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未说完,傅绎就轻轻抱住了她,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也忘记了该说些什么。
“你啊,不要总是将我放在心上,也要记得关心一下自己啊。”傅绎在她耳边轻声道:“大哥也好、三弟也罢,在我眼里都无所畏惧,他们争来争去都不过是想要个皇位罢了。不要担心我会被谁利用,我心中自有定夺。”
他的怀抱太温暖,她一时舍不得挣脱,任由他抱着,直到街上的人频频回头看着他们,她才推开了他:“谢主子关心。”
傅绎并不在意旁人眼光,抓住她的手,飞身下了屋檐,又往前方走去。
顾艾被他抓着手,红着脸道:“主子,你快松开啊。”
傅绎面不改色:“你这么蠢,不抓紧你万一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我会小心的。”顾艾红着脸道。
傅绎:“那就出了这条街再说。”
顾艾低头看着牵住她的那只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顾家倒台之后,她本该颠沛流离受尽冷眼,却因跟着傅绎之后有了不受风吹的落脚之处,明明傅绎自身就有不小的麻烦,却暗地还在查顾家之事……眼前这个牵住她的男子,分明当初她是瞧不上的啊,曾经他喜怒无常的性子总让她担惊受怕,可现却为何会感到温暖呢?
也不知为何,傅绎的步子走的急快,顾艾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几次险些要跌倒,而他却好像浑然不觉,只带着她穿过热闹的巷子一路往偏僻地方走去。
“主子,我们要去哪里?”顾艾问道。
“无需多问,去了自然知晓。”傅绎回头跟她道。这一回头,便是看见了她气喘吁吁的模样,他眉头微蹙:“真是无用,走点路就累成这样!”
顾艾已不是被傅绎说了一两次, 如今再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两句话就尴尬不已,她甚至看向傅绎狡辩道:“我可比以前要强壮多了。”
想起顾艾才跟着她时连提桶水都会吃力,现在却能帮着老九给花圃浇水,傅绎不禁笑了:“莫不是身子好了,所以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以前训你两句都心惊胆战,现在却敢跟我还嘴。”
顾艾抿了抿唇,视线瞥向了别处:“我是你的人,你对自己人总是很好的。”
这样的逻辑傅绎可从未听过:“所以就敢跟我顶嘴?”
顾艾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紧接着又道:“不过你若是不喜欢,那我日后就不再这样了。”
也不知为何,傅绎此时忽然想起与她同住的映月来:“你说你是我的人,那映月呢?映月可是你的人?”
顾艾道:“自然是。”
傅绎又问:“在你心中是映月重要,还是我重要?”
顾艾不假思索道:“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当然是你重要。”
此言令傅绎高兴不少,他道:“那我让映月离开你,你可会生我的气?”
映月头上戴着她的发簪,定是与那晚捆绑她的官差见过面,她欲寻个机会问个仔细,若是此时叫映月离开……她的脸色变得紧张几分,看向傅绎仔细道:“我答应她要好生照顾她,若是主子不喜欢她,我便让她不要出现在主子面前……”
傅绎的面色突然阴沉下来,往前走去。
顾艾急忙追上去:“主子,你不要生气,我不要她了。日后我帮她寻个好人家,她就不用再靠卖艺为生……”
不要她了?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会说不要便不要了,傅绎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回头看她:“你当真喜欢映月?”
顾艾撒谎道:“当真。”
有了喜欢的人,傅绎当为她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心头火却莫名燃烧的更旺,偏偏这火却无处发泄,他看着顾艾良久,终是一叹:“走吧。”
傅绎神色被她尽收眼底,知他方才是生气了。原本等着他的一番训斥,然而训斥并没有来,等来的却是几分无奈。她不知气从何来,更不知他无奈何来,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傅绎开口道:“即是喜欢她,便与她好好过吧,生在乱世能遇到喜欢的人十分不易,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一番话里有诸多无奈,顾艾抬眸望他,只觉他背影孤单寂寞,又想起众多皇子间除却傅泽之外便再无人肯与他亲近,不由更觉他有些可怜,她来不及多想就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
傅绎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放在衣袖上的手:“何事?”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着你。”顾艾轻声道。
傅绎浑身一震,这样的话从未有人与他说起,曾经他从不稀罕这种口头承诺,一个人说变就变,又哪有一沉不变的情分。可现在承诺的人是顾艾,他看到她眼眸中的真心,那原本并不在乎的事此时却无端得想要抓住,他道:“此言当真?”
