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引蛇
六媛2025-07-02 19:373,984

既然得了祖母的准话,又只是垂着头不再与我说话,我也犯不着坐在那里碍人的眼,只行了礼就退下了。

  “小姐!”刚出了屋门就瞧见红裳正笑吟吟的站在屋外,见我一出门就屈膝行礼,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显然是等候我多时了。

  “姐姐怎么不进去?”我一向对祖母身边的人都格外宽容,没有什么缘故是绝对不会伤了她们的颜面的。

  “是老太太吩咐我在这里等着小姐,说有些事情不好小姐身边的人出面,让我帮着跑跑腿就是了。”

  绿寇听了红裳的话,知道她是祖母派来帮衬着我的,忙往后退了一步,将我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红裳也不是那样矫情的人,笑盈盈的和我身边的两个丫鬟打了一声招呼,虚扶了我往正屋去。

  进了正屋,我叫了宋妈妈并两个粗使婆子进来,连着红裳一道吩咐:“我年轻,身边的人只怕降不住母亲,劳烦各位妈妈跟着红裳姐姐走一趟,就说祖母有要事和母亲商量。”

  四个人对昨天晚上的事是心知肚明,如今见我要让她们去叫母亲来,自然知道除了那件事再不会有别的,忙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一定会不露风声的将母亲带过来。

  “小姐,要不叫几个粗使妈妈进来,要是夫人......也好有个应对。”

  其实我的心里也是很希望能多叫几个人手来保护我的安全的,可是我却不能这样做。李妈妈虽然是母亲院子里的,如今又被关在厢房里,今天一大早又特意叫了母亲过来,似乎一切都指向母亲。但是不论怎么猜,这不过都是私下的猜测,搬不到台面上来说的。若是我叫了一群妈妈进来‘旁听’,母亲毒害陈姨娘这件事就被拿到了明面上,总不能事后把知道这件事的妈妈们全都灭口,若是之后这事被翻了出来,再有其中的一两个人受不得那钱财的诱惑去作证,没脸的可就不止是母亲这个凶手,更是整个杨家的耻辱,更让陈姨娘腹中的幼子没了立足之地。

  从前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我虽然知晓其中有我的缘故,但多多少少心中有些隔阂。可是看见这个孩子还没有出世就这样的命运多艰,在那份守护他的决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

  我摇了摇头,转身去屏风后面换了一身更轻薄的衣裳。

  正是八月里早秋天气,虽然早晚凉爽,但中午却热得紧,就是坐在屋子里都要冒汗,更何况我还来来回回的折腾了这么几趟,只觉得汗透衣襟,层层叠叠的贴在背上,让人觉得分外的不舒服。

  “小姐,夫人过来了!”还没有系好腰间的绦带,站在外面的兰泠已经往里面通传。

  果然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逼近,门帘子撂下“啪”的一声之后,传来了母亲焦躁中略有尖利的声音:“老太太呢?”

  “夫人请坐!”红裳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的带着一丝冰凉。

  “我问你老太太去哪了?”母亲的声音渐远,应当是坐到了那边的炕上。

  整了整腰间荷包下面坠着的香囊上垂着的穗子,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出了门。

  “见过母亲!”我深深下拜,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加深。

  瞧母亲面上的神情就能知道她是多不屑于应付我,鼻孔朝天的朝我微微的颔了颔首,连一句话都不愿对我说。

  眼见母亲在我面前骄傲如孔雀一般的神情,我不禁莞尔一笑。难道我在我这位恭谨严肃的好母亲面前,我竟连个奴婢都比不上?再一想到一会我要对母亲说的是,我又替祖母惋惜,这样一个风骨高傲的女子当着自己养了十二年的女儿被自己信任的妈妈揭发,又该是如何的一番感受?

  “母亲,祖母近日来身子骨有些不舒坦,但有一件事却急得很,祖母见我最近做事还算勤勉,就把事情交给了我,可是我到底年轻,没有经验,就想问问母亲这样的事该如何办才好?”

