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杀生之祸   
木子玲2024-08-22 10:549,902

  关押犯人的屋子里,傅泽坐在被捆绑的犯人面前静静喝着茶。

  屋内并无旁人,几人都镇定自若看向傅泽。对于眼前这个远近闻名的太子爷,他们并未有一丝一毫的胆怯。

  早在来之前,傅泽就已经知晓对付这几人并不容易,胆敢对傅绎下手的人从来就不是泛泛之辈。只是当他看到这几人时,心中不免惊讶起来。她们武功尚浅,容貌亦是平平,无论是攻身还是攻心都没有任何优势,却偏偏险些得手。

  门外寒风呼啸,而门内却炭火烧的很足,暖和的让人昏昏欲睡。傅泽接连赶路,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单手撑着头,坐在椅子里竟是睡了过去。

  那几人面面相觑,有些捉摸不透傅泽是何用意,原本她们都做好了要被盘问的打算……

  夜色沉沉,傅泽小睡了两个时辰,再醒来时,她们依旧跪在地上。其中一人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似是有些跪不住了。

  傅泽好似并未察觉,只温声道:“你们是要自己招供,还是我来调查取证?”

  那几人依旧平静无比,无一人回应傅泽。

  傅泽也不生气,他揉了揉酸疼不已的肩膀,转身朝门外走去,跟守卫吩咐道:“即日起,将这四人分开关押,既然她们喜欢跪着,那就让她们一直跪下去。”

  屋内一人身子再次晃了晃,脸色有些慌乱。

  另有一人目光凶狠,瞪向身子摇晃那人。那人紧抿着唇,目光带着几分惊慌……

  晚膳时,傅泽与傅绎几人同桌而坐。映月为他们盛好饭时欲先离去,傅绎却道:“都是自己人,一起吃吧。”

  傅泽这才多看了映月几眼,也仅仅只是看了几眼而已。

  “谢二殿下好意,只是叶公子还没有吃饭,我得去照顾她。”映月福了福身子,往门外走去。

  待映月离开后,傅泽才开口道:“她是你什么人?”

  “她并不是我什么人,却是叶草未过门的妻子。”傅绎说罢,轻轻叹了口气:“我这做主子的还没有成家,做仆人的却先有了妻子,真是比不得啊。”

  傅津笑他:“就你这暴脾气,是个女子都会被你吓跑多半,你想成家立业不是痴人说梦么?”

  傅绎抓起茶盏往砸傅津身上砸去,傅津灵敏的躲开,继续笑他:“二哥,我给你出个主意可好?你这辈子我看找女子怕是不太可能,不如找个男子……”

  “满口胡言!”傅绎站起身就要打他,却被傅泽按住了肩膀。

  只见傅泽冷声道:“好好吃饭,胡闹什么?”

  都知傅泽心情不好,傅绎与傅津都不敢惹他,再不打闹安安分分吃起了饭来。

  傅泽给傅绎盛了一碗汤,递到傅绎面前:“天冷,你多喝些汤暖暖胃。”

  傅津就问:“大哥怎么不给我盛汤?”

  傅泽道:“汤就在你手边,自己不会盛?”

  傅津看了一眼放在手边的汤碗,撇了撇嘴,给自己盛了一碗。

  傅绎喝了汤,问向傅泽:“问出什么了?”

  “一无所获。”傅泽淡淡开口道。

  正喝着汤的傅津急忙将汤咽了进去,扬眉吐气道:“她们就是太能忍了,不然我也不会一无所获。”

  “是没有尽力去问,还是真的问不出来?”傅泽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傅津的脸色僵了僵,傅泽这人虽然与他不够亲近,但多年来他们也算和睦相处。傅泽对他还算温和,这样针锋相对的话语让他有些难堪。他正欲开口说话,傅绎却他开了口:“出了事,三弟比我还要着急,公孙为也是忙里忙外,就我最闲。”

  傅泽道:“几日不见,你们关系倒是好了许多。”

  傅绎笑的几分孩子气:“你不是常常教导我,让我与人为善么?”

