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靖感受到了关注，愈加震奋，他继续说：“而公厕的档次，不好意思各位，你们有没有人像我一样，对卫生间是有要求的?如果卫生条件不达标，不够舒适，宁愿不去?如今的人有多重视体验感受，你们做过这么多调研，就没调研到这上头?”
他说：“以我现在住的招待所为例，其恶劣条件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当然，这不是招待所老板的错，只是环境使然，而如今不一样了，青衣江项目开始启动，这里马上就要由穷山恶水，变成秀美河山，游客将带着新鲜兴奋的心情以及他们已经习惯了的现代文明蜂拥而至，而你们，竟然还打算让他们用简陋的蹲坑?没有热水的水龙头?臭气熏天的排风系统?连手纸都要自己带?”他一迭声地摇头叹气：“简直是可怕的，糟糕的旅行体验，这个鬼地方，来了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吗?我们的青衣江白鹤基地，国家级扶贫项目，就是这么个一锤子买卖?”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对接的扶贫干部互相对视了几眼。
钟励不得不轻轻用胳膊碰了碰左靖，示意他注意言辞。
左靖轻咳一声，又继续说：“我甚至可以给你们一组数据，来证明现代人在选择旅行目的地时，有多重视细节，以及舒适度，‘花钱买罪受’的旅行体验早就是过去式了。因此，不仅要增设公厕数量，更要整体提升厕所档次，安装最先进的智能马桶，使用达到国际标准的净化软水，以及配备纸巾，洗手液，一次性马桶垫等人性化设施。好了，我的发言完了。”
全场鸦雀无声。
还是刚才那个发言的干部率先发看法，他说：“但是总体规划已经确定，一旦改动，恐怕预算上……”
这时董一善却抢过了话头：“预算可以向上面申请，我觉得他……左总说得有道理，八零九零的年轻人，比起自然美景来，确实更注重旅游的舒适度……”
谁知董一善话还没说完，却被左靖凌厉地打断：“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
董一善一愣，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所有人也都被左靖的态度吓了一跳。
左靖却说：“只有八零九零才对环境舒适度有要求吗?七零后没有吗?六零后没有吗?你爷爷奶奶没有吗?生活品质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和权利，什么时候变成年轻人独有的诉求了?”
董一善猝不及防，呐呐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这段话一旦形成文案，青衣江只欢迎八零后和九零后，别人就不用来了?来了也心里不痛快！”左靖气哼哼地说。
韩宝珍却忍不住，差点笑出来。只有她知道董一善为什么被当成了耙子，那个家伙自然是在报早上被辱骂的仇呢！
然后她一抬头，便接住了左靖虎视耽耽的眼神。那意思很明显：老子就算是个废物，也不能由你们这种家伙随便定义！
当然，他今天出席会议，不过是随便从自己的感受里摘取一二，再顺手百度了一点相关的资料，就只是来出个气而已。毕竟就算他是个废材，也轮不到董一善这个土包子指手划脚。
一想到早上无端被董一善辱骂，他还气得心口疼。
然后气出完了，他也懒得留在这里听他们废话，于是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行了，你们讨论吧，我出去转转。”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里最大的领导。
身旁的钟励拉住了他。
钟励说：“别走。你刚才的提议，我们都觉得很好。”
钟励的话音刚落，对面的韩宝珍突然带头鼓起掌来。
然后，全场鼓掌。
董一善也不计前嫌地鼓起掌来。
左靖反而很是尴尬，因为这样的氛围，他并不习惯。
但是他留了下来，接下来便是每个人接着发言，他听不进去，思想慢慢放空，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总是溜到对面的韩宝珍身上去。
这女人仍然穿着昨天那件工装外套，实在是非常的不入眼。他甚至想，什么时候刺激她再跳一场舞就好了，要不要，再找她打个赌?
突然，几个人吵嚷着冲进会议室。
左靖抬眼一看，是几个戴着袖章，类似联防队员的人，扭着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他见过。
不等左靖反应过来，那男人便伸直手臂向他指过来，说：“就是他！”
*
男人叫王虎，因偷猎野生白鹤被群众举报，联防队员从他家中搜出了岛铳，散弹枪，还从屋后的菜地里挖出了野生白鹤的羽毛和骨头。
然后在联防队的逼问下，王虎供出他偷猎白鹤是有人出钱买，并出示了手机上的微信转款纪录。于是联防队员带着他到项目指挥部指认。
证据确凿，左靖辩无可辩。
更何况，他曾经开过白鹤怎么做才好吃的玩笑，在场许多工作人员都亲耳听见过。
左靖被联防队员当场带走，至于如何处理，联防队要向上级汇报后，才能给出答复。
连韩宝珍都懵了，左靖被带走，如果只是拘留一晚，罚点款，认个错倒还好，就怕落下案底，左念堂不得疯了，而她目前还算是左靖的私人助理，难辞其咎。
她恨不得咬这个家伙一口，怎么就馋成这样，说要吃野生白鹤，还真有胆子去吃！
钟励要比她冷静得多，他稳住了韩宝珍，说了一句：“小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韩宝珍不解地看着他。
钟励说：“他从小就不吃禽类，包括鸡鸭鹅，我不信他会去吃野生白鹤。”
“可是……”韩宝珍还想说什么。
“相信我。”钟励说：“这事不是他干的。”
“那他为什么不申辩?”韩宝珍急了：“这事后果有多严重他不知道吗?”
“想想办法。”钟励说：“先找找当地干部，看看有什么回转的余地。这事你和小董去办，相信我，在小地方，人情比法律好使。”
他说：“我马上赶去联防队，看看情况。还有……这事先不要告诉董事长，他身体不好，怕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