您通信的那些婶子们的话!她们不过是抬高我罢了。孙女儿开的,不过是个小茶铺子,里面带着卖些茶点花生米蚕豆之类的,哪里做得了这样的大菜!”

  祖母笑而不语,表情意味深长。

  定下了从鸿雁楼请外厨到家里来做席,祖母又说,客人都是女眷,且都是上了些年纪的,不喜欢太热闹,没的叫了猴戏来闹人,就商定请个女先儿来说两段书,供大家听了乐一乐也就是了。

  我忙一一的应承了下来,说安排好了再来跟祖母回话,就带着家义去了。

  回去的路上,兰泠又把家义远远的支开,继续和我念叨她昨晚审案的事儿。

继续阅读:第三百零四章 欠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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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乱不可,绝不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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