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左靖怒喝。
电线杆还嘴硬：“不……不是……”
左靖又抬起脚要踢。
韩宝珍拦住了他，劝说电线杆：“你赶紧承认吧，然后向黄奶奶道个歉，我们要赶着回去了。”
姜福生也对他怒目而视。
黄奶奶已经将木头菩萨从箱子里取出来，抱在怀里又是摸又是吹，嘴里念念有词。
电线杆终于承认了：“是我放进去的，我就是……开个玩笑。”他看向左靖，又说，“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我帮你出气，不行吗？”
姜福生已默默关上自己的行李箱，拖着它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
韩宝珍看了看表，催促道：“这事回去再说，车已经来了，在镇口等着我们呢。”
左靖紧紧地盯着电线杆，盯了许久，才开口说：“你留下。”
电线杆不由得张大了嘴：“什么？”
“你帮黄奶奶挑十担水作为道歉，少一担，就别回来了。”左靖说。
“十担？”电线杆脸都歪了，“我……我挑不了水的，我这个个子，扁担一压到我身上就断了，你是知道的，左总……”
但左靖已不想听他说话，转身拉起箱子便往门外走。
韩宝珍断后，将欲跟出去的电线杆截住。
韩宝珍说：“左靖也许不喜欢姜福生，但他更不喜欢你这种下作的方式，你跟了他这么久，连这个都不明白的话，真是只能一辈子开车了。”
镇口，韩宝珍从网上约的车已等了许久。
少了电线杆这个庞然大物，几个人顿时轻松了很多。
韩宝珍坐在前排，左靖和姜福生坐在后座，一路上姜福生都没说话。
左靖忍不住，终于问他：“是小电得罪了你，我也惩罚他了，你不用老拉着个脸吧。”
半晌，姜福生才冷冷地说道：“要不要我给你磕头谢恩？”
左靖很是恼怒：“你这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吗？因为你永远不识好歹！”
“我没必要识你的好歹。”姜福生说，“我和你共事，实属无奈。要是你事事和我正面交锋，我就算输了也服气，现在你却搞个狗腿子来帮忙，说实话，我只觉得恶心！”
砰！左靖的拳头砸在了前面的椅背上，砸下去他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车。
司机果然发话了：“这位先生，你能不能轻点儿？”
突然，坐在前排的韩宝珍悠然地开口了：“如果一个狗腿子便把你困住了，姜福生，你也就别叫板了，小电做事是有点儿不地道，但要让他服你，也并不只有横眉冷对一种方式。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回公司开会商讨方案，谁迟到一分钟，就别来了！”
姜福生沉默。
而左靖直到点完头才发现吃了亏，看来自己才是老板这件事，有必要再提醒韩宝珍一次。
左靖和姜福生回到半山别墅后，发现左念堂已经被接回来了。陈秋莹请了两个护工常驻家中，以保证左念堂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
送他们回来的人是钟励，左靖和姜福生不在，钟励便主动来帮了忙。
对于韩宝珍正式进入靖堂这件事，钟励看上去已经坦然接受了。虽然陈秋莹向他解释过，关于材料商的事，并没有证据证明是韩宝珍指使的，况且现在左靖无人可用。
陈秋莹的清醒和冷静，让钟励有些失落，但他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懦弱又没有担当的妇人，要是有陈秋莹的十分之一清醒和冷静，也许他的命运便会不同。
他承认，与左靖有关的一切，他都有些忌妒。有些人天生命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一切，而努力的人往往一无所获，这真是个令人费解的规律。
但他能肯定，在得知害死自己父亲的人是左念堂之前，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对左靖有这样的忌妒。
然后，他便看到左靖走了进来，大概晒黑了一些，但和以前一样帅气。
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意，就像以前每次看到左靖一样，心里明白，那是他的兄弟。
但他很快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同时看到了姜福生，以及韩宝珍。
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很自然地让人感觉他们是一个整体，就连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都是一样的。
抛开对韩宝珍的心结，对左靖突然拥有了一个团体这件事，钟励一时也难以消化。
因此他站在楼梯口没动，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左靖笑着走上来，当胸给了他一拳。
韩宝珍则笑吟吟地跟在左靖身后，这个女人拒绝了钟励的表白，却毫无愧意，一脸坦荡。
于是，钟励也索性坦荡起来，大方地和韩宝珍以及姜福生握手，说：“欢迎归来。”
和钟励寒暄了几句之后，左靖便上楼去看自己的父亲了。
韩宝珍也跟了上去。
左念堂还是老样子，脸色较好，气息平静，只是依然没有意识。
左靖坐在床边，瞅着老头儿，半晌都不说话。
韩宝珍凑上前去，在左念堂耳边轻声说：“董事长，我和左靖去调研回来了，过程很顺利，你就放心吧。左靖也很努力，这个项目他一定会做成功的，相信等你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不一样的左靖了，你要是好奇他会变成什么样，就赶快醒过来。”
她一抬头，发现左靖正瞪着她。
韩宝珍白他一眼：“瞪着我干什么？你平时来看董事长的时候，都不和他说话的吗？”
左靖说：“他又听不见。”
“你这个白痴！”韩宝珍皱眉，“董事长只是没有清醒，但脑电波是在活动的，你说什么，他都知道，他知道得越多，就会越有力量醒过来。”
然后她走开，拍拍左靖的肩：“我先下去了，你陪董事长好好说说话。”
韩宝珍走了。
左靖看着父亲，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韩宝珍说得不对，我……并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这件事。我……有点儿害怕……”
然后，思路就顺了，他开始对左念堂讲神仙镇的情况，以及他的想法，就像左念堂能回应他一样。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植物人说这么多，但很快发现，自己的惶恐和不安，在对着昏迷的父亲倒出来之后，竟是如此痛快和踏实。
半小时后，左靖从父亲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感觉自己像个刚刚洗干净的玻璃瓶，清洁、透明、轻盈。
然后，他走下楼，看见钟励，心中再次涌起急切的倾诉欲。
他大喊：“你没走就太好了，我有些关于项目的想法，要和你说说……”
但韩宝珍突然从阳台处冲进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左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