  傅泽还想说什么,却见傅津脸色有些失望,又想起顾艾曾说的疑心伤人,只好开口道:“你倒是很会说。”

  而后不再多言,只静静吃着饭菜。傅绎没有出事之前,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到二人关系亲近。而现在不同以往,傅绎在这种时候与傅津亲近,无异于羊入虎口。他不能无动于衷,否则他会寝食难安。

  这一顿饭傅津吃的很是憋闷,好不容易熬到吃完,却被傅泽叫去审问关押的人。眼下傅津心里清楚得很,傅泽说是让他陪审,不过是不想让他与傅绎多有来往罢了。早在他们还年幼时,他就知道傅泽是个笑面虎,故而从不去招惹。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再掌控自己的命运了。这一次若是稍有不慎,他很有可能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傅绎说过会站在他这一边,但是万一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傅绎还会相信他么?

  屋外雪纷纷,夹杂着凛冽的北风。傅津跟在傅泽的身后,抬头看了一眼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忽然自言自语道:“真冷啊。”

  屋内,姜虎陪傅绎下棋。几盘局下来,姜虎输胜少。傅绎对此并不满意,脸色有些不好看,他问:“你棋艺怎还退步了?”

  姜虎无奈道:“我棋艺本就不精,赢你那几局还是因为你心不在焉。”

  棋逢对手才会有趣,只占上风则会索然无味。傅绎无心下棋,走到窗前看着纷飞的大雪。他已经来过名城数次,也曾见过名城的冬天,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今年的冬日太反常,连公孙为都穿上厚厚的衣衫,也不知顾艾在屋子里会不会冷。一连几日不见,也不知她的伤势如何……

  “主子,小草想见你。”姜虎见傅绎现在无事可做,便趁机道。

  本是不阴不阳的傅绎此时嘴角微微勾了勾:“有没有说见我做什么?”

  “这倒是没有。”姜虎回道。

  也不知傅绎想起了什么,面色忽而沉了几分:“她有吃有喝有人照顾,想我做什么。”

  这些日子傅绎阴晴不定,说生气就生气,姜虎为此吃了不少苦头,这时他更不知傅绎为何不悦,却隐约猜测与顾艾有关,他小心道:“许是太子来了,她内心不安……”

  “多管闲事!”傅绎声音更冷。

  坏了,这下傅绎更生气了。姜虎头疼不已,他不敢再提太子,只提顾艾:“她几日没有见你,其实更想与你说说话。”

  傅绎转过身看向姜虎,面色稍有缓和。

  姜虎眼见有戏,继续往下道:“这几日我与王良轮番陪着顾艾,她虽然并不寂寞,可在她心中,只有你最重要,比起看到我们,她更想看到的人其实是你。”

  傅绎冷哼一声,抬脚往门外走。

  姜虎急忙问道:“你去哪里?”

  傅绎扬声道:“叶草那。”

  姜虎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任务。

  傅绎出了门,看见大雪下了厚厚一层,傅绎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院内守卫拿着扫帚正清扫积雪,正是夜幕降临时,灯火还未来得及点亮,加之大雪飞扬,无法看不清来人。侍卫们急着扫雪,不小心将雪扫到傅绎鞋上,待看清来人时,立刻急着下跪。傅绎满脸笑意的摆了摆手,继续朝前走去。

  那些侍卫皆瞠目结舌,这几日傅绎都板着脸,他们都紧张的大气不敢出,而现在傅绎却笑容满面……

  到了顾艾的前,傅绎敲了敲门,笑着问:“方便进来么?”

  “很方便。”顾艾大声道。

  傅绎推门而入,走到顾艾身边,细细查看她的脸色,见她气色恢复的还算不错,嘴角笑意更是明显。他在顾艾床沿坐下,低头看着她道:“找我有什么事?”

  顾艾道:“太子……”

  话还未说完,门外有脚步声走来,她忙道:“是映月来了,我们不提太子。”

  傅绎脸色渐渐沉了不少,她想见他并非因为想他,只是傅泽来了,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那我们说什么呢?”

  “这几日你都没有来看我,是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了?”顾艾抬起头,满脸认真地问。

  门轻轻被人从外面推开,傅绎看了一眼正从外面进来的映月,他又低头看向顾艾:“你是真不知还是跟我装糊涂?”