“当真。”顾艾指天为誓:“若我今日有半句谎言,则让老天罚我孤独终老。”
这样的誓言真是……太残忍了,哪有人能够一个人过一生,他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子,什么誓言都敢说。”
顾艾直言:“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什么不敢说。”
“那我倒要看看日后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如何做。”傅绎再度朝前走去,嘴角有了隐隐笑意。
察觉傅绎开怀不少,她也跟着高兴起来。两人一路朝名城的西北方向走去,越往前走,前方的树木就越是高大。深秋时节落叶纷纷,两人踩着树叶沙沙作响,树林里偶有鸟鸣,她东张西望的看了半晌,却并未发现鸟在何处,只听傅绎在身旁道:“你喜欢鸟儿?”
顾艾回道:“喜欢。”
傅绎:“为何喜欢?”
顾艾:“因为它们能够自由翱翔,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果真如此么?”傅绎似是询问,却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朝身后的树木掷去,一只鸟儿从枝头掉落,顾艾定睛一看,那枯枝精准插在了鸟儿的心脏。原本活蹦乱跳的鸟儿转瞬死去,她脸色一僵,抬眸看向傅绎:“为什么要杀它?”
傅绎不答反问:“现在它还自由么?”
顾艾道:“如果你不杀它,它就是自由的。”
傅绎看向她:“如果没有足够强大,就没有足够的自由,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么?”
顾艾缓缓低下了头,紧紧握住了双手:“要如何才能足够强大?”
傅绎道:“那要看你的对手有多强大。”
她的对手有多强大?她很想问一问傅绎,能让顾家一夜坍塌的敌人究竟有多强大,更想问一问傅绎,如她这般毫无能耐的人,要击败那样的敌手能有几分胜算。可她不能去问,就如她的真实身份一般,只要一日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就一日不能重见天日。
“还不跟上来?”傅绎在前方问道。
顾艾疾步走了过去,心中因想起敌人而沉重不少,又怕傅绎察觉端倪而不敢再随意开口。傅绎倒也没有再与她说话,只是脚步放缓了许多。两人穿过大片树林之后,前方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绵延不绝的山脉,山脚下是清澈的潺潺溪水。溪旁是一排排整齐漂亮的房屋,炊烟冉冉升起,有孩童正追逐打闹,三五个妇人闲坐一起有说有笑。
这般闲适的生活像极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若不是跟着傅绎而来,她根本不会想到在这本该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能有一处如此美妙的山水田园。顾艾正在恍神间傅绎已是走出去很远,她隐约听见他正与一位老者低声交谈着什么,那老者神色严肃频频点头,不多久,傅绎就回过了头朝顾艾道:“我们先换身衣裳,再吃顿便饭,晚些时候有人送我们回去。”
顾艾无心吃饭,只惦记着早些回去:“城里还有人在等我们……”
“无妨,不等王良回来,我们就已经回了将军府。”不等顾艾将话说完,傅绎就打断了她,又看向老者道:“叶草,自己人。”
那老者朝顾艾拱了拱手:“久仰大名。”
这一介绍,顾艾才明白原来这是傅绎的地盘。她连忙朝老者也拱手道:“初来乍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哈哈!”那老者笑着缕着胡须:“你这小兄弟真是有趣,即是跟着二殿下,自是说明大家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何须这般客套,若是有需要就只管找我要,这里的人都归我管。”
说罢,老者转身朝另外一个屋子走去,傅绎则往正前方的屋子走去,顾艾紧紧跟了上去。进了门,傅绎随意坐在窗前的老旧木椅上,顾艾提了茶壶欲给傅绎上茶,发现茶壶里并没有水,想要出门去打些水来,脚步才迈出去就听傅绎开口道:“放下吧,我不渴,不必忙碌。”
顾艾将茶壶放下,规规矩矩在傅绎对面坐好。
傅绎道:“紧张什么?”
顾艾诚实道:“第一次跟你到这种地方,我不知该做些什么。”
傅绎道:“这里没有任何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艾道:“真的?”
