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瞧,不过是一个梳着双螺髻,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鬟。身材消瘦,脚步轻盈,难怪几次都没能发现她。
兰泠在我耳边低语:”这是姨娘院子里的小丫鬟春穗。”
陈姨娘?她不是应该在母亲的看管下好好的养胎吗?怎么会派小丫鬟出来寻我?要知道自从她成了姨娘,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就是我了。
陈姨娘不想招惹我,我也无意和她苟且。况且这小丫鬟这样急切的追着我,必然是有事求我,这样的多事之秋,我不想再招惹什么。
“快回去服侍你们姨娘吧!母亲看见你出来乱跑是要生气的。”我朝那小丫鬟笑了笑。
“是姨娘派我来*的,夫人已经家去了。”没想到年纪不大,她却很有几分执拗。
母亲已经回去了?什么时候回去的?我每日都去祖母那里请安,居然不知道。那陈姨娘那里如今是谁在照料?
如今父亲在家,做出贤妻良母的样子,最好的时机就是当下,母亲却回了院子?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蹊跷似的。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机,先打发了这个小丫鬟再说。
“既然母亲也不在,你们才更应该在姨娘面前服侍才是!快回去吧!”
说罢也不给那小丫鬟反应的机会,我转身就往前走去
“小姐!小姐!”那小丫鬟在后面一路追一路叫。
“我们快走!一会陈姨娘就追上来了!”我一手拉了绿萍,一手拉了兰泠,三个人快步走回了院子,远远的甩开了那小丫鬟。
进了院门我才松了一口气,她一个姨娘,万没有进我院子的道理。想起刚才小丫鬟说的母亲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我嘱咐兰泠晚上去祖母处时着意打听一番。
刚宽了衣裳,散了头发,坐到炕上喝了一杯茶,门上的婆子手里拿着东西进来回话。
“小姐,这是今早外院送过来的。”恭敬的将那包袱给了兰泠。
兰泠上前福了福才接过来,那婆子脸上很有几分高兴,行了礼出了屋去。
我展开包袱一瞧,里面是一些手帕子,暑袜,香囊等物,俱是金黄精致老年人常用的菊花样式,一看便知是红玉给祖母做的。
包袱底下放了两封信,一封是红玉的,里面写了她在铺子里很好,心里十分感激我,望我好好照料祖母等贴心的嘱咐之语,第二封是肖掌柜的,先写了定会好好照料红玉,然后写了铺子进来生意极佳,宾客盈门,最后的落款写了子栖如晤。
这个子栖是谁?难道是肖掌柜?想到肖掌柜那么个肥肥胖胖的身材,居然叫个这样文雅风流的字,不禁一阵恶寒。那么子栖,到底是谁?
不如下午见了绿萍哥哥的时候问问。
“去拿个好看的木匣子来!”我指着衣柜说到,绿寇应声而去,不一会拿了一个雕刻着江河圆月的樟木匣子回来。
“你倒会挑,竟拿了最贵的出来!”我指着绿寇笑骂。
“既然是要送到老太太那的,自然要用最好的。”绿寇微微的笑了笑。
我将包袱里的物件一件一件的放到匣子里摆好,红丝绒的映衬下,那金黄的菊花愈发娇艳。
取到最后,竟在那包袱的最下面发现了一块通身剔透,小巧玲珑的玉佩。只一根丝线穿过细细的孔,放在掌间,好像一团流动的冰水。
这确实是块罕见的美玉,可是并非钱财得不到的。肖掌柜送来的这块玉,是想说明什么?商铺收益甚好,所以买了一块玉孝敬我?可是按照常理这说不通啊?商铺的大掌柜怎么会擅自做主动东家的钱财呢?
“小姐,该午休了。”兰泠已经去为我铺床,绿寇见我坐在炕上出神,忙上来提醒。
“嗯。”我应了一声,由着她替我解了上衣,松了裙带。
躺在床上,我仍旧把玩着那块玉石,肖老板送来这样一件东西,到底是为何呢?难道我还要遣个人去铺子里问问他不成?
这肖老板显然不是绿萍哥哥那样头脑简单的人,我这样去问,岂不是要让他小瞧?
突然一阵风卷了进来,将那帐子掀起了几分,一缕阳光顺着缝隙照了进来,直射在我手里的玉佩上。
我有瞬间的恍惚,明明躺在我手上的是一块玉石,上面竟然映射出了一片金光,明晃晃的是子栖两个字。
我将那石头掉转了一下,字迹马上就不见了。
坐起身来,我举着那石头正对着阳光,子栖两个字又明晃晃的出现在我手上的那物事里。
“兰泠,去给我拿个花镜来。”我一挑帐子,从里面探了头出来。
兰泠愣了愣:“花镜?要花镜做什么?”