  顾艾肯定道:“当然是真的不知。”

  映月在屋子里,傅绎自然不能大声说话,他俯下身子在顾艾耳边道:“你与映月情投意合,我若是总来,岂不是扰了你们亲热。”

  比起傅绎那些羞人的话,让顾艾更觉羞人的是他此时的亲密举动。她的脸只觉火烧火燎,连心跳也猛然快了许多,她微微往墙根前挪了挪,想要离傅绎远些。傅绎却当她被说中心事而不自在,心里有诸多不快,却不想让她感到为难,只小声道:“男欢女爱很正常,你不必感到害羞。”

  “主子,想喝什么茶,我去给你沏。”映月询问道。

  傅绎道:“时候不早了,你不必忙了,我这就走……”

  顾艾却忽然拉住傅绎的衣袖:“不要走,我想跟你多说说话。”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丝依赖与眷恋,让傅绎的心不由软了几分,可若是留下又未免太不识趣。正犹豫不决时,只听映月又道:“主子若是不忙,请多陪着公子一些吧,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我身旁念叨你了。”

  “念我什么?”傅绎问映月。

  映月笑着说:“她怕你吃不惯我做的饭,怕你跟三殿下相处的不愉快,还怕你会无聊烦闷。她要我每日都说说你的事,这样才能安心休息。”

  傅绎的心渐渐柔软许多,他忍不住揉了揉顾艾的头,轻声笑道:“你怎么操不完的心?”

  顾艾小声嘀咕:“怎么什么都说啊。”

  映月道:“我若是不说,主子还以为会坏了我跟你的好事呢。”

  顾艾脸颊红了几分:“映月,你可是个姑娘,怎什么都说的出口。”

  映月俏皮的眨了眨眼:“那是叶公子男女之事上太愚钝,不说通透就不会明白。”

  顾艾只觉无法再见人了,头瞥向了一旁,再不开口说话。

  映月落落大方看向傅绎,坦言道:“叶公子是正人君子,与我说过再成婚之前,不会与我有任何肌肤之亲。所以主子若是想来看叶公子,不必在意任何时候,因为无论何时来都很方便。”

  “映月,你的话太多了。”顾艾急的不行:“我渴了,要喝茶,你快去沏茶。”

  映月又看向顾艾,满眼是温柔笑意:“叶公子,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主子有心成全我们,你却怕被主子疏远,今日我若是不当着你们两人的面将话说开,只怕日后还得胡思乱想。”

  这几日虽然屋子里总有人在陪着顾艾,可顾艾却总觉得心里头空空荡荡,一日不见傅绎,她就一日不得安宁。如今映月将话说开,她反而释怀了不少。只是傅绎就在眼前,她作为仆人却想着傅绎能过来看她,终究是有些不合规矩了,也不知傅绎会不会嘲讽她自作多情……

  “好了,你去沏茶吧。”傅绎跟映月道:“我有些渴了。”

  映月问:“主子要喝什么茶?”

  傅绎想也未想:“叶草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好。”映月回道,很快就出了门。

  屋内只有顾艾与傅绎时,顾艾几乎连头都不敢抬,一直紧闭着双眼,假装在休息。

  “要给我把脉么?”傅绎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要。”顾艾立刻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傅绎笑意满满的眼眸。

  也不知傅绎心情为何好成这样,明明听姜虎说他近日来心情不好啊!顾艾仔细为他把脉,见他脉象平稳,收回了手道:“无碍,一切都好。”

  傅绎问:“可是放心了?”

  顾艾语气闷闷的:“并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傅绎问,

  顾艾紧紧抿着唇,却不肯再说了。

  傅绎却想知道她究竟如何作想,追问道:“快说。”

  顾艾被傅绎命令惯了,只稍稍逼问,她就坦白一切:“跟着你这么久,每天我都能看到你,受伤之后却看不到了……”

  傅绎心中隐隐欢喜起来,凑近她问:“你想我了?”

  “没有。”顾艾矢口否认。

  “没想你脸红什么?”傅绎笑出了声。

  顾艾急了:“还不是你喜欢逗我,我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可能想男人。”

  傅绎却道:“我若是想你了呢?”

