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疑窦重重
静夜寄思2022-06-20 10:5616,934

  唐明俊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徐敬塘的所有资料,忍不住兴奋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因为唐明俊惊骇地发现,徐敬塘的相貌跟自己父亲的形体和相貌竟然有九成像。唐明俊之所以一直没有将两个人联系到一块,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实在相差太悬殊了,而且两人身上的气质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唐明俊想起了父亲在76号被吴友国特训三年的经历、徐敬塘在重庆殊死搏斗的事件以及廖意林与父亲秘密约谈的一幕,心中那个荒谬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真正的徐敬塘已经死亡,现在的徐敬塘是自己父亲假扮的。

  理智告诉唐明俊,父亲只是一个性格懦弱任人欺辱的商贩,不可能成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王牌特工,他的内心却强烈地想寻找各种能够证明徐敬塘就是自己父亲的蛛丝马迹。

  “明俊,我明白你失去亲人的痛苦,也知道你对亲情的向往,同样理解你对徐敬塘的情感投射,可是你硬要说现在的徐敬塘就是你父亲,这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当唐明俊激动地将自己的推测告诉温念君时,温念君下意识地摇头,委婉地连载定了唐明俊的猜测。

  “念君,你要相信我的直觉,因为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寻找证据。”唐明俊目光坚定地跟温念君说道。

  “我相信你,也愿意帮助你,因为我也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亲

  人。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呢。”感觉到唐明俊的决心,温念君轻轻地抱住唐明俊,答应了唐明俊的请求。

  唐明俊知道,温念君其实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推测。不过唐明俊同样知道,只要温念君答应的事情,她一定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开始商讨求证的方案:一方面是了解徐敬塘的生平事迹,看他是连载在某些时间节点上发生了突然间的变化;另一方面则是找廖意林了解情况,毕竟当年廖意林跟唐宪富秘密约谈了差不多一个下午,说不定那个时候唐宪富就被秘密发展为了党员。

  要想了解徐敬塘,从跟随徐敬塘多年的陈树尧入手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陈树尧困惑地发现,原本就跟自己走得很近的唐明俊突然间跟自己变得更加亲热起来,不仅仅经常到自己办公室探讨时局、商量国是,还时不时到自己家串门,或者邀请自己去他家做客。

  陈树尧知道徐敬塘重视唐明俊,而且对唐明俊抱有极大的善意,所以他并不抵触唐明俊的亲近,反而非常乐意跟唐明俊走动,没有丝毫的提防之心。

  通过不经意间的旁敲侧击,唐明俊终于从陈树尧嘴中得知了徐敬塘身上的一些变化:1941年下半年,徐敬塘待人接物突然间不像之前那般冷漠霸道,作风开始变得圆滑,而且他不再抽曾经绝不离手的老牌子雪茄,而是还了一种新牌子雪茄。

  “唐明俊,你打探这些信息干什么?要不是你一直以来都对五哥很尊重,我都怀疑你小子想对付五哥!”见唐明俊老是打探徐敬塘的个人情况,陈树尧忍不住打趣道。

  唐明俊心中的猜想一点点得到印证,他心中兴奋不已,朗声道:“尧哥,你懂不懂什么叫偶像情怀!五哥是我的偶像,我自然要了解他的生平事迹以及心态转变的节点,然后寻求上进的动力,好向五哥学习!”

  尽管陈树尧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附会,不过他也想不出唐明俊一再打听徐敬塘事迹的其他理由,也只能不了了之。

  从陈树尧这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唐明俊听闻廖意林已经出差归来,他又迅速地回到了管二八,私下里为廖意林接风洗尘。

  “意姐,有一件事情我非常好奇,当初入学考核时,我明明考砸了,为什么学校还是会破格收录我,你是不是跟我父亲达成了什么交易?”帮忙廖意林夹了几筷子菜后,唐明俊突兀出声道。

  廖意林闻言,手中的筷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看向唐明俊的目光变得复杂:“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要问这件事情?”

