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血棺
六媛2025-07-02 19:344,366

“先是猛地一阵风吹开了门,后来又有了棺材上的......奴婢觉得这恐怕这并不是什么神神鬼鬼之事,而是有人特意想要做出这副样子来吓人。奴婢们都是不要紧的,但就怕二少爷出了什么闪失,正好奴婢的哥哥就在灵堂旁边的偏院里歇着,索性找了个小丫鬟去把他叫过来。”

  一切都和乳娘所说的不谋而合。

  只有前面点烛的那一节,想来是顾氏心粗,不曾注意到,自然也无从谈起。

  绿寇深深的瞧了我一眼,贴着我的耳朵道:

  “奴婢出门的时候正好瞧见老夫人院子里的三等丫鬟红苕匆匆忙忙的往内院走,奴婢叫了她一声,不想这小蹄子抬脚就溜了进来。“

  我暗暗吃惊。

  如果这件事是祖母安排的,那必定是半点纰漏都不会出,又怎么会让自己院子里的丫头被瞧见?

  更何况是一个三等丫鬟?

  祖母这样的人,有决断有手段,只要出手就很少会折戟而返。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却只派个三等丫鬟来布置,中间又隔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了动作,这不像祖母的风格!

  早在昨晚我就有些怀疑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祖母的手笔。

  母亲的灵柩有了这样的异动,若是传了出去,有心人肯定会说是母亲含冤而死,所以才会不让家宅安宁。这样的事情,即便现在是我掌家,也离不开长辈出面。一旦处理的不好,极可能耽误祖母“出家”的行程。

  这对祖母而言,无异于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难道祖母是想趁机夺回我手里的掌家权力?

  可是今天早上祖母分明又在催促我尽早办妥她的事,分明就是死了心想要搬出去,要不就是那些小玩意儿,祖母也绝不会舍弃了去,开了箱子任人挑拣。

  如今听了绿寇的话,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祖母分明就是浑水摸鱼,趁机捡了个漏儿。那红苕瞧见了这么一场事故忙紧赶慢赶的跑回去跟祖母通报,祖母那样聪明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件事虽然有利可图,可一个搞不好也要弄得一身骚。也就顺水推舟的解决了我身边那个和红裳一起偷听了的丫鬟,正好让我虽不至元气大伤却痛失臂膀。杀杀我的锐气又不会把事情闹大,泼了脏水在我身上却不会脏了自家的台阶。

  算上红苕回到位于花园深处的祖母的院子,将所见所闻告诉祖母,祖母想出主意,再到带着人到我院子里来,可不就恰好和去偏院里的下房兜了一圈儿的绿寇正碰上。

  我只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明明坐在墙角里,却好像被不知打哪来的风溜了身子似的。

  不是祖母,那这又是谁的手笔?

  母亲已经不在了,家里只剩下了我和祖母相互制衡。如果不是祖母做的,那又会是谁在推动着这一切?

  站在我面前的绿寇脸色也不好看,外头冬天里的阳光一照,整张脸显得灰扑扑的,眼睑下面一圈黑青,格外的憔悴。

  “二少爷虽然年纪小,但十分机敏。看见了那棺材也没有声张,即使害怕,但一直一声不吭的跪在那。奴婢怕这是冲着二少爷来的,内院里有公子派来的人,所以就想着把二少爷送进来就安全了。正好奴婢记得那灵堂后面老爷的小书房里有一套小姐您的衣裳,就带着二少爷去换了,从小丫鬟里面挑了一个身量和二少爷相似的换了二少爷的衣裳。“

  乍然听绿寇说小书房里有我的衣裳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那还是两年前,我为了抓住陈姨娘的把柄的时候特意放在那里的。

  如今可真算得上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了。

  “奴婢待哥哥来接了二少爷走才送杏儿带着原本的丫鬟们去了群房,进屋呆了片刻就带着杏儿又回来了。在您院子里的门房里将二少爷和杏儿换了过来之后才带了二少爷进来。奴婢刚进了门,老夫人身边的几位妈妈就来了,非要奴婢带着二少爷的大丫鬟去回话。奴婢无法,只得带着她们俩来了。之后就......“

  之后就被囚禁在这。

  我暗暗点头,与家义所说的也一丝不差。

  “那你哥哥呢?”