傅绎颔首:“当然。”
顾艾站了起来,来到了他的跟前:“我想看看你的肩膀。”
傅绎道:“看我肩膀做什么?”
顾艾道:“在城里你抓起我时,我能感觉到你的手用不上力,所以想为你看看。”
傅绎眯了眯眸,有些不悦:“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顾艾低下了头:“这里没有任何规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傅绎似笑非笑:“你学的倒是很快。”
顾艾知傅绎不喜别人善做主张,原本她就想循序渐进寻个时机为他把脉,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怎能轻易的放过。她迎上傅绎的目光,情真意切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事到如今你心中也早有定夺。”
傅绎不冷不热道:“可你也该清楚,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顾艾极力辩解:“可是……”
傅绎突然打断道:“抱我。”
顾艾惊讶道:“什么?”
傅绎扬声道:“就像在屋檐上时那样抱着我,只要你抱着我,我就让你给我把脉。”
顾艾的脸顿时就红了:“我们都是男人,抱在一起怕是不好。”
傅绎弯唇一笑:“叶草,你现在不够强大, 没有资格与我讲条件,抱是不抱你自己看着办……”
话还未说完,顾艾就俯下身子抱住了傅绎。傅绎蓦然睁大了双眼,方才她面如朝霞,他以为她一定会放弃。他抬起头看着她的脸,见她紧紧闭着眼睛,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知道她是在紧张。也不知怎的他忽然笑了起来,愉悦问道:“从没这样抱过别人?”
顾艾摇摇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傅绎笑意更深:“没有骗我?”
顾艾点头:“没有。”
傅绎将手伸了出来,放到她眼前:“给我把脉。”
顾艾松了一口气,正想松开她的手,却被傅绎牢牢按住了:“一只手也可以把脉。”
顾艾犹豫道:“那另外一只……”
傅绎丝毫不给她商量的余地:“抱着我。”
为了给傅绎把脉,顾艾只好继续抱着傅绎,她将指尖放于傅绎的脉上,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明明记得傅绎的手是使不上力的,脉象这般平稳着实有些说不通。她睁开眼看向傅绎,开口问道:“主子,你的手臂之前可曾受过伤?”
傅绎道:“不曾。”
顾艾心中疑问更大:“会不会之前受过伤,但是忘记了?”
傅绎肯定道:“我没有失忆,若是受过伤,就一定会记得。”
莫非是太过紧张而导致把错了脉,顾艾比方才更是仔细了几分。
顾艾一门心思都在傅绎的脉象上,并未察觉她离傅绎越来越近,近的傅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放在腰间的手温暖而柔软,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的手慢慢抬了起来,只觉紧紧这样抱着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主子,在你没有遇到我之前住在什么地方、吃的是谁做的饭菜?”顾艾声色俱厉,一把抓住傅绎抬起来的那只手。
傅绎从未见过顾艾这般模样,心中涟漪亲可见消失于无,他道:“我喜好云游四方,没有固定的住处,也没有固定厨子,怎么了?”
顾艾紧紧握住了拳头,沉声道:“你脉象与老九一般诡异,只是你中毒不深,倘若不是仔细查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傅绎的脸色凝重不少:“看来有人想要我悄无声息的死去。”
顾艾跟他保证:“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傅绎看了一眼顾艾,笑她:“你何故怕成这样?”
若是他当真有事,又有谁能为顾家平反?顾艾紧紧抿着唇,半晌不再吭声,只是眼眸一直盯着傅绎,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三殿下?”