  “其实这个疑问埋藏在我心中很久了,一直觉得没有必要追问,只是突然间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特别想念父亲,所以忍不住问了出来。”唐明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廖意林,动情道。

  “明俊,我能够理解你对父亲的思念之情,不过这件事情涉及到组织机密,超越了你的职权范围,所以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廖意林沉默了半晌,委婉地拒绝道。

  唐明俊闻言不由得愕然地瞪圆了眼睛,他原以为从廖意林嘴中打听育才学校破格收录自己的原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怎么还牵涉到组织机密了呢?

  “意姐,既然这件事情跟我有关,我自然有权利知道。我父亲的事情对我非常重要,组织应该给予我信任,至少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隐瞒我。”唐明俊据理力争道。

  看到唐明俊倔强的目光,廖意林有点为难。房屋中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沉默,寂静无声的对视中,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唐明俊,我太了解你的性格了,你突然间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廖意林打破沉默道。

  唐明俊点了点头,将自己这几天命悬一线、徐敬塘不遗余力抢救自己性命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他还将自己从76号资料室看到的有关父亲的机密文件信息告诉了廖意林。

  “什么,你父亲曾经在76号受过三年特训?”突然间得知这一消息,廖意林激动得站直了身子,同时失声惊呼道。廖意林的脑海中下意

  识地闪过当初唐宪富跟自己交流的画面,她的两只手掌不停地交合揉搓,额头上也涌出了细密的汗珠。

  唐明俊连续喊了廖意林好几次,她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打量了唐明俊片刻,叹息道:“你父亲送你到育才时,我刚从重庆回到合川,无意间看到你父亲的面容,我便请求他假扮徐敬塘,你父亲也答应了……”

  “等等……你是说,你在重庆时,已经看到徐敬塘的尸体,而且已经确认他死亡,那你怎么会觉得徐敬塘后来又活过来了呢?”听到关键时刻,唐明俊打断了廖意林的话,激动地问道。

  “徐敬塘是军统王牌特工,行踪非常神秘,真正见过他相貌的人少之又少,了解他的人更是几乎没有,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他一眼,所以我并不确定当时那具尸体就是徐敬塘的;而且以徐敬塘的能力,弄一个替身假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廖意林解释道。

  “那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父亲的尸体?”唐明俊瞪圆了眼睛凝视了廖意林片刻,面红耳赤地问道。

  廖意林被唐明俊这句话问倒了,她压根就没见过唐宪富的尸体,甚至她当初告诉唐明俊有关唐宪富死亡的信息时,也是她杜撰的,目的是为了让唐宪富能够更好地潜伏在军统,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唐宪富和唐明俊父子的安全。

  只是唐宪富跟蒋浩轩分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跟蒋浩轩联系过,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这让廖意林极为困惑。她暗中试探了徐敬塘好几次,发现徐敬塘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压根就不像是唐宪富假扮的,这让她怀疑徐敬塘的死亡只是一场假象,而唐宪富已经遇害。

  正是因为廖意林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唐宪富,所以心中愧疚的廖意林才会在学校中对唐明俊照顾有加。

  “……我并没有看到你父亲的尸体,可是你父亲只是一个商贩,徐敬塘这几年来杀掉的人至少超过了三位数,怎么可能是你父亲假扮的?”既然已经将事情说开了,廖意林不再有任何隐瞒,而且将自己的判断也

  说了出来。

  唐明俊闻言一愣,他这才发现自己光注意到徐敬塘对自己的好了,完全忽视了徐敬塘睚眦必报、暴虐凶残的一面。徐敬塘能坐稳现在的位置,必然是在生死之间游走无数回,手上也必然满手鲜血,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意姐,我父亲毕竟在76号特训过三年,而且是作为徐敬塘的替身而针对性培训的。以吴友国对徐敬塘的了解,我父亲扮个八九分像应该不难吧?”唐明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

  “要是徐敬塘真的是你父亲扮演的,我只能说你父亲是一个天生的特工,没有人比他更厉害。”廖意林并没有连载定唐明俊的推断,而是感慨道。

  “意姐,组织现在弄清楚‘火种’的真正身份了么?”想起自己无意间撞破徐敬塘跟西田武在教堂会面,并且从细节中推断出“火种”跟徐敬塘是同一个人的事情,唐明俊突兀出声问道。