  “什么?”顾艾蓦然睁大双眸。

  傅绎缓缓道:“你对我真心实意,做饭又和我胃口,将我衣食住行照顾的无微不至,又能陪我下棋。我的生活里不知不觉都是你,有一天忽然看到不你,我当然会想你。”

  顾艾没想到傅绎会说出这番话来,毕竟那些事都是她分内之事。她轻轻抿了抿唇,小声道:“倘若只是这样,那换一个如我这般对你的人,你也会如想我这般想念对方,所以你并不是在想我,只是在想对你好的那个人。”

  此言一出,傅绎细细想了一番,而后道:“大哥对我也是极好的,为何我却偏偏想你最多?”

  “也许……”

  “别胡思乱想了。”傅绎眼底是浓浓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目光立柔和一片:“我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你又如何能猜得透。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说罢,他俯身为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去。

  顾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

  映月端茶进门时,见傅绎已是离去,而顾艾神色呆愣,只倒了茶水送到她身边,笑着问:“叶公子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听到话音,顾艾才察觉映月回来了,张口喝着映月喂来的茶水,而后又道:“雪还在下么?”

  映月轻轻嗯了一声:“大雪将山路全部封住,名城现在就是坐死城。严寒天冻死太多贫名百姓,听闻这次雪灾是千年难遇,连皇上都已经惊动,拨了三千万救灾银两。”

  她就知道接连多日的下雪天,绝不会这般风平浪静,而府上所有人都口径一致瞒着她,就是不想让她徒增烦恼。可她能做到熟视无睹么?浮想间映月已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给她听:“这次赈灾是三殿下一手操持,太子对外宣称来名城巡查,所以主子被刺一事全城不知。”

  “那公孙将军呢?”顾艾问。

  “在城内巡逻盘查。”映月回道。

  “这几日太子除却审问刺客之外,可有别的行为?”顾艾又问。

  映月摇摇头:“没有。”

  顾艾问:“一切如常?”

  映月有些为难了:“叶公子,我见识短浅,看不出什么名堂……”

  看着映月低下的头,顾艾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她轻轻握了握映月的手:“你辛苦了。”

  “我只恨自己太无能,只能给你传递消息,却不能解你燃眉之急。”映月叹息一声。

  顾艾笑道:“你很好,不要再妄自菲薄。”

  映月微微抬起头,瞧见顾艾眼底的笑意,也跟着傻笑起来,哎了一声。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两人相视无言,却是难得的温馨自在。

  翌日,将军府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身穿烟青色布衣长衫,身上背着厚厚行囊。经侍卫严查盘问之后,才得以放行进入府内。

  领他进门的侍卫忍不住多打量那人几眼,好奇问道:“敢问岑先生叶大人喜欢吃些什么,我们也好孝敬她……”

  岑唯回道:“为何不自己去问?”

  那侍卫尴尬道:“叶大人哪是我们能攀得上的……”

  正说着话,两人已是到了傅绎别院,岑唯笑着打断那侍卫的话:“到了。”

  那侍卫只好道:“是,对面那间屋子就是叶大人的,您直接进去就好。”

  岑唯挥手与侍卫道别,进了院子后,他并不急着去找顾艾。来时顾逸就嘱咐于他,无论叶草如今是何身份,他都要先拜访她的主子,否则定会被人诟病,说他不懂规矩。

  常年在外行医,岑唯只与平民百姓打交道,达官贵人他从不曾接触过,如今他为叶草而来,不敢有丝毫怠慢,唯恐因为自己举止不当而让人笑话了叶草。故而他询问身旁侍卫:“请问叶草主子住在何处?”

  那侍卫盘问:“你是何人?”

  岑唯有礼道:“我是叶草的朋友,专程来看她。”

  那侍卫听之,连忙为其引路:“您跟我来。”

  引着岑唯到了傅绎门口,那侍卫高声道:“二殿下,叶大人的朋友来了,他想见您……”

  侍卫的话还未说完,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只见傅绎诧异看向岑唯:“你是叶草的朋友?”

  比起傅绎的诧异,岑唯则显得极为震惊,他不可置信道:“你是二殿下?”