傅绎道淡淡道:“谁知道呢,毕竟想要我死的人那么多。”
生而在世没有人盼着他好,却有无数人盼着他死,这该是一件多么悲凉的事,可他却说的那样风轻云淡。自从顾家倒台之后,世态炎凉顾艾早就看透,这时她悲从心来,紧紧握住傅绎的手:“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你一条心,只要一息尚存就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你真是……”傅绎一把将顾艾搂在怀中,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却再不言语了。
顾艾想要推开他,却想起如今他的处境,原本想要拒绝的双手紧紧拥住了他:“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以跟你发誓。”
傅绎道:“誓言说的太多,可就让人不容易相信了。”
顾艾抿了抿唇,还想说话,傅绎却一下松开了她。开门声随之响起,顾艾回头去看,原来是老者来了,她连忙规矩站在傅绎身边。
老者手中拿了两件外衫,红色的递给顾艾,白色的递给傅绎:“按你说的尺寸做的,看看合身不合身。”
傅绎跟顾艾道:“去里面换,换好了出来让我看看。”
顾艾抱着衣衫进了里屋,很快将衣衫换好走了出来。
傅绎正与老者说话,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她肤色胜雪、口齿纯白、樱桃小口,那一身红色衣衫在她身上竟是格外好看,他走上前,手放在她腰间量了量:“这里再瘦一分。”
顾艾有些不自在:“我已经有一身红衣了。”
“你穿红衣好看,再来一身又何妨。”说着话,似是想起什么,又跟顾艾道:“你心思细腻些,路上还缺什么只管问他要,下次再来可不知是什么时候。”
顾艾点头道:“好。”
“去将衣衫脱下来给他。”傅绎又道。
顾艾又去里屋将衣衫脱下,脱到腰间时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想起傅绎方才为她量身的举动,面颊不由燥热无比,难道他为他人量衣都是这般亲昵么……
换下衣衫后,顾艾出了门去,将红衣交给老者,又将需要的东西一一告知老者,待老者离去后,她才微微喘了口气,傅绎尚在时,她还感觉不到那老者气势逼人,可傅绎现在不知去了哪里,与老者独处时她能感到老者并非寻常人家,言谈举止得体大度,做事雷厉风行,跟顾云天有几分相像。想到顾云天,她神色变得无限悲戚,为什么最难熬的总是漫漫长夜,为什么最短暂的总是美好时光?
待傅绎回来时,顾艾已换好了老者重新送来的红衣,他斜倚着门笑着看她:“你若是个女子,定会引无数男子折腰。”
顾艾亦是一笑:“我要是女子,早就凭着这幅皮囊做达官贵人的小妾,何必跟着你东奔西顾、颠沛流离。”
傅绎笑骂:“瞧你那点出息,真是丢人。”
此时日光正好,照在傅绎身上,她在屋内看着明媚阳光下的他,心情无端好了起来,她朝傅绎走了过去:“东西都已经备齐,我们可以动身了。”
傅绎道:“现在还早,陪我四处走走。”
顾艾道:“好。”
傅绎转身朝外走去,顾艾紧紧跟随。两人出了院子往西面走去。不远处是一片高大茂盛的杨树林,深秋季节叶子是一片金黄,风过处金叶簌簌而落。她看向走在前面的傅绎,跟着他的时日越久,她就越是看不透他。有时会觉得他一无是处,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并非面上那般简单。但看有王良与姜虎肯伴其左右,又有公孙为与其为友,再加上此时来历不明的老者……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与傅绎为伍,也不知道傅绎为何会在暗中培植势力,她忽然想起最初见他时曾自告奋勇会权谋之计,他直言了当说他不参政。可是如果不参政,又何须有此行径……
“这里的景色你可觉得好看?”傅绎低声询问。
“好看。”顾艾回过了神,抬头
傅绎笑道:“好看就多看几眼,入冬之后可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主子,你是特意带我来看的?”顾艾想起初来名城时,傅绎曾说过要带她此处逛逛。
傅绎面色有几分不自在,沉着面道:“多嘴。”
顾艾跟随傅绎已有数月,自然知道傅绎的用意,低下头抿着唇轻轻笑了起来。
见她笑着,傅绎亦是随之一笑。
秋风微微起,吹起顾艾的衣袂,发丝亦是随风扶动。傅绎侧目望去,在一片金灿秋叶的映衬下,她那一袭红衣显得尤为耀眼,笑染眉梢的她多了几分温柔,他心情不知不觉变得愉悦无比。
在林间停留一个时辰,傅绎带着顾艾回了村落。老者已将顾艾所需之物备好,待二人一回来,就将东西放进了马车中。坐在马车中,顾艾透过窗子往村落方向看去,只见村落离她越来越远,出了林子后那村落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
顾艾放下帘子,正欲开口陪傅绎解闷,却见傅绎倚窗昏昏睡去,回去的路上乃是乡野小路,必是少不了一番颠簸思及此,顾艾轻轻站起身,坐到傅绎身旁,将他的身子慢慢往自己肩上靠。
马车穿过热闹的集市,在将军府附近停了下来。
顾艾小声唤他:“醒醒,我们到了。”
傅绎缓缓睁开双眼,看了半晌顾艾的肩膀,慢悠悠开了口:“平日我是亏了你吃么,肩膀瘦弱如女子,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日后若是叫我看见你挑食,必要打断你的腿。”
顾艾心里叹了叹,就算她吃再多,也无法如男子一般魁梧啊!