  廖意林下意识地摇头:“‘火种’同志实在太神秘了,尽管组织一直在努力调查他的身份,但是始终没有查出任何线索。要不是‘火种’同志从来没有做过不利组织的事情,我们都怀疑这个人向组织传递情报的目的。”

  唐明俊很想跟廖意林说出徐敬塘便是“火种”的事情,只是话到了嘴边后,却被他鬼使神差地吞回了肚中。

  因为唐明俊的脑海中此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西田武在重庆大宴宾朋时,唐明俊曾经请求“火种”安排几位同志跟自己共同刺杀西田武,却被“火种”冷漠地拒绝。唐明俊觉得父亲不可能在面对西田武这么一个杀害自己妻子的罪魁祸首时如此冷静。

  心不在焉地跟廖意林告别后,唐明俊的脑海中突然间浮现出田中后岛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语:

  “唐明俊,临死之前,你有什么遗言么?看在你为76号做过贡献的分上,我可以帮忙将你的遗言转交给你父亲。

  “看来你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就不好奇,育才学校那么多学生,为什么我就看上了你,将你掳掠到上海么……”

  这一刻,唐明俊有点后悔自己在杀死田中后岛之前,没有从他嘴中获知更多有关父亲的信息了。当时纯粹是觉得田中后岛在对自己施展心理战术,分散自己注意力,现在想来,田中后岛极有可能真的知道自己父亲的信息。

  想起田中后岛跟徐敬塘在基督教堂的会面以及徐敬塘为自己正名,又亲自送药为自己解毒,更是派叶慕之保护自己那么多年等种种事宜,都不像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上司会做出的事。

  回家后,唐明俊便迫不及待地跟温念君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温念君听完后却是黛眉轻颦,她缓缓摇头道:“明俊,根据你的描述,伯父跟徐敬塘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格,按照心理学的说法,人的性格难以在短期产生如此大的变化,除非是受到极端情况的刺激,但可能性较小。

  “而且经年累月的完美伪装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操作性极低。从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推断,也许伯父的确与徐敬塘长得很像。徐敬塘之所以对你关照有加,是因为伯父曾经是他的替身,伯父替他死亡后,重情重义的徐敬塘想要对伯父做出补偿……”

  温念君也知道自己的言语对唐明俊来说太过残忍,但是她认为唐宪富是徐敬塘的可能性不大,担心唐明俊陷在里面太久,反而容易受到失去父亲的二次伤害,不如及早理清事实。

  看着唐明俊眼中的光泽一点点地变得黯淡,温念君极为心痛,她很想继续迎合唐明俊,让唐明俊不至于如此沮丧和绝望。但是,温念君更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她希望唐明俊能够尽早地从这个泥沼中走出来。

  唐明俊失神地望着窗外,脑海中盘旋着两个问题:父亲真的死了么?徐敬塘是因为父亲替他死亡,才会对自己照顾有加?

  “明俊……”看到唐明俊脸色不对劲,温念君张了张嘴,想要出声

  安慰。

  “我没事,其实我觉得你的推断很有道理,是我太想念父亲了,所以……”唐明俊赧然地笑了笑,随即转移了话题,“念君,你现在想起来都有谁碰过你做的糕点了么?”

  尽管唐明俊和温念君这段时间的调查重心放在徐敬塘的身分上,但是唐明俊差点中毒身亡,他俩也不可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温念君甚至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调查谋害唐明俊性命的凶手上面。

  “我在家做糕点时,没有任何人靠近过我,而且做好糕点后我还尝了一块,所以糕点原料应该是没问题的。唯一的可能性是我拿着糕点在军统大院门前等你时,一个有着黑龙纹身的人撞了我一下,我怀疑是那个人在我的糕点中下了毒……”

  听到黑龙纹身几个字,唐明俊的瞳孔猛然一缩,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些年来一次又一次缠绕他的梦魇。

  1941年6月5日,伴随着防空警报和轰炸声,唐明俊母子俩跟数以万计的无辜民众躲藏在防空洞内瑟瑟发抖。母亲不断地安慰唐明俊,等出去后就给他买纸杯蛋糕吃。唐明俊一边想着纸杯蛋糕,一边四处张望,他注意到一个手臂上有黑龙纹身的人从人群中闪过。