  绿寇苍白的面上浮起一点红晕,反倒显得人更病态。

  “哥哥他是男子,奴婢怕他深更半夜的呆在小姐院子里惹人非议。正好杏儿还穿着二少爷的衣裳,若是被有心人瞧见难免又是一桩事,索性就派了哥哥去把杏儿送回去,在二少爷那里呆上一晚,多少也能照看些。“

  可是周百木人根本就不在内院。

  心思一转,我将话又收回了嗓子里。

  本身绿寇就已经自身难保了,与她说了她哥哥的事也不过是平白让她担心罢了,又何必为她平添烦恼。

  望着绿寇素白洁净的面孔我不禁暗暗苦笑,若是周百木真的出了什么事,绿寇早晚也是要知道的,何必急在这一时?

  我负周家良多!

  “好好的棺材放在那里,怎么就会流血呢?”

  时人多信鬼神,即便是未能全然尽信,也多是保存一份敬畏之心。绿寇的话里却似是十分肯定有人捣鬼似的,难免让我怀疑她是从里面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我盯着半跪在我膝前的绿寇半晌,眸子轻晃,显然是心里有了想法但还没有下定主意。

  我也不催她,只默默的坐着等她想通。

  “小姐”绿寇唤了我一声,攥紧了我脚边的裙据:“奴婢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只是个猜测。”

  我忙朝她微微颔首,将落在她腮边的几丝落发掖到她耳后轻声道:“你我相处多年,哪里还用得着说这些虚话。”

  绿寇咬了咬嘴唇道:“奴婢曾见过一种骗人的法子,专是那些闲帮候在路上等着碰瓷的。那人事先在身上不易察觉的地方涂抹上厚厚的一层红色涂料,等到有富户的马车过来就假装被碰倒躺在地上,只要用一种植物的根茎熬成的水往那颜料所在之处一涂抹,那颜料不仅会自己流下来还会越流越多,从衣裳里渗出来就如同出了血一般。寻常马车里做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最怕惹是生非招人议论的,大多都是既赔笑脸又赔银子的打发那人走。”

  绿寇低垂着眼眸,脸上颜色退了个干干净净,隐隐的带着几分羞愧的模样。

  周管事在入府前曾是街上的闲帮,这法子就等同于那些以行骗为生的人的饭碗,非亲近的人是绝对不能知道这样的辛秘之事的,难怪绿寇要犹豫再三才能开口。

  子不言父之过,绿寇生性拘谨,更何况又有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语,不情愿本是人之常情。绿寇愿意告诉我这样的事,我十分感激。

  早在将绿寇提到身边用的时候我就已经将周管事从前的事查了个底朝天了,只不过从来都没有摆到明面上说罢了。

  “那你可看了到底是不是你说的......?”

  绿寇摇了摇头道:“奴婢以为少爷的安全为重,原本打算先送了少爷再去查看,可是没想到刚回了小姐您那就被叫了过来。”

  也就是目前还只是个猜想。

  我微微点头道:“你可还发现了别的什么异常?”

  绿寇低了头细细思索,细碎的睫毛在眼睑下面投射出一片阴影。

  “别的倒也......不,那风古怪的很!若是寻常的风,总该是慢慢起来的,那风却像是平地卷出来的一般。后来奴婢出了门去瞧,屋子外面平平静静的,月亮边儿上还隐隐的有几丝云。”

  北方冬季的晚上,月亮通常都是又高又亮,如今月边伴云,自然不可能是大风的天气。

  听闻武林高手可以依靠内力取火,只是不知能否平地起风。

  想要验证倒也不难,只需问问祁王派来的暗卫就是了。天下武林高手虽多,但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真正的的绝世高手大多为皇家驱使。

  “小姐,这事怪的很!”绿寇看着我眼眸闪动:“这件事既不是老太太做的,莫姨娘虽然有这份心却没这份力,您说......会不会是......?“

  我无奈的笑着摇了头:“别说是要我的命,就是要了咱们全家的命,对公子而言都是易如反掌,他不需要用这样腌臜的手段。”

  绿寇沉了头不再说话。

  我不喜欢看见自己身边的人这样情绪低落的样子。

  他们一心一意跟在我身边却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上,这些或是忧愁或是伤心的脸,无不是在提醒我自己有多么失败。

  前世是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这一世是挣扎在泥潭里的井蛙。

  “办法总比问题多。”我强撑出个笑意来拍了拍半跪在我面前满面愁苦的人儿的手:“我们且行且看,总会走出去的。想想从前,我们现在手里已经有了管家的权利,不是比从前好了许多吗?”

