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解密(上)
六媛2025-07-02 19:374,169

兰汐垂头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屏风外走。眼见兰沁仍是一脸局促不安,缩着脚站在我跟前,我知道她这是平日里不在我跟前当差,不惯在我面前服侍,我也再没有难为她的意思,指了屏风外道:“你去帮着兰汐吧!”

  兰沁如蒙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气,倒退两步,屈膝行过了礼,竟跑也似的追了出去。

  我不禁心下暗自嘲笑,竟不知什么时候,我也有了这样的威严?

  倒是吓得连丫鬟都站不住脚了!

  自己枯坐无趣,我索性闭目养神,在心里暗暗的梳理了这整件事的经过。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了玄机无限,但,只要看破了其中关节,也不过就是些障眼的雕虫小技罢了!

  先从动机来看,这个人是既不靠拢祖母,又不靠拢我。这前前后后的一番作为,最大的目的,不过是把水搅浑。搅得我不得安生,祖母也不得称心如意的出府。

  一环扣一环,设计的如此巧妙,竟也得有个水晶玻璃心肝儿才行。

  这个府里,能有这样的手段,又有这样的决断,除了她,我再想不出别人来!

  只是如果认定了是她所为,却又有了另外的疑点。

  若是这件事真是她的手笔,却从目的上说不通。她既然是来此助我成事,那就应该是一力支持我的才是。即便是她不喜我的为人,那也万万没有不仅不帮我平事,反而要在家里如此不平,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时候,生生的搅乱一池春水,让我更是忙的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帮祈王殿下找寻他所要的“先皇遗命”真相。

  说起祈王,自从上次与他在茶馆里相见,因为薛大小姐的事,我们不欢而散,到如今也有许多日子不曾见面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件事解决了没有?

  仔细说起来,我现在可算得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原本以为办过了母亲的丧事,按照礼俗,丧妇长女,要代替母亲去外祖家尽孝一月,以示亡母虽去,但秦晋之好,永以为结,后辈之人,永不忘先慈遗泽,也展现母舅相抚,外祖相持,对于年幼失持的外孙外孙女儿的照拂不忘之恩。

  明面上论起来,我的外祖自然是陆家。

  可陆家远在京城,就是骑上一匹快马,也至少要十二、三天才能赶到,更何况女眷出行,自然是不可能像男人们似的成日成夜的赶路,当然是要套了马车,一应准备好惯常使用的物件,细细的装了箱笼,再慢慢的往京城赶。

  这样算起来,没有一月的功夫,是万万到不了的。

  这样一个来回,粗粗的算起来总要用掉半年的光景。就是父亲打着让我攀高枝的心思,祖母也决计不会有耐心等到那个时候。可是,礼不可废,怎么说起来,杨家也是这白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了,就是内里乱得蛇鼠缠斗,也绝不会在外面露了怯,教人看去了笑话。正是钻了这个空子,论着排行,我还要唤小陆氏一声“九姨”,虽然不是一个房头的,但到底是陆家的人,勉强也可以算作全了抚恤之情。

  这边有我授意,那边有小陆氏活动,不怕办不成。

  只要能进了薛家,我自然就有了机会去接触薛大老爷。

  就凭前世母亲敢拍着胸脯向我打包票,保证我只要进了薛府,薛家后宅就绝对不会缺了我站脚的一片地,我就有自信能从薛老爷那里探得我想要的只言片语。

  更何况,我手里还捏着一段薛老爷和母亲以及王姨娘的一段往事......

  就是他忘了个干净,我也要让他想起来,他当年欠了如今躺在棺材里的那个女人什么,又如何错误地对那个被圈禁在娘家后院里,一步也动不得的女人,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只是如今这件事,竟是被她搅合的耽搁了下来,论清伦理都是说不通的。

  我早一天办完了这些事,她也就早一天能从我这里脱身,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我蓦地想起,几个月前,在她得知今上喜得贵子,太后下令要为祈王选妃后,那一脸落寞悲伤的表情。

  难道她是因为看到祈王对我的照顾有加,出于所有女子在面对心上人格外顾念其他女人时,都会产生的嫉妒之心,所以才出手权当报复?