  在温念君诧异的目光中,唐明俊走到书桌前,拿出纸和笔,将黑龙纹身的图案摹写了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图案,跟我看到的一模一样。”看到跃然纸上的黑龙图案,温念君惊喜出声道。

  “有了线索就好,我们分头调查这个图案背后隐藏的信息。”唐明俊朗声道。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唐明俊几乎整天都窝在机要室中,温念君则是通过温东岳的关系网,在黑市中寻找相关信息。

  通过几天不眠不休的调查,唐明俊终于在浩瀚如云烟的档案中翻出了黑龙图案标志的资料。

  原来黑龙图案标志是日本军国主义黑帮“玄洋社”的纹身。玄洋社

  是日本民间扩张主义右翼团体,一直鼓吹效忠天皇和向外扩张,是日本军国主义的急先锋。它同日本政府的军方有密切的联系,派大批浪人和间谍到中国刺探情报,大搞颠覆活动。

  与此同时,温念君也通过她发展的下线在黑市中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得知手臂上纹有黑龙图案的是日本的一个黑帮组织。该黑帮有着严密的等级,纹的位置与图案代表了不同的等级,潜伏在重庆的各大娱乐场所。

  “是我错怪了温东岳?还是温东岳跟日本人狼狈为奸?”唐明俊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神色,随即决定设计一场针对“玄洋社”的诱捕行动。

  唐明俊请画师在自己的手臂上绘上黑龙图案,但是故意在图案上露出了几处破绽,一番乔装打扮之后,便到了夜迷离歌舞厅。

  身为重庆人气最旺的舞厅,夜迷离舞厅今天组织了一次大型的假面舞会,场面极为火爆。唐明俊进入舞厅之后,先是故意打翻装满了水的杯子,对服务生呼来喝去,随后又不断地调戏大厅中的女性,惹来一阵阵尖叫,紧接着强行让驻唱歌手换歌,惊动了整个舞厅。

  “这位先生,还请您不要影响我们舞厅的正常经营秩序……”唐明俊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搅蛮缠,终于引来了舞厅的保安。

  “滚,你知道我的身份么,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保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唐明俊粗暴地推开了身子。

  “这位先生,如果您继续捣乱,我们就只能请您出去了!”另外几名保安见状,满脸怒火地围上唐明俊,厉声威胁道。

  “你们要是不想舞厅关门大吉就对我动手!”唐明俊一边说话,一边故意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黑龙纹身,冷笑道。

  看到唐明俊胳膊上的“玄洋社”标志,几名保安脸色大变,他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阵,最后转身去跟老板汇报情况去了。

  而唐明俊看到自己已然引起了舞厅所有人的注意,他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夜迷离舞厅。

  唐明俊离开舞厅不到两分钟,便有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舞

  厅,尾随在唐明俊身后。当唐明俊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时,这道人影突然间蹿到了唐明俊前面,拦住了唐明俊的去路。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们“玄洋社”的人招摇撞骗?”来人伸手怒指唐明俊,义愤填膺地质问道。

  唐明俊的嘴角却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难道你没看到我胳膊上的纹身么?你凭什么说我是冒充的?”

  “年轻人,‘玄洋社’的人不是其他人能够冒充的。”来人阴恻恻地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抓住唐明俊的胳膊,指出了唐明俊胳膊上纹身的破绽,而且直接抹掉了唐明俊胳膊上的图案,“冒充我们‘玄洋社’的人后果很严重,你做好受罚的心理准备了么?”

  唐明俊闻言也不吱声,而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玄洋社人,虽然对方普通话说得还算可以,但是言语中带着一股特有的腔调,让唐明俊很容易就认出了对方日本人的身份。

  就在这名日本人准备问罪唐明俊时,唐明俊直接一个掌刀砍在对方的脖颈上,将对方给击晕。

  唐明俊击晕日本人的同时,陈树尧领着一队人马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唐明俊,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日本人,招呼道:“明俊,就这么一个小日本鬼子,你居然喊我带着行动队的人过来支援?”