随着傅绎下了车,顾艾一眼就看见将军府外被侍卫围的水泄不通,看来公孙为的无奈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偷偷看了一眼傅绎,见他满脸不耐,眼看他脾气就要上来,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来者是客,加之三殿下目的不明,以静制动才是明智之举。”
“以静制动?”傅绎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傅津岂是能以静制动的人,我若让他三分,他能将我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虽未见到傅津本人,可此言让顾艾已经有些头疼。一个傅绎已经够让她操心了,能比傅绎还能折腾的人,怕是少不了让她烦心。
正在顾艾胡思乱想间,傅绎已是抬脚往前走去,顾艾紧紧跟了上去。
傅绎走到府门口,侍卫立刻拦住了他,厉声问道:“什么人?”
傅绎将令牌从腰间解下,狠狠砸到侍卫身上:“给本殿下好好看清楚。”
一旁侍卫见如意如此嚣张,拔剑就要砍向傅绎,顾艾将傅绎挡在身后,怒视那侍卫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那侍卫话还未说完,就被正在看令牌的侍卫拦住了。
只听噗通一声,手拿令牌的侍卫朝傅绎跪了下去,将令牌高高举起:“属下有眼无珠,不识二殿下真面目,还请二殿下赎罪。”
身旁侍卫脸色立变,看向傅绎时惶恐万分,急忙将剑扔在地上,也跪了下去,掌掴自己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傅绎也不说话,抬脚就往那两人身上踹去,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给本殿下好好跪着,没有本殿下允许,谁要起来谁先剁碎了拿去喂狗。”
那两个侍卫频连连点头,不敢再出声。不消片刻,二人脸上就被傅绎踹的鼻青脸肿。而傅绎也因此气喘吁吁,这时顾艾走上前道:“无需为了这些人动怒而气着身子,回头给你拿两壶好酒下菜如何?”
听闻有好酒,傅绎才不再对侍卫动手,冷嗤一声,往府内走。
进了府后侍卫就更多了,每隔几丈就有两名侍卫把守,不仅如此,庭院内还有侍卫巡逻,面对如此严密的侍卫,傅绎眉头锁的更深,顾艾唯恐傅绎会再因此动怒,正要开口安慰,却见傅绎只是沉着面色不说话。
顾艾心中稍松,只要回了住处,傅绎看不到那些侍卫也就不会轻易动怒。只要一想到傅津也不是善茬,若是两人相争必是要鸡飞狗跳,她不由有头疼起来,到时她该如何才能收场……
回了住处,门口依旧有侍卫在把守,傅绎沉着脸色进了门,看到傅津正坐在里面悠闲自在的喝着茶,他冷声问道:“府上这么大还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在我这里凑什么热闹?”
傅津微微摇了摇头,无奈一叹:“听闻你出了事,我可是跋山涉水来看你,你不领情便也罢了,还说这些话令人伤心。”
傅绎抓起安桌上的茶杯朝他掷去:“给我出去!”
傅津精准接住扔过来的茶杯,轻声一笑:“多日不见,二哥怎还这样暴躁,父皇若是知道又该焦心了。”
此话倒是叫傅绎冷静不少,他俯视正品茶的傅津:“带这么多侍卫来名城,父皇可知道?”
“知道啊。”傅津自然而然道:“听说名城有人通敌叛国,父皇怎会袖手旁观,我就是奉他之命带侍卫过来彻查名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名城为所欲为。”
“说话要注意分寸,是不是名城的人还有待调查。”傅绎沉着面色道:“你不要混要视听扰人视线。”
傅津伸了伸腰,打着哈欠道:“是,是,二哥说的是。下次我定会注意措辞,这样你可满意?”
傅绎不悦道:“你若现在就出去,我会更加满意。”
傅津哈哈一笑,颇为得意道:“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你这屋子我看很舒服,也想在这住上一住。”
傅绎铁青着脸:“傅津,你是不是得意忘了形,忘记当年的那顿打了?”