  虽然有了管家的权利,这个家却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不过是大面上还强自维持着罢了。更不知道的是,如今已经深陷淖泥的我该如何脱身?

  绿寇面上带着一抹笑意点了点头,眼睛里却好似一潭死水,全然没有半点波澜。

  我不禁苦笑,骗不了自己的谎言,自然也骗不了如绿寇这样聪慧的人。

  “你且先在这里呆着,我很快就会接你出去。”

  留在这里也不过是面对面的徒增伤感,我不愿让这种低落的情绪左右我自己。只有胜者才有资格缅怀,我还需要留着清醒都头脑来分析现在的局势。

  要伤感,要追忆,也要坐在房间里喝着温热的茶水才有意义。

  跪在我面前的女子半晌没有抬头,膝前的一片衣襟氤氲出点点水渍,原本隐藏在衣料上的西番莲暗纹浮动了起来,在冬日的阳光下闪耀着熠熠的光辉。

  “小姐......”

  我脚边的裙据被葱白般的手指紧紧攥住,隐忍哽咽的声音从绿寇的喉咙里溢出。

  我不禁暗暗叹息。

  “你不要多想。”我握了绿寇的肩膀,瞪着被泪水氤氲了双目的她:“我屋子里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主持,就是这么一件事,不值得你用命去换。”

  绿寇微微点头,用双手掩了面孔,一股一股的泪水从她指缝里滑落下来。

  越是谨慎聪慧的人越容易多思多虑。我一边惋惜一边起身,天性使然,有时候优点也会成了缺点。

  由绿寇送到了门口,我不禁瞧了一眼仍旧睡倒在草垛上的莺儿和文莲两个人。若是惊吓过度,应当小心的如同惊弓之鸟才是,怎么两个丫头倒是睡得死气沉沉,连我和绿寇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都一无察觉?

  “奴婢会照看好两位妹妹的。”

  绿寇见我盯着,误会是我不放心她们两人,忙暗示我她会关注她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给绿寇找个事也好,免得她这样整日里胡思乱想。

  念头一闪,话已经说出了口。嘱咐了绿寇几句后我带着兰泠仍旧回了前面祖母的院子。

  祖母满面阴沉的驱了屋子里的闲人出去。

  “既然您执意留下这几个丫鬟,孙女儿也不敢强求。“我恭敬的向祖母施了一礼:“只是您也知道,越是深宅大院儿的,反倒越藏不住事儿。几个月前母亲人还好好的四处走动,偏偏母亲这样突然去了,城里面难免有些风言风语您心里也都明镜儿似的。或是母亲的棺材出了异动,或是丧事还没有结束咱们家就悄悄的处置了三个丫头,但凡有这样的谣言传播了出去,难免耽搁您出家的日子,这也都是再所难免的。“

  祖母板着一张脸孔,不透高兴也不露怒色,只坐在炕上点了点头,端了茶示意我下去。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也就没有必要粉饰太平,反倒不如打开天窗儿说亮话。

  我淡淡的笑了笑,也端了身边的粉彩寿桃茶杯抿了一口:“而且.....您也知道......"我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笑望着祖母:“那棺材里头儿的玄机您也知道!那样的棺材,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有什么异动。孙女儿是年纪小的,要是经不住事儿,难免要跟各位夫人露个底儿,倒也不算太过分吧?”

  虽然年纪小会被长辈用了孝道欺压,可小也有小的好处!

  年轻人,最不可避免的,不就是犯错误嘛!舍了名声不要,不过是不嫁人罢了,原本也没有这个打算,人家说起我来不过是一句糊涂。可到了祖母身上,那可就是刻薄媳妇儿。祖母可是白城出了名的慈善人,每年捐钱修庙铺路不知道花费凡几,这么一来,从前的那些努力可就算是白费了!

  眼见面前祖母被气得脸色发青,我心里一阵畅快。往日里处处欺压别人,想起来就随意拿捏别人,如今偶然被人算计了一回,愈发的感觉难以忍受。

  “你......”

  祖母瞪圆了眼睛,伸了一根手指指了我半天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我。

  “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您先歇着吧!”

  我笑着搁了手里的茶盅在一旁的花几上:“丫鬟们虽然命贱,可祖母您的名声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请您好生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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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乱不可,绝不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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