  “尧哥,小心使得万年船嘛。”唐明俊嬉皮笑脸地回应道,“是你跟我说的,‘玄洋社’在重庆拥有很强的力量,而且行事疯狂,我哪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博?”

  “你做得没错,是小鬼子大意了。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军统情报处的处长,估计跟随你过来的就不是一个而是一个队‘玄洋社’成员了。”陈树尧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命令身后的行动处成员将日本人押回了军统审讯室。

  被押入审讯室后,“玄洋社”的日本人一直骂骂咧咧的,不过行动处的人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将老虎凳、辣椒水、“披麻戴孝”等酷刑挨

  个招呼了这名“玄洋社”成员一遍。

  很快,这名日本人便招架不住,说出了陈树尧跟唐明俊想要的信息。

  陈树尧跟唐明俊得知“玄洋社”的具体人数和据点后,意识到钓到了一条大鱼,毫不犹豫地向上峰汇报了这一信息。

  因为打击“玄洋社”一直是军统的要务,军统高层接到陈树尧跟唐明俊的汇报之后特别重视。他们迅速成立了特别行动组,陈树尧跟唐明俊分别担任正副组长,拥有调动军统所有人马的权力。

  陈树尧跟唐明俊率领大队人马奔向玄洋社的据点时,温府的外面,一个穿着青衫长袍的中年谄笑着在跟管家招呼,温府的管家却是鼻子朝天,懒得搭理对方,直到青衫男子从身上掏出一根金条塞到管家手中,管家才将青衫男子引进温府。

  “马三,你怎么找到府上来了?”看到青衫男子,温东岳眉头一皱,不悦呵斥道。

  “……温主任,最近小姐一直在跟我们打听‘玄洋社’标志的事情,我们这边却没有接到您的任何命令。我担心小姐是自个在闹着玩,所以想告知您一声……”被温东岳瞪了一眼后,青衫男子身子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结结巴巴地将自己想要汇报的事情说了一遍。

  要是温念君在这里的话,她就能够认得出来,这个马山正是她这些年来发展的两个下线之一。只是温念君不知道的是,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大多是觊觎她与温东岳的关系,利用她温家大小姐的身份作威作福,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朋友。

  “什么,念君竟然在跟你们打听‘玄洋社’的信息?事情都过去两天了,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出了问题你负责?”温东岳闻言大惊,怒声呵斥道。

  痛斥马三之后,温东岳想要打电话通知“玄洋社”一声,又怕家中的电话被监控,索性直接召集人马赶往“玄洋社”据点。

  想到温念君有可能查到了“玄洋社”的具体信息,温东岳一阵头

  疼。很多事情他都是背着温念君做的,压根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查到自己头上,这让他心中焦灼的同时,有点不知所措。

  当温东岳率领自己的亲信抵达“玄洋社”据点时,他看到唐明俊已然领着大队人马包围了这儿,而且正准备硬闯,这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唐明俊,你怎么会在这里?”温东岳热情地跟唐明俊招呼道,一双眼睛也是滴溜溜直转,想着如何拖延时间,给“玄洋社”的人创造撤退的机会。

  “温主任,我接到线报,过来抓捕几个共党。你怎么也来了这里?”看到温东岳的到来,唐明俊心中已然有所猜测,漠然回应道。

  “胡闹,这里是我们中统的一个据点,哪来的共党?”温东岳闻言眼睛一瞪,厉声呵斥道,“唐明俊,你只是一个情报处的处长,哪来的权限调动这么多人马?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居心,信不信我一个报告打上去,你立即被关禁闭!”

  “温主任,你确认这里是中统的据点?要是你敢对自己的话负责,这一次的行动可以取消。”唐明俊似笑非笑道。

  温东岳被唐明俊的眼神瞪得心中发毛,就在温东岳准备强行命令唐明俊撤退时,他的随行人员急匆匆地从远处小跑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语了一番。他闻言瞬间脸色大变,看向唐明俊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

  暗中示意随行人员为“玄洋社”传递情报后,温东岳这才抬头继续看向唐明俊:“我才收到信息,我们中统在这里的据点已经转移,所以里面藏有共党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过今天是你们军统特别行动组的行动,你怎么也不跟我解释一声?”