"瞧东西,"我仍对着阳光仔细的观察着那玉石,里面有细细金丝盘在里面的
"咱们屋子里并没有花镜。"兰泠犯了愁,屋子里都是年轻的姑娘,怎么会有花镜这样的东西?
"那我出去问问门上妈妈们。"兰泠掀了门帘出去,
绿寇见我已经起了身,走上前来问到:"您是现在换衣裳还是一会再起身?"
"现在就换了吧!"我将那玉放在炕桌上带着绿寇去屏风后面衣裳。
想起一会还要带着绿萍的父母去向祖母行礼,吩咐绿寇找件颜色鲜艳的衣裳给我换。
绿寇指着柜子下面压着的一件洋红色的褙子说道:"不如穿这件春睡海棠的,又喜庆又雅致。”
我点了点头,绿寇取了那衣裳,又拿了一件兰色海棠花综群来配,巴巴的跑去柜子前面开了柜门,取了一套纯金打的海棠花头面来,倒成了一套现成的衣饰。
“小姐!小姐!我借到花镜了!”兰泠气喘吁吁的进了屋,将那花镜放到桌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好!好!”我听着忙往屏风外面走。
“小姐!等会!”绿寇在后面追着我“带子!”绿寇正帮我系褙子的带子。
我坐在炕上,绿寇跪在脚凳上帮我系上了褙子。
我伸手取了那花镜,两个丫鬟团团围在我身边,大眼瞪小眼的瞧着我手上的玩意儿。
背着阳光,将花镜比在玉石上,我细细一寸一寸的瞧。
原来是这样!
用三股细细的金丝捻在一起做成丝线压在玉石上,用小纂写成了子栖二字。
我暗自笑了一回,这下可知道子栖是谁了!
有几个人能财大气粗的把自己的字压在这样晶莹剔透的美玉上?除了那个时而严肃时而调笑的奇葩王爷,还能有谁?
“去拿个玺盒来!”我摘下眼睛上戴着的花镜,心里却有些疑惑。
虽然知道了这玉佩是谁给的,却不知道这玉佩有什么含义,到了我手里又有什么用处?那句"子栖如晤”又是个什么章法?
将玉放进玺盒收好,我带着绿寇和兰泠去了绿萍屋里瞧她,不想竟扑了个空。
绿萍屋子里只有一个小丫鬟,看着十分面生,见我进了门怯生生的回话:“绿萍姐姐去前院等着家人了,让我在这等着她。”
我点了点头,要回屋去,只听得背后传来兰泠的声音:“你叫什么?是哪个屋里的?”
"奴婢芳菲,是王姨娘屋里的。"
不想竟在这样的时候见到了芳菲,我仔细回头瞧了一眼,
长得十分清秀,尤其一双大眼睛,分外明亮。像当年的兰泠一样,瘦弱却聪慧。只是这样的人,就是这府里也不少,又身份特殊,还不值得我特意去讨来。
兰泠和绿寇是知道芳菲是绿萍推荐的人,以为我有意抬举,便只站在一旁默默侯着。
"既然她不在,我们就先回去吧!"我率先转身往外走,两个丫鬟有些诧异,愣了片刻才跟了上来了
回到屋子里坐了片刻,绿萍进了屋来,"小姐,奴婢家人到了,咱们走吧!"
"不急,叫他们进来给我瞧瞧!"我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抿。
绿萍哥哥虽然是在外面办事的男人,却未必细心。不知道他找来假扮绿萍父母的人如何,万一在祖母的面前露了马脚,可是追悔莫及。
绿萍听了出屋去叫她家人,绿寇和兰泠忙去放帘子,表情有些不快。
绿萍这样鲁莽的性子,但愿她哥哥能时时护佑着他她吧!
刚放了了帘子,两个丫鬟还来不及回到我身边,绿萍已经带着家人进了门。
"小姐!"绿寇盈盈下拜,他哥哥站在她身后做了一个揖,那一对老夫妇却有些手足无措,只跟着绿萍行了女子的福礼。
我微微笑了笑,绿萍哥哥这是从哪找来的这么有趣的人?透过影影绰绰的纱帐,我看见绿萍哥哥眉头皱的老高。
真是。。。。。大块人心!
难得看见他这么不高兴的时候,两个丫鬟也隐忍的笑着。
绿萍哥哥对着那对老夫妇一边低声耳语,一边比手划脚,两位老人低下了头,紧绷着脸,表情有些瑟缩。
绿萍见他哥哥对两位老人态度恶劣,忙走上前去搀起了那位老妪,低低的安慰了几句。
"小姐,已经安排好了!"男子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从前做的是杀人的勾当,如今却带上了这样一位天真善良的妹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畅行无阻?想想那场面我就觉得分外欣慰。
"哦?你确定准备好了?做一遍给我瞧瞧来!"我嘴边滑过了一抹笑意,这样捉弄他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