  我捻着衣角,亲眼见证了母亲的面上由不耐变成了诧异,又由惊讶变成了喜悦,最后渐趋平静,难掩眼角眉梢的愉悦板着声音问我:“有什么事快说!”

  我略略苦笑,凭借母亲这样的脑子,能想出这样一条害陈姨娘的毒计也实在不易。就这样的手段心机,前世我怎么会栽倒了她手里。

  “母亲别急,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只能劳烦您陪我厢房走上一趟了。”我整了整衣摆,准备起身引领母亲往隔壁去。母亲不疑有他,在炕上顿了顿也跟着我起了身,只她身边的那位冯妈妈,面色突然一边,上前飞快的捉了母亲的手臂,在她耳边低低的念叨了几句话。

  原本母亲已经打算和我同行,如今只冯妈妈这么几句话,她竟站在那黑漆脚踏子上满面犹豫的瞧着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与我同去好还是听这位她信任的妈妈的话。

  “母亲若是怕身边无人服侍,就请冯妈妈同去吧!”我淡淡的笑了笑,不以为意的瞧了冯妈妈一眼。

  就按母亲这个智商,回去也是要全头全尾的说给她听的。更何况这位冯妈妈原本就是局中之人,没准还是设计者,原本也没什么避着她的必要。

  这句话好像让母亲安心了不少,她握了握身旁冯妈妈的手,在丫鬟一路的搀扶下迈着小碎步跟在我身后去了厢房。

  “你祖母怎么样了?”我的虚心求教似乎让母亲心情很好,居然会在路上和我闲谈。

  “祖母近日衣不解带的照料陈姨娘,人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好。”受伤的事在我心里一转,被我收回了口中,端的看母亲知不知道这件事。

  祖母的院子被我看得死死的,若是这样的情况下母亲还能知晓这里面的事,自然是有内应。按照那位李妈妈的说法,那扮鬼吓祖母的人应当是这院子里的,只是我连夜已经细细的查看了祖母房内的人员册目。除了一个妈妈因为女儿成亲前儿告了假以外,再没了旁的人。至于那位妈妈,今天还在远在长顺县的老家陪着自己待嫁的姑娘。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是一筹莫展,不知道从哪着手好。

  因而今天早上悄悄的把母亲叫来并不是为了对峙,而是为了引蛇出洞。只要那人以为我们准备将这件事悄悄的压下去,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是生性极为谨慎的人,只怕也要露出几分松懈来。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我便可以顺藤摸瓜。

  “你祖母一向烦杂事情多!”母亲冷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儿,也不管我,自顾自的先推开了厢房的门。

  屋子里李妈妈静静地跪坐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棂映射在她花白的银发上,在她抬起头来朝着母亲粲然一笑的时候,我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你......你怎么在这!”母亲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语气里有惊异有不解独独没有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母亲看见李妈妈,即便面上不露出恼怒来,必然会在言语态度里带出些慌张来。可是事实却完全和我料想的不同,母亲似乎只是单纯的吃惊?

  “去,给李妈妈拿开嘴里的玩意!”我皱着眉毛吩咐站在我身后的绿寇:“让她自己跟母亲说!”

  既然有一个没有说真话,不如让她们主仆两个自己掰扯去!

  嘴里的那巾子刚拿下来,李妈妈眼中就滑下两道清泪来,虽然身子被绑着,仍旧匍匐在地上往前蠕动了几步,似是离她的主子更近些才能安心似的。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哭腔道:“夫人,奴婢都是按您吩咐的办的,您要救我啊!”

  登时母亲花颜失色,刷的就白了脸,指着半跪半趴在她面前的李妈妈瞪大了眼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你......你说什么?我......我......我何曾吩咐过你什么?!”

  “夫人,事已至此,不要再瞒了!”李妈妈在这土夯的地面上竟也能将头磕的“砰砰”直响,嘴里不住的念叨:“求您救我啊!”