  清楚地将温东岳的脸色变化看在眼中,唐明俊心中冷笑。温东岳的反常行为,已然让唐明俊认定温东岳就是指使玄洋社社员给自己下毒的幕后黑手,也是跟日本人一伙的叛国汉奸。

  “温主任,我们军统的行动,什么时候需要向您汇报了?您是想故意拖延时间,方便‘玄洋社’的人逃脱么?”唐明俊看了看院子的方向,轻声质问道。

  被唐明俊说中心事,温东岳的心跳都慢了两拍,随即嘴巴一张,便要辩解。只是温东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砰地一声巨响,院子的大门已经被撞开,以陈树尧为首的行动队人员已然冲了进去。

  “温主任,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这一次的特别行动组,我只是副组长,真正的负责人是陈处,所以你拖着我是没用的。”唐明俊讥讽地看了温东岳一声,随即大步跨入了院子。

  温东岳脸色煞白地跟在唐明俊身后跨入了院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额头上也涌出了细密的汗珠。

  很快,唐明俊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因为院子中除了陈树尧为首的军统人员,几乎看不到陌生人。

  “温主任,你不要得意太早,这些日本人跑不掉的。”看到温东岳眼中的得意神色,唐明俊不屑地回应道。

  “唐明俊,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都是在为党国办事,你不觉得自己的言语会影响到我们军统和中统的团结么?”发现“玄洋社”的人已然全部撤离,温东岳心中松开了口气的同时,看向唐明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冷意。

  只是温东岳的话刚落音,他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机枪声,然后发现原本已经撤离的玄洋社人,正在仓皇失措地从院子的后门涌入,只是他们的双腿显然没有子弹快,一个个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些日本鬼子也是够傻的,要是他们躲在据点中死守,我们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拿下他们,他们却偏偏要撤离据点……”看到脸色急剧变化的温东岳,唐明俊仿佛是在解释,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原来唐明俊早就料到会有人向“玄洋社”的人通风报信,所以他跟陈树尧在部署行动时,机枪手跟狙击手并没有参与搜捕,而是埋伏在“玄洋社”成员逃跑的几条必经之路上。不仅如此,唐明俊更是联系了廖意林,让她也派了一些神枪手隐藏在暗处狙击“玄洋社”的人,成为了围堵“玄洋社”成员的一支奇兵。

  “玄洋社”的成员们从据点撤退后,四散奔逃,他们完全没有想到

  自己正好落入了唐明俊精心布置的陷阱。

  在唐明俊的安排下,据点周围埋伏众多狙击手,或者伏在窗格子上,或者隐于暗巷之中,目光沿着枪管延伸,瞄准着一个个将死之人。伴随着密密麻麻的枪声,“玄洋社”据点的四周成了宛若天罗地网的修罗场。

  “温主任,我们特别行动组的人需要清扫战场,我就不陪你多聊了,见谅!”看到枪林弹雨之后,大批士兵开始检查尸体,处理善后。唐明俊跟温东岳招呼一声,便带着人去围追堵截正在逃亡的“玄洋社”余孽。

  温东岳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避免“玄洋社”更大的损失,却看到唐明俊突然间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中闪烁着阵阵寒意,唐明俊留在原地的两名军统特工更是向温东岳靠近了两步,让温东岳的心猛地一沉。

  一番激战之后,这一次的抓捕行动大获全胜,除了“玄洋社”的一位高层被唐明俊打中腹部之后选择了自尽,其余的成员大部分战死。被俘虏的二十几个“玄洋社”成员中,赫然有几个小头目。

  “温主任,感谢你为我们提供这么准确的消息,党国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押送“玄洋社”的人路过温东岳身边时,唐明俊由衷地感激道。

  温东岳闻言心神巨震,等到他反应过来唐明俊是在套路自己,想要厉声呵斥唐明俊时,却发现唐明俊已然押着一队俘虏远去,对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听自己的解释。

  “小兔崽子,你以为自己这就赢了么?”对着唐明俊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温东岳领着自己的人马狼狈离去。

