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靖盯着钟励,不相信地问:“有目击证人?”
钟励不答,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电线杆。
电线杆嗫嚅着说:“小……小马当时恰好在林子里拉屎,都听……听见了,王虎主动靠近我,说他家里有野味……”
左靖狐疑地看着他:“小马是谁?”
钟励说:“我们公司一个工人,你不认识的。这事情闹出来,对公司影响很大,他就主动找到我们,说明了情况。”
左靖依然有些疑虑,但没说什么。
钟励说:“只要小马去联防队作个证,你将此事脱离干系,而小电虽然不是指使盗猎者,但作为买家,依然要接受处罚,小电,你没意见吧?”
电线杆嗫嚅着说:“没……没意见,只要能证明左总是清白的,怎么……都行。”
这话听着大有深意,但既然是钟励亲自经手处理,左靖也就不再怀疑。
当天下午,在指挥部后面的小山坡上,钟励将这事告诉韩宝珍。
谁知韩宝珍一听就怔了:“小马?”
她说:“绝不可能。”
钟励愣住了。
韩宝珍又问:“根据王虎交待,他和电线杆达成交易是11月17日下午三点过,也就是左靖他们到达青衣江的当天,但那天小马一直留在山上,给指挥部砌外墙直到晚上七点过,我亲眼看着他砌完的,他哪来的时间去镇上的后山?”
钟励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疏漏了如此重要的一点,那王虎本来就是自己作恶还反咬一口,联防队也暗示过他们,王虎是偷猎的主犯,罚款和拘留反正跑不了,至于牵涉到项目上的人,只要能找到证据证明他们并无指使行为,便可大事化小。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韩宝珍已准备下坡:“我去问问小马。”
钟励迅速挡在她面前:“你别去。”
韩宝珍看着他。
钟励只得说:“是我让小马去做证的,这事情,只得这么办。”
“不行。”韩宝珍说:“虽然王虎可恨,但咱们也不能做伪证。”
“那怎么办?”钟励有些焦灼,“小电和王虎达成交易的时候,没人证明是王虎主动推销。”
“那也不能做伪证。”韩宝珍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二人对峙。
然后钟励才继续说:“这事必须速战速决,重要的是不能被曝光出去,影响当地民众对咱们公司的信任度,拖一日,便多一分风险。”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咱们找人作伪证的事被发现,后果又是什么?”韩宝珍抱着双臂直视钟励,“再说这王虎偷猎肯定不是第一次,我会找出证据的……”
“你一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面吗?”钟励急了,声音也大了些,“冒着公司声誉受损的风险?”
“作伪证,风险更大。”韩宝珍说:“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咱们要堂堂正正地证明清白。”
韩宝珍说完就走,钟励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站住!”
韩宝珍站住了。
钟励说:“在这里,我说了算。”
韩宝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钟励,突然一笑:“话是没错,但你没有限制我寻找证据的权利。我还要提醒你,千万不要让小马去联防队作伪证,否则我会检举揭发!”
钟励只得看着她走掉。而这时一个人却从坡下走上来一个人,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看着二人。
是左靖。
左靖说:“这次我站你。”
这话他是对韩宝珍说的。
钟励一怔。
然后左靖走到钟励身边,拍着他的肩说:“昨晚你和小电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商量,其实我都听见了。”
钟励便有些不自在。
左靖说:“我同意韩总的意见,我们没做亏心事,但也不能为了自保而诬陷别人。我同意去找王虎是惯常盗猎者的证据,我有把握相信,那家伙屁股历来都不干净!”
然后他转向韩宝珍:“你打算怎么做?”
韩宝珍说:“目前只能挨村子打听,这王虎既然以此为副业,肯定有人知道情况……”
“蠢!”左靖断然地说。
韩宝珍眼睛一瞪:“你说什么呢?”
左靖说:“村民都胆小怕事,谁会惹这个不自在,谁敢站出来作证?不如找人去他菜地挖挖,看还能不能挖出来一些东西。”
韩宝珍神色一动。
*
从王虎家的后院菜地里,除了先前的,果然还挖出了许多堆另外的白鹤羽毛和骨头,看腐烂程度,应该时间不短了。因此可以证明王虎盗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野生白鹤谋利,已非一日。
电线杆作为买家,受到联防队批评教育,并罚款五千元的处罚,当然,这笔罚款是左靖替他缴的。
这件风波,从左靖刚到青衣江第一天便惹上了,直到完全平息,已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他可以说什么事都没干,就连会议,都只参加了两次。
项目却一点都没受影响,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实地勘察,道路修整,综合规划都已完成,接下来便进入拆迁安置和土木修建阶段,钟励忙得团团转,市区和青衣江两边跑,韩宝珍也整日和策划团队开会研讨,最闲的人,当然是左靖。
他当然趁着众人都在忙乱之际,迅速开溜,回到久别的城市,回到他的世界。
而当初为了住两周而大肆采购装修的招待所房间,也悉数送给了老板,老板客气地说:“左总,这些东西我先帮您看管着,等您下次来的时候好用。”
左靖挥挥手说:“不用了,你自己处理吧,我不会再来啦!”
然后他便开着车绝尘而去,发誓这个破地方,他死都不会再回来看一眼。
*
青衣江进入招商阶段,钟励和韩宝珍更忙了。
这天左靖难得的去了一趟靖堂公司,想找钟励见一面,吃个饭。顺便也想看看韩宝珍这个女人最近在干啥,很长时间不被她骚扰,竟然有点不习惯。
刚准备进电梯,他便愣住了,因为左念堂正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伙子,看样子是他新聘的司机。
父子俩几乎两三个月没见面了。
左靖将手插在裤袋,不置可否地对左念堂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左念堂却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左靖一愣,想说我最近并没去哪里,但又觉得不必对老头交待得这么清楚,于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左念堂却阻止了他进电梯,说:“出来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