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珍终于抽了一个空当，回家拿换洗衣服。
开了门，便眼前一黑。屋子里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轰炸。而方圆正坐在轰炸区的中央，戴着耳机，摇头晃脑。
韩宝珍一把将她头上的耳机摘了下来。
方圆一回头，看到韩宝珍便跳了起来，抱住了她的脖子。
方圆说：“姐，你回来得太及时了，快，电和水都快没费了，赶紧充上。”
韩宝珍冷冷地盯着她：“上次给你的几家面试材料，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韩宝珍嘴一嘟，扭身坐下：“我不找工作！”
韩宝珍说：“那就自己交水电费！”
韩宝珍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衣服。
方圆跟过来，趴着门框：“姐，你什么时候忙完?”
“没有时候。”韩宝珍说：“因此也不能继续负担你的生活开支，你必须找份工作，要不就回你自己家。”
“我妈把我交给了你，你就不能不管！”方圆说：“你不管我，那我跟你去青衣江！”
“你去干什么?”韩宝珍瞪她一眼：“工地上都是男人，你去是能添砖还是能加瓦?”
“我以他们为原型，写部小说行不行?”方圆白眼一翻。
韩宝珍懒得搭理她了，这时目光瞄到衣柜放包那一格，然后盯着方圆：“你动我包了?”
方圆羞愧地说：“挑了一个不太贵的……闲鱼上卖了。”
话没说话她扭头就跑。
韩宝珍气血上涌，拔脚追了上去。
只要面对这个表妹，她高冷金领的形象便没法维持了，变成要多像泼妇有多像泼妇。
她自己也很绝望。
第二天，韩宝珍还没起床，卧室门被敲响。
她穿着睡衣打开门，方圆精神抖擞地站在外面，盯着她目光炯炯。
“你什么时候去青衣江?”方圆劈头就问。
“你什么时候去找工作?”韩宝珍反问。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方圆说，“我跟你去青衣江体验生活。”
“体验你个六饼！”韩宝珍冲口而出，说完才想起来，这是项目上某个工人对董一善说过的话，“XX你个六饼！”，当时觉得好玩，便记下了。
*
董一善知道这是工人在抢白他，但也笑笑没说什么，在基层农村呆了几年，令董一善的脾气越发淡定，因此当她听董一善说曾骂过左靖废物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让他说你是三八！”董一善忿忿地说。
上学时，韩宝珍是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确实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骂她三八。
韩宝珍在董一善肩上拍
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骂得好。”
她说：“下次他再大放劂词，你别骂了，直接开揍！”
可惜，左靖没有给董一善揍他的机会，偷猎危机解除后，他便开溜了，从此再也没有回过青衣江。
算起来，韩宝珍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此人了。
*
今天她还要返回青衣江，下午左念堂董事长要来视察，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但是方圆却缠上了她，当韩宝珍收拾停当后，方圆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她出门她就出门，她上车她也上车。
方圆坐上副驾。
韩宝珍瞪着她：“我数三下，你给我下去！不然，这里你也别住了，我马上给舅妈打电话，让她把你接回去！”
方圆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韩宝珍二话不说，便发动了车子，却不是开往出城的方向。
“你要去哪里?”方圆惊慌地问。
韩宝珍冷冷地说：“你家。”
“我不回去！”方圆绝望地喊，“死也不回去！”
韩宝珍不说话，嘴角噙着冷笑，脚下稳稳地踩着油门。
方圆大叫一声：“你要是送我回去，我就把你和罗进哥哥结过婚的事儿告诉姑妈！”
韩宝珍猛地踩下刹车，方圆的身体被惯性抛起来，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她捂着额头，惊魂未定地看向表姐。
只见韩宝珍的眼神，冰一般冷冽，她盯着她，半晌吐出一句：“你，听谁说的?”
方圆被韩宝珍凌厉的样子吓住，结结巴巴地说：“在你的笔记本电脑里……有……有一张在教堂结婚的照片。”
韩宝珍沉默。
*
半山的别墅群，沉浸在清晨明亮而洁净的阳光里。
左家的那一幢在中间靠尾的位置，别墅前面是宽广的庭院，有着葱郁的绿植和大气的景观，后面则是一面湖。站在二楼阳台上，便可遥望湖景及远山。
此刻陈秋莹便走在二楼的走廊里，径直来到最后一间，那是司机的住处。
她在门上敲了敲。
姜福生衣着整齐地打开了门，一见陈秋莹便叫了一声：“姨……”
陈秋莹进了屋，眼神落在床上，一米五的床铺整理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有棱有角。
“说了多少次，你怎么还是这样。”陈秋莹嗔怪地说：“现在哪还有人叠被子的，直接铺在床上就行了。”
她说：“屋子也不用打扫，有人来帮你打扫的。”
“没事，我习惯了。”姜福生说。“您找我有事吗?”
陈秋莹便从身上摸出一张卡递给他。
陈秋莹说：“一点零花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不用了，姨。”姜福生赶紧推托：“你们给我的工资，已经不低了……”
“你不许跟我客气！”陈秋莹低喝一声，语气竟有些严厉。
姜福生立刻闭了嘴。
陈秋莹的声音便带了些黯然：“你还真当我是你姨吗?”
姜福生便沉默了。
顿了顿，陈秋莹又说：“给你钱就拿着，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没人的时候，别和我这么生份。”
说完，她将卡塞进姜福生手里，扭头出去。
姜福生却迅速拉住她的手，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一个字：“妈。”
陈秋莹身子微微一怔，并不回头，只是用手拍拍姜福生的手，出去了。
半小时后，陈秋莹站在二楼阳台，看着姜福生站在车子旁，用手掌扶着车门上方，等待左念堂稳稳地坐了进去。
然后姜福生开着车子滑出别墅大门。
这一刻，陈秋莹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沉重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