  这个念头刚刚蹦出来,就马上被我否决了。

  且不说兰心是何等谨小慎微之人,只凭她那股子聪明劲儿,就不会看不出,耽搁的时间越长,我和祈王的联系越多,祈王对于控制我的欲念就越强烈,我就越难从中脱身。

  这种事,一向是只有快刀斩乱麻才来得妥帖彻底。

  我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袖口的流云暗绣,一时竟然也拿不定主意,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她的所为?如果是她的,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耳边偶有碰瓷声响,一抬头,不期然的正碰上一脸担忧之色的兰泠。

  我忙叹了一口气,直了直腰身。刚才一力的沉思,竟然情不自禁的歪在了墙壁的角落里,此刻一直身,才感到背后酸痛异常,连带着腰腿竟也不大灵便似的。

  兰泠被我面上痛楚的表情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扶我。

  腰间一阵流水般的疼痛,背后好像被巨石碾过了似的,我心底一凉,这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小姐,您......?”

  兰泠扶着我的手,面色苍白,欲言又止。

  我忙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这真是不巧了!”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这也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兰泠忙走了出去,吩咐守在门口的桃儿去叫厨房里烧热水,叫汤婆子,添手炉,煮红枣姜汤。待到婆子们端了热水进来,服侍我擦洗过了身子,她忙开了柜门,取了填满了草木灰的月事带过来,服侍我换上,将沾了血污的衣裙卷成了卷儿搁在一旁,重新取了干净的月白中衣出来给我换上,又问我道:“现在已经是子初二刻了,小姐也劳累了一天了,不若歇上一晚,明儿再审吧!“

  兰泠这是心疼我的身体。

  我月事来得不算晚,正是过完十一岁生日后的半年。请了擅看妇人病的郎中来请平安脉,说是因为素来身子强壮,所以才会小小年纪就行了月经。只是,因为年纪尚小,到底禀赋不足,易有贫血神衰之症。再加上我忧思过甚,常常夜不安枕,竟是两三个月都没有来过一次。

  每逢行经,必是腹痛如绞,只有喝些温热汤水,再躺在床上,暖暖和和的盖上一床厚棉被,脚下搁上两三个烧的热热的汤婆子,怀里抱着新添了碳的手炉,才能缓解个一二分。

  我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道:“哪里有那样的好福气呢?快找几件厚衣裳给我穿了吧!!”

  兰泠心里也清楚,想要安稳的睡上一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何其难?我这管家的权利得来的不易,还有那个莫姨娘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是半步也不能行差踏错的。不知道几时父亲就要回来,若是家里还是这样一应乱糟糟的,只怕我再伸手攥着这个家,就要烫的握不稳了。

  兰泠也深叹了一口气,苦着脸在衣柜里边埋头翻腾。不一会,屏风外边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叮叮当当细微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兰沁和兰汐两个垂手走进了屏风里,细声细气的回道:“姑娘,您要的东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兰泠随意的应了一声,仍旧奋力在柜子里挑拣衣裳。

  取了一件鹅黄鸳鸯藤珍珠扣的上袄出来,嫌颜色太鲜亮!取了一件月白实地纱齐膝棉比甲出来,又闲花样太简单,压不住人!又取了一件姜黄细棉布流云万福暗纹的棉袄出来,掂量在手上,又觉得不够暖和了些......

  见兰泠忙得不可开交,我忍着腹间愈发明显的疼痛,含笑和两个丫鬟闲话儿:“怎么?你们兰泠姑娘的话就是圣旨不是?我让你们煮的百合莲子羹可曾煮了?”