  唐明俊跟陈树尧将“玄洋社”的人押回军统刑讯室后,连夜对这些人进行了突击审讯。

  阴森潮冷的刑讯室中,“玄洋社”的人一个个被铁链锁在邢架上,在军统特工的严刑拷打下伤痕累累,萎靡不振。只是他们的口风都很紧,哪怕唐明俊跟陈树尧使尽了浑身解数,甚至折磨死了好几名成员,幸存者还是什么信息都不愿意吐露。

  “看来今天晚上是别想有收获了,先晾他们一个晚上吧。”

  忙碌了大半个晚上,唐明俊跟陈树尧也是累得够呛,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后,觉得从他们的嘴中问出情报只是时间问题,并不急于一时,于是各自回家休息。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唐明俊跟陈树尧便接到通知,刑讯室中的“玄洋社”成员集体中毒,即将死亡。

  唐明俊赶往刑讯室时,发现这些人所中的毒正是自己当初所中的毒,想起先前是徐敬塘给自己解的毒。唐明俊跟陈树尧连忙赶往徐敬塘的办公室,跟徐敬塘讨要了解药,只是当他们拿着解药来到刑讯室时,所有的“玄洋社”成员全部毒发身亡。

  看着满脸乌黑、口吐白沫的成员们,唐明俊跟陈树尧也是脸色发黑,因为这些人死亡后,意味着这一次的行动战果大打折扣。

  “我们军统有内奸!”陈树尧气急败坏地说道。

  “不一定是我们军统的人下的毒。刑讯室又不是铜墙铁壁,我们晚上的防守也不是那么严密。只要想进来,肯定还是能够想到办法的。”唐明俊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在陈树尧疑惑的目光中,他让人喊来了曾景阳。

  “景阳,昨天晚上你有发现可疑人物进入过刑讯室么?”招呼一声后,唐明俊开门见山地问道。

  “昨天晚上除了狱卒,便只有温东岳来过刑讯室一趟。”曾景阳如实回答道。

  原来,唐明俊回到家中后,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忍不住连夜找到曾景阳,让他躲藏在前往刑讯室的必经之路上,留意刑讯室的一切动静。

  “温东岳?你确认是温东岳?”听到曾景阳的话,陈树尧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尧哥,你说温东岳是连载也是日本‘玄洋社’的成员呢?”唐明俊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去将那个王八蛋抓过来!”陈树尧大吼一声,立即召集人马。

  “尧哥,不要那么激动。温东岳是党国高层,我们没有权力抓他。”唐明俊微笑着劝慰陈树尧,轻声道,“不过我们可以一起过去找他,

  ‘玄洋社’成员所中之毒跟我身上所中之毒一模一样,我想跟他要一个解释。”

  “明俊,你不会觉得是温东岳对你下的毒吧?”听到唐明俊的话,陈树尧跟曾景阳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不是温东岳对我下的毒不好说,不过我怀疑他也是日本‘玄洋社’的成员。他昨天下午出现在我们的行动现场就很不正常,连夜杀掉关押在刑讯室中的‘玄洋社’成员更是做贼心虚,你们觉得呢?”唐明俊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反问陈树尧跟曾景阳道。

  很快,以陈树尧和唐明俊为首的特别行动组便抵达了中统局大楼,而且直奔温东岳的办公室。

  温东岳原以为自己昨天晚上所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正在办公室中一边听着小曲,一边品着热茶,突然间办公室的大门被踹开,他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热茶差点洒了一裤子。

  “你……你们怎么随便闯入我的办公室,军统的人这么不懂规矩么?”看清楚来人后,温东岳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

  “跟自己人当然要讲规矩,只是跟汉奸还需要讲规矩么?”唐明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温东岳,阴恻恻地笑道。

  温东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的神色,随即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指着唐明俊的鼻子大骂道:“唐明俊,你知道随意污蔑党国高层的下场么?”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觉得我没有证据的话,我敢直接领着人马来你办公室么?”唐明俊冷笑一声,随即挥了挥手,示意行动组人员强行脱掉温东岳的衣服进行检查。