  门口北风呼啸,着实不是说话之地,傅绎侧过身子:“先进来再说。”

  岑唯进了门,却是站在门口不肯再迈进一步。傅绎见他这般,就问:“为何不进来?”

  岑唯低头看了看沾满雪的鞋,笑了笑:“站在这儿也能说。”

  傅绎却是从他言行举止中明白不少:“每日都有人打扫,你只管进来便是。”

  岑唯这才走向傅绎,仔细打量傅绎的神色,而后惊叹道:“想不到叶草竟然跟着皇子。”

  “她是怎样与你说的?”傅绎忽而好奇问道。

  岑唯道:“只说跟了大户人家、衣穿不愁,其他的倒是没说了。”

  傅绎微微颔首,这回答倒是不出他所料,叶草这人心思藏得深,对顾家如此深厚的情谊却也只是寥寥几语,更何况与他不过短短几月相识。他跟岑唯道:“不远万里赶来甚是辛劳,你先歇歇脚,我让人给你做些饭菜,待吃饱喝足之后再去看望叶草。”

  岑唯道:“这倒不必,路上我吃了些干粮,现在还不饿。我想先看看叶草,而后去看望病人。”

  看岑唯见人心切,傅绎也不勉强,只开口问道:“叶草在信中有没有提到她受伤的事?”

  岑唯反问:“她受伤了?伤在哪里,严重么?”

  这就是丝毫未提了,对于叶草报喜不报忧,傅绎低低一叹:“伤得很重。”

  岑唯急了:“还请二殿下速速带我去看看。”

  “随我来。”傅绎带着岑唯一道出了门。

  到了顾艾门口,傅绎似是想起什么,又问:“叶草可是跟你说了映月?”

  岑唯疑惑地问:“她是谁?”

  这当真是叶草的好友?为何对叶草之事全然不知,为了不让映月感到不适,傅绎跟岑唯低声解释:“是叶草未过门的妻子。”

  岑唯惊地不知该说什么,傻傻站在原地看着傅绎。

  傅绎问他:“叶草成婚是好事,为何你看起来不像高兴?”

  叶草不是要隐瞒女儿身么,若是娶了妻,岂不是就露馅了?岑唯完全不明白叶草在想什么,更不知该怎样跟傅绎说,故而干咳几声,掩饰道:“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找了妻子。”

  闻言,傅绎随之一笑:“惊讶的不止是你一人。走吧。”

  傅绎推门而入,见映月正在泡茶,就跟映月道:“来认识一下,这是叶草的朋友。”

  映月转过头看向岑唯,高兴道:“叶公子每日无事可做,正愁找不到人陪着,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只要一想到叶草是个女子,他看着映月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他只是不停地笑:“你好,我是岑唯。”

  映月指了指里面的屋子,小声道:“叶公子在里面,你去吧。”

  “多谢。”岑唯抬脚往里屋走去,傅绎紧跟其后。

  进了里屋,岑唯一眼看见躺在床榻上看书的顾艾,多日不见她从好好的人变成了卧床休养的人,看着她裹着白纱的手臂,他无端的难过起来,这是岑家从阎王爷那里救下的人,这人捡了性命之后却丝毫不知珍惜,再一次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身为医者他最气他人不珍惜生命……他缓缓走到顾艾身边,将她手中书卷抽了出来,低声问道:“小草,你就这么缺钱,缺到要用命去换么?”

  “你……你怎么来了?”顾艾双眸蓦然睁大:“现在山路都被封住,你如何能进名城?”

  岑唯却似未曾听见顾艾之言,只追问道:“回答我!”

  知道岑唯心结所在,顾艾轻声道:“我就算再缺钱,却也知道性命重要。但有人比我性命更重要,我只能奋不顾身。”

  “是二殿下?”岑唯回头看向傅绎。

  “是。”顾艾毫不犹豫道。

  岑唯看向傅绎,心中有太多话想问,却明白尊卑之分,便彻底沉默下来,只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初次岑唯与傅绎照面,岑唯客气有礼,现在沉冷面色,只以背对人。傅绎不会不知这其中变化缘由,他走到岑唯身旁道:“那晚府上所有人都吸入烈性迷药,只有叶草、映月、老九三人神智清醒,如若不然叶草也不会伤痕累累,我想……”