想起当年被傅绎打的半月下不了床,傅津面色渐渐阴沉下去,将茶杯轻轻的放在了桌上。傅绎见他不再张扬,心下痛快不少,似是有意要让傅津继续不痛快,傅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歪歪斜斜靠在椅子里,拿起茶杯自顾自的斟了一杯,慢慢悠悠喝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茶是好茶,可惜有人坏了兴致,茶喝的索然无味。”
傅津猛地拍了一下安桌:“傅绎,你不要欺人太甚。”
傅绎面笑肉不笑:“我又打不过你,怎么敢欺负你!”
傅津紧紧握住拳头,傅绎是打不过他,可是却能轻而易举的激怒他……
“若有本事,你打我啊。”傅绎朝傅津耳边凑了凑,低声道:“就像当年你打我那样,你猜最后是谁下场最惨?”
傅津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还会如当年那般被你暗算?”
傅绎挑衅笑道:“那可不好说,毕竟我比当年技高一筹。”
忆起当年,傅津恨不得现在就将傅绎大卸八块,只是父皇有命不许他对傅绎动武,还命他抄写八百遍《史记·五帝本纪》,他到现在都不会忘记里面提到的兄友弟恭。
傅绎凭什么值得他尊敬,为人较狂傲放纵,文武样样不通,如果不是出生好,怕是早就死了无数次了,只因为他比傅绎强,就要对其忍气吞声……
傅津垂下眼眸,将茶杯再次拿起,轻轻抿了一口,将满心愤恨慢慢压了下去,这才站了起来,对傅绎隐忍一笑,转身朝外走去。走到顾艾身旁时,忽而又停下脚步,仔细打量顾艾一番,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艾低声回道:“叶草。”
傅津道:“看你细皮嫩肉,会做什么?”
顾艾道:“洗衣做饭,打扫屋子。”
“哈哈!”傅津仰头大笑:“都是妇道人家的事,一个男子做这些真是可笑。”
知道傅绎与傅津二人并不要好,顾艾也不敢随意开口,只低着头不再吭声。
好在傅津很快便出了门去,顾艾轻轻吐了一口气,傅津一离开,她只觉一下就变得自在许多。
虽然傅津已经离开,可站在门口的侍卫并未就此离开,顾艾跟傅绎低声道:“三殿下虽然厌恶你,可他并不傻,不会明目张胆囚禁你,可见……”
“可见有人要暗杀我一事,已经传到了父皇的耳畔,侍卫把守此处定是父皇旨意。”傅绎缓缓开口道。
顾艾点了点头:“皇子被暗杀一事非同小可,皇上必是出于护子心切才做此考量,只是这般严防必然早已惊动暗地的人,要是在想追查是谁想要对你下死手,也许难上加难了。”
见顾艾愁眉不展,傅绎反而笑着安慰:“我一日不死,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宁,狐狸尾巴迟早都会露出来,只要时机把握得当,那些人早晚会被我抓住。”
顾艾道:“而你又得提心吊胆过日子了,我不想看到你这般。”
傅绎道:“瞧着吧,往后自有人比我还要提心吊胆。”
顾艾有几分不解:“谁呢?”
傅绎笑而不语,只将棋拿了出来,顾艾有眼色的上前将棋子摆好,陪着傅绎下起了棋。傅绎喜欢下棋,却总也找不到对手,而眼前顾艾却让他找到棋逢对手的感觉,故而下起棋来不知时辰,转眼便到了天黑。而顾艾一心一意与之对弈,亦是忘了时辰,待想起要为傅绎做饭时,早已过了平日用膳的时辰,一局终了,顾艾再不恋棋,起身为傅绎做饭去了。
看着棋盘,傅绎神色难掩喜悦。知道顾艾如何下棋后,他也随之变了往日下法,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略占上风,这顾艾实在太过机敏,是他所见过的少有的拥有天赋之人。只可惜她是个男子,只可惜他为主她为仆。
可惜?傅绎微微一顿,正在收棋的手停了下来,为什么他会感到可惜?就算她是女子,那又能如何,难道他会娶了她么?这不可能,这想法才冒出来就立刻打消了。自从顾艾之后,他就再没有对任何女子动过心思,也不可能再对任何女子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