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靖不再和他掰扯，付了钱，又踹了电线杆一脚，这才走出门去。
电线杆哭丧着脸跟在后面。
走了一路，眼看四下无人，左靖忍不住挥起手臂，朝电线杆没头没脑地打了几下。
一边打一边骂：“你他妈可害死我了，明天就卷铺盖滚蛋吧混球……”
电线杆一边躲避一边求饶：“左总，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告发我，左总我求你了……”
“王八蛋！”左靖破口大骂：“你胆子倒肥，咋不见你去抢银行呢！做了这种事还想让我替你隐瞒，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滚滚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正闹着，突然一个声音从前方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二人一惊，抬头一看，韩宝珍正朝他们走来。
电线杆吓得都站不稳了，忙看向左靖，生怕他这时候告发。
然后左靖却迅速恢复平静说：“没干什么，锻炼身体。”
韩宝珍狐疑地盯了他们一眼，又说：“快到开饭时间了，听说你找了个煮饭阿姨，手艺一定不错，能不能让我也去尝尝阿姨的手艺?”
“不能。”左靖果断地说：“我和你不熟。”
他拉着电线杆要走。
韩宝珍却挡在他面前：“我有话和你说。”
“是打算对我重新装修招待所房间的事借题发挥，说一堆没用的废话吗?”左靖讥讽地看着她。
“不。”韩宝珍说：“追求舒适是你的权利，我没什么好指责的。但你也可以想想，如果你是一个游客，来到了青衣江白鹤基地，最期望景区带给你什么样的体验?也许在明天的会议上，你能拿出让人耳目一新的建议来。”
韩宝珍说完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不请我吃饭算了，我自己吃食堂去。”
左靖盯着她的背影，薄得像刀片的身材在宽大的工装外套里面晃晃荡荡，真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很难想象，这个时而尖酸刻薄，时而虚情假意的女人，同时也是会议室那个令人想入非非的钢管舞女郎。
*
第二天，左靖睡到日上三竿，直到有人在外面猛烈砸门才醒。
电线杆昨天被他痛殴，并勒令不许靠近他五米之内。
那么这个砸门的王八蛋会是谁！
左靖火冒三丈，从床上跳起来，光脚踩过昨天刚铺好的柔软的羊毛地毯，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在董一善。
二人之间互相没有好感，因此一照面，彼此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太友善。
董一善板着脸说：“左总，开会了。我奉命来接你。”
“我不去。”左靖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就要关上门。
董一善却伸出一只胳膊把住门框，盯着左靖说：“是韩总派我来请你的。”
左靖挥挥手：“那个三八，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
董一善脸色一变，问：“你说她什么?”
左靖怔了怔，说：“在这个山青水秀的地方，我不能偶尔冒一句粗话吗?”
“你刚才叫韩总什么?”董一善紧盯着他追问。
“你什么意思?”左靖皱眉。
“请你道歉。”董一善说：“作为一个总经理，你的言语太失当了。”
“关你屁事！”左靖当胸推了他一掌。
但是董一善纹丝不动。
左靖一愣。
董一善已逼近他：“请你道歉！”
两个人眼睛盯着眼睛，鼻孔冲着鼻孔，就这样定定地对峙。
然后左靖说：“行，你叫她来，我亲自向她道歉，现在，我可以关门了吗?”
董一善退开，左靖昂着下巴，就要把门狠狠摔上。
就在这时，他看见董一善嘴巴一开一合，迸出两个字：“废物！”
左靖正要关门的手便停住，他盯着董一善，脑袋微微前倾，好象没听清一般问：“你说什么?”
“您没听清吗?”董一善眼里闪着无所畏惧的光：“全青衣江都知道你是废物，无能，无才，还无德。”
左靖盯着他，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对董一善笑了笑。
他说：“多谢夸奖。”
然后便关上了门。
直到董一善的脚步声远去，他才发现自己连手指都微微发颤。
毕竟自己说自己是废物，和别人给他下定义为废物，性质是不一样的。
山上临时搭建作为指挥部的工棚里，韩宝珍正在开会，今天连钟励都特地开了几小时的车赶来了。
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唯独左靖的位子空着。
一个人正在发言：“增建网球场的批文也已经批下来了，其实除了网球场，我们还可以将后山开辟一个卡丁车比赛专用场地，我看有些景区这个项目就搞得很好，每年靠赛事拉来不少广告赞助……”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
却有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人家弄网球场，你也弄网球场，人家弄卡丁车，你也弄卡丁车，不是说好了白鹤生态基地吗?项目的主题在哪里?人文情怀还要不要?”
众人吃了一惊，一回头，只见左靖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材连门外的阳光都遮挡了一半。
满屋沉默，然后刚才发言的人有些不服气，说：“那依你说，该弄什么项目才能提高景区的整体水平和格局?”
几天下来，人们已大致摸清这个太子爷有几斤几两，于是连个“左总”都懒得叫了。
“你们规划这个规划那个，什么都有了，却唯独漏了四个字。”左靖大摇大摆地坐下来，与钟励对视一个眼神，算是打了招呼。
他接着说：“人有三急。”
众人都是一愣。
左靖说：“我看了你们的规划图纸，公共厕所一共只有29个，每个造价仅三万元，这是什么意思?”
他环顾众人。
还是刚才发言那人弱弱地说：“以目前景区的面积和预估的人流量来说……”
“你弄好了，自然人就多了，人一多，厕所就不够用，29个厕所，亏你们想得出来！”左靖凌厉地打断了他。
那人讪讪地住嘴。
左靖接着说：“以景区每日接待人流量为3000人计，每个人在景区当中平均使用公厕的次数在4到5次，并以景区各处的人流分布合理规划公厕密度，保证每个公厕的服务半径不低于500米。以青衣江的面积，至少应该将公厕增加到100个，这还不能算上临时增设的流动公厕，方能大致解决游客的需求。”
左靖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并不是被他说的内容所震惊，而是这些内容是由左大少嘴里说出来，实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