  说罢此话,傅绎微微停顿片刻,似乎在思量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否恰当。

  岑唯慢慢回头看向傅绎,见他面色有几分犹豫,就问:“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你与叶草关系如何,但见她给你写信,想来你对她该是重要之人。但我想……我在乎她应是比你还要多上几分。”傅绎缓缓跟岑唯解释:“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我怎样辩解你也不会相信,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多留些时日,这样就能证明我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为之震惊,岑唯更是动容几分,叶草就算再重要,可毕竟主仆有别,更何况傅绎还是皇子。可看到顾艾略微苍白的面色,他只冷哼一声:“留些时日又何妨,正巧我闲着呢。”

  才说完话,顾艾就使劲扯了扯岑唯的衣袖,冲着他不停地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再说了。但他哪里在乎这么多, 顾艾越不叫他说,他越来了劲,还高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留下来照顾你,等你伤好了我再走。”

  “如此甚好。”傅绎又看向顾艾,目光渐渐柔和几分:“这些日子正好有太多事要忙,有岑唯照顾你,我也能放心。”

  顾艾问:“你们要忙什么?”

  傅绎笑道:“也没什么,例常巡检。”

  又在瞒她,这身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好利索,她也想帮傅绎做些事……

  突然傅津推门而入,低声在傅绎耳边说了几句,傅绎脸色微变,却再看向顾艾时又恢复了常色,他道:“待我不忙时再来看你。”

  “好。”知他有事要做,顾艾回之一笑。

  待傅绎与傅津离开后,岑唯迫不及待问道:“除了胳膊,还有哪里伤着了,为何信中不与我说?”

  “虽是伤处有很多,但梁苏却是位好大夫,现在伤处都好了许多,也不会觉得疼。至于没有给你写信……”顾艾故意只说一半,等吊足岑唯胃口时才道:“自然是因为你离我太远,就算与你时候了也是无用,还会叫你平白无故担心一场,与其这样,倒不如什么也不说,反正伤口也会结痂。”

  “你……”倘若不是重伤,她怎会数日卧床不起。这会儿只轻描淡写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当初的疼痛都忘记了?岑唯正欲再言,却见顾艾扯住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眼神里带着几分讨好,又有几许撒娇。

  与顾艾相识这么久以来,岑唯从未见过她这般小女人的姿态,竟是被她蛊惑道:“这次就饶过你,再有下次……”

  “绝不会有下次了,我跟你发誓。”顾艾立刻保证道。

  岑唯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你啊!”

  顾艾嘿嘿笑道:“你怎么会来?”

  岑唯解释:“是师父让我来的。”

  是顾逸。

  当那个沉到心底的名字再次浮现时,顾艾的心被扯得生疼,她低声道:“你把信给你师父看了?”

  “是。”岑唯见顾艾脸色渐渐沉了不少,连忙又道:“我只让师父看了病症之处,其余地方一概用手遮住的。”

  就算全部看完都没有关系,她只怕顾逸会从潦草字迹中依稀辨出她的笔迹,如此看来是她多虑了,她转而一笑,故作轻松:“你师父真是大题小做,将药丸制好差人送来就好,何须不远万里叫你过来。”

  信笺无法将所有事都一一写进,有些话只能当面说,岑唯左顾右盼,见四处无人,在顾艾耳边小声道:“师父说有人想要谋反叛乱,让我务必将这消息带到。”

  顾逸所想与顾艾不谋而合,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顾艾只能继续搜集。此时岑唯带来的消息让她心惊肉跳,面上却装作生气道:“你师父怎敢胡言乱语?”

  “我师父才不会说假话,他给你写了一封信,让我当面交给你。”说着话,岑唯将信从衣袖中掏了出来,递到顾艾面前:“你自己看。”

  顾艾接过信,见信封已被蜡封死,这证明信并未被打开过。她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信封,看向岑唯道:“连你也不能看么?”

  岑唯一脸严肃:“师父并未交代让我看,我万万不敢打开的。”

  对顾逸还真是言听计从,顾艾突然发现岑唯有些可爱,原本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遂生了逗弄之心:“四哥,你师父虽说没有让你打开看,可也没有说不让你看,你怎么不好奇里面都写了什么?”