  许是我眉间微蹙,两个丫鬟只当我是生气,吓得一个哆嗦,忙的俱皆跪在地上,呆头呆脑的道:“不是!不是!奴婢们既煮了百合莲子羹,也煮了红枣姜汤!”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本只当是说个笑话,却不想将两人吓成这个模样,我也没了调笑的心思。吩咐她两个起来,只支了下颌看兰泠挑挑拣拣的搭配衣饰。

  疼痛像浪水似的,一潮接一潮的往上拍,饶是只静静的坐在那里,我都感觉自己像是踮着脚走在刀尖上一般,疼得钻心,不一会就背后一片冰凉,湿了个透儿。

  屏风的边儿突然露了一双眼睛进来,悄悄的觑了我一眼,见我瞧见了她,忙回转了目光,悄声向正在忙碌的兰泠道:

  “姐姐,这里虽然烧了几个火盆,可小姐她......不如先送碗姜汤进来吧!“

  正是兰芷的妹子,桃儿。

  兰泠愣了一下,忙大拍脑门,道:“我竟没有妹妹想的周到!就按妹妹说的办吧!”又从薰笼上取了已经熏热了的天青西番莲暗纹大袄披在我肩头,一边胳膊跨了一条深青玉兰刺绣马面裙,另外一边搭了一条深青撒花及地百折裙,愁眉不展的道:“小姐,您看哪一条好一点?”

  一时,桃儿端了托盘托了一盏红枣姜汤进来,兰汐上前服侍我喝下了,我指着兰泠右边道:“上面既然已经用了西番莲,下面再穿玉兰花倒显得不搭调了,倒不如就用这条撒花的来的妥帖。”

  兰泠忙应了,把裙子展开烫了,将里外衣裳一一从薰笼上取了下来,仔细的套在我身上。

  到底是被热火燎过的的衣裳,一丝丝的温暖好像从皮肤渗了进去,倒让我觉得舒缓了几分。

  一时兰泠又从箱笼地下翻了一双鹿皮厚棉靴出来,也搁在那薰笼上烤着,只等着我出门的时候再换上。

  和丫鬟们胡乱喝了一回百合莲子羹,就到了子正,厢房里仍旧没有消息,我躺在东次间烧暖了的炕上吩咐兰泠:“去,看着他们,只要没有人招,一个也别让她们睡!我倒要瞧瞧是谁腰板儿这样的硬!茶水,衾被,一律不要给她们,再把那屋里的官房和火盆都端走,不是一个个儿都有骨气极了吗?我且看看她们能撑到几时?”

  茶水,衾被,吃食,这些东西一时没有倒也还好,只是去了火盆,偏在这北国严寒之地,又是最靠外边儿的厢房,怎么可能不冷?

  兰泠一时惊骇我使出这样的雷霆手段,面上不禁露了几分异色。转念想到自己亦是处境堪忧,又哪里来的立场担忧别人,也就掩了脸上的官司,出去吩咐去了。

  “还有,再跟她们说。这一屋子的二三十人,挨冻,挨饿,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了错处,只是或许一两个,或许四五个,做了亏心丧良心的事儿,反倒连累着大家一起受罚。我并不知到底是谁动了手脚,只是肯定就在你们中间。一日查不出来,我就一日不放你们出来。近日家里头不太平,也死了不少人了,索性的大家闹开,也就不差这一个两个。让他们也放心,若是她们死了,我自然也按母亲的忠仆来给她办好后事的!”

  给死人加忠仆,那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可到底现在人还活着,说给她们以忠仆之礼下葬,就是意思死了也是白死。

  一句“此人忠心耿耿,母亲病逝深沉,含恨而终,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虽然身处锦绣帏帐之中,却是世所罕有的忠肝义胆之仆”也就了事,谁又会为了一个奴婢出头,仔细拷问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兰泠懂了我的意思,许是不大赞同我这样薄情寡恩的做法,脸上的神色十分的不好看,到底不好驳回我的,阴沉着面孔,掀了棉帘出去传话去了。

  我仍旧歪在炕上,裹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仔细思量此事的由来。

  既然弄不清她的动机是什么,也不必拘泥于这一点上,到底要紧的事,是要搞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家里面人心惶惶,偶然还曾听见我院子里门房上的婆子们嚼舌头,说家里不干净,出了冤魂来索命,已经带走了好几个人,如今都担心着自己哪一天会不会被缠上,甚至已经有了辞工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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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乱不可,绝不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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