  “你信口胡说些什么!”冯妈妈见母亲语痴,上前一步指着地上的那团大声呵斥道:“夫人何曾吩咐过你什么!”

  “这事妹子你哪里知道!”李妈妈涕泗横流,但奈何手被绑着,竟糊了一头一脸,好不狼狈,声泪俱下的道:“那天夫人将我叫进房中,特意吩咐我将‘转胎丸’卖给陈姨娘,说是自己不大生养了,要是姨娘生了个哥儿就养在膝下,若是生了个姐儿就任老太太处置。这药出自名家,只伤大人神智,不上胎儿分毫,以后每个月卖给陈姨娘十粒,到足月包准成事呢!”

  “你胡说!”李妈妈虽然不能动,但母亲却是可以自由走动的。只见她此刻缓过了神来,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了身,几步就窜到了李妈妈面前,抬手冲着她面门就是一拳:“我那天明明是问你如何保胎,什么时候给过你什么‘转胎丸’了?”

  李妈妈抬着脸生生的受了母亲几拳,但母亲到底是内宅女眷,本来力气就小,今天似乎身子又格外弱些,一时竟上不来气,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旁,只能涨红了脸死死的盯着额角眼睛都青黑的李妈妈:“你这刁奴,我何时吩咐过你这件事了!这个孩子我说要养就养得,哪里用得上这么麻烦!”

  这话说的还真真是母亲的思路。她是父亲的正室妻子,不论嫡出庶出,名义上都是她的孩子,她要抱到屋里,是谁也拦不住也没有理由阻止的。只是如今祖母大权在握,只要考虑这个家一点点的将来也不可能把孩子交给母亲教养,母亲这句‘哪里用得上这么麻烦’就没有什么立足之地了!

  “夫人您怎么能这样!”地上跪着的李妈妈似乎十分吃惊于母亲的倒口,眼中更落下滚滚泪来:“当初可是夫人您答应奴婢一定会救奴婢性命奴婢才会替夫人您办事的啊!更何况那药那么金贵,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买得起的?现下奴婢的屋子里还收着下剩的三十丸呢!”

  母亲听了李妈妈这话,气得更厉害,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是气息不稳的厉害。站起身来想要去打她,谁想竟自己先晃了三晃,要不是冯妈妈眼疾手快的去搀扶,指不定已经栽倒在了地上。饶是如此,仍旧倚在冯妈妈身上恨很的道:“你胡说!你胡说!去搜!去搜!去她屋子里搜!”

  “去给母亲倒杯茶去!”见母亲不好,我忙回头嘱咐兰泠:“要菊花茶,加点决明子,凝神静气。”

  要是那个人还没有引出来,母亲倒是先晕倒了,我又不能将她扣在这里面,岂不是打草惊蛇。

  待母亲喝了茶,稳了片刻的神,我冷着脸沉着气问在地上和灰尘滚成一团的李妈妈道:“诬陷主子可罪名不小,你要想清楚!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事情是怎么样的?”

  “奴婢所言句句不虚啊!”李妈妈大哭着趴在地上:“既然事已至此,只求小姐替奴婢做主,奴婢死也甘愿!”

  “你......!”母亲被她气得手抖,还没有喝下去的茶水洒了她一裙子还不自知:“我平日里待你不薄,谁指使你这样诬陷我!”

  “夫人啊!”李妈妈的头发早已经乱了,此刻上面沾了不少灰尘,一缕一缕的垂在脸前,人不人鬼不鬼的跪在母亲跟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活似来索命的鬼一般:“不做亏心事,莫怕鬼敲门!我替您卖命到头来您就是这样对我的!”

  母亲不仅没有惧怕之意,反而愈发恼火,将茶杯往她身上一掷,上去就踢了那奴婢三四脚,踢的李妈妈只哼哼,嘴里还大嚷道:“我叫你胡说!我叫你胡说!”

继续阅读:第二百二十六章 溺死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妃乱不可,绝不从良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