  岑唯顿时就急了:“那是小人行径,我可是君子!”

  顾艾笑意更深,将信举到岑唯跟前:“那就劳烦君子帮我拆开好了。”

  岑唯不愿去拆,背对顾艾道:“师父不许……”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顾艾忍住想要大笑的心,故作严肃道:“我身上伤还没好呢,拆信封会牵动伤口……”

  顾艾话还未说完,岑唯就拿过信迅速拆开,又一点点将信抽了出来,看见字迹朝下,才放心将信取出,递给顾艾之后又背过了身去。

  顾艾拿起信,见信中是顾逸熟悉的字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于无,不禁想起竹林深处时他那悲痛的容颜。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纷扰心绪,仔细读了起来。

  在心中,顾逸以老九所中之毒开始说起,阐述中原人中了西域之毒其实本不奇怪,可怪就怪在老九所中之毒非一日而起,而是由人三三番五次投毒引发。能值得让人花费心思去做这件事,定是与西域人有着深仇大恨之人。

  顾逸从当今局势条理分析,近年来边境战乱不断,西域蛮夷屡屡来犯,朝中大将则成为蛮夷眼中钉,老九就是眼中钉之一。所以顾逸大胆推断,朝中有人与西域暗中勾结,拿得毒物之后给老九按时投放,一来老九死后,会有人拿得将军头衔,二来蛮夷又能少了与之抗衡的对手,双方都能皆大欢喜。

  除却局势分析之外,顾逸还花费很多心思在毒物上,他寻了许多奇珍异草,读了无数医术,终于找到引起老九中毒的药草,其中三种药材均长与赤国。此时正是赤国与我国交战时分,我国损失一位得力干将,必然战败的可能性很大……

  信越往后读下去,顾艾的心就越是惊涛骇浪。原以为老九只是谋杀,却没想到背后竟是更多的黑暗。她紧紧握住手中的信,沉默许久之后,才跟岑唯道:“四哥,这封信决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岑唯见她脸色不好,就问:“信中内容很严重么?“

  顾艾轻轻点头。

  岑唯又问:“有多严重?”

  顾艾低头看了眼苍劲有力的字迹,郑重道:“非常严重。”

  “会惹来杀身之祸?”岑唯再问。

  顾艾看向岑唯,见他因是太过紧张而不停吞咽口水,她不想再吓着他,可当今局势变化莫测,她怕他会不慎踏进浑水之中,只好道:”是。“

  岑唯不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顾艾。眼中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良久之后,他才道:“好。”

  原本岑唯一心学医,如今却因一封信而牵连进来,顾艾心中愧疚万分,可抱歉的话又说不出口,当务之急是销毁信笺,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她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岑唯先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不能上战场,却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小草,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顾艾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能将老九的毒解去,就能破了赤国计谋。”

  岑唯信誓旦旦道:“师父教我用药之法,不出半月,定是能够解了老九的毒。”

  “好。”顾艾轻声道:“但是眼下你得把这些信偷偷烧掉,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岑唯将信小心收好,又跟顾艾道:“既然现在有我,就不必让梁苏给你换药了,你是女儿家,外人换药总也说不过去,我是你哥,由我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顾艾点点头:“依你。”

  岑唯道:“那你好好歇息,我晚些时候过来陪你。”

  顾艾又点点头:“好。”

  岑唯见她心事重重,不似方才那般轻松愉悦,他再度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面对生死你都不怕,何必去怕那些阴谋诡计,大不了就是见招拆招,防患未然罢了。你这么聪明,又深得二殿下信任,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明明阴沉可怖的事,在岑唯口中却是三言两语就道尽了,那般轻快的语气让顾艾的心也开朗不少:“你说得对,不管它有多难,我们总能找到破解之法。”

  “这才是我认识的叶草,就算身处逆境也能迎难而上。”岑唯也笑了。

  顾艾抬头看着岑唯,他的笑容太耀眼,如春之日光,如夏之流萤,美好到她无法言表,一时也跟着笑出声来。

  那笑声传到了外屋,正在打扫屋子的映月也不由添了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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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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