  “唐明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对党国高层的极大侮辱,你眼中还有没有规矩了?”温东岳显然没有料到唐明俊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嚷嚷道。

  “假如我找到了你是‘玄洋社’成员的证据,你自然就没有资格继续担任党国高层。要是没有找到证据,我甘愿关禁闭。”唐明俊冷冽出声道。

  唐明俊一句话说完,他发现温东岳的眼中竟然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对劲的他并没有下令停止行动。

  尽管温东岳“奋力”挣扎,但在几名特别行动组成员的合力下,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被脱得精光,只剩下了一条内裤。

  唐明俊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温东岳的两条胳膊,却发现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纹身的迹象。紧接着唐明俊跟陈树尧不死心地检查温东岳全身,两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从温东岳身上找到黑龙纹身。

  一时间,陈树尧面沉如水,唐明俊则是脸色煞白。

  陈树尧跟唐明俊不知道的是,狡猾如温东岳,一开始就料到会有被检查纹身的一天,因此他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纹身,他加入玄洋社的纹身是用油彩画上去的。

  “陈树尧、唐明俊,你们有从我身上找到证明我是‘玄洋社’成员的证据么?要是没有的话,你们是连载要给我一个交代?”看到陈树尧跟唐明俊不说话了,温东岳冷哼一声,开始发难。

  “今天的事情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是我强行要求过来抓捕你的。”唐明俊用眼神示意陈树尧跟曾景阳不要说话,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听到唐明俊的话,陈树尧跟曾景阳心中感动的同时,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此时帮不上什么忙,要是自己两个人乱说话,反而可能所有人都折进去。

  “好,你有种,我倒是想看进了禁闭室后,你是连载还这么有种!”温东岳原本还想将唐明俊、陈树尧和曾景阳一网打尽,见唐明俊独自承揽责任,他不由得恼羞成怒,看向唐明俊的目光冒出一阵阵森寒的杀气。

  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后,温东岳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便有人过来,将唐明俊强行押往禁闭室。

  陈树尧好几次想下令特别行动组的人解救唐明俊,又怕给徐敬塘招惹麻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明俊被押走,最后气得扇了自己两记耳光。

  唐明俊趁着温东岳没注意的工夫,给曾景阳使了一个眼色,希望他能够留意自己的去向。

  走出中统局办公大楼后,唐明俊便被黑布袋蒙住了脑袋。车上一阵颠簸之后,当唐明俊再次重见光明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林间小屋,看起来像是废弃的监狱。

  房间里布置简单,光线很暗,而且房间的造型很奇特,长长窄窄的,青色的地砖上有陈旧的滴沥物,形成黑红相间的不规则条纹,很压抑,很邪恶,很醒目。墙上还有烧过的焦痕,气氛很诡异,押送唐明俊的士官告诉他这里原本是关押女死囚的房间。

  禁闭室的门被锁上后,唐明俊心中便隐隐感觉到一阵不安。通过对方向和车程的大概估计,他发现禁闭室极为偏僻,已经靠近郊区,而且门口的守卫只有一个人,这一切的布局仿佛是背后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研究了一下房屋的布局之后,唐明俊挪动了一下房屋中的家具,方便自己防守,然后这才故意跟守卫聊天,试图从守卫嘴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让唐明俊诧异的是,守卫并不知道唐明俊被关禁闭的内情。他对唐明俊特别热情,还说自己听说过唐明俊的很多英雄事迹,嘴中丝毫不吝啬对唐明俊的欣赏和钦佩,表达出想要成长为唐明俊这样厉害大军官的意愿,还跟唐明俊请教了很多有关时局的问题。

  唐明俊一时间有点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已经牺牲的联络员小郭,对其多了几分关心,无意间提及此处偏僻,有些危险。小看守拍着胸脯称自己会完成任务,保护好唐明俊的。

  从守卫嘴中得知监狱不远处有两栋高楼后,唐明俊心中了然,开始盘算发生意外时自己的逃跑路线。

  进入禁闭室后,唐明俊时刻警惕提防,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跟守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间到了后半夜。极度疲倦之下,唐明俊很快陷入了沉睡。

  听到唐明俊发出的均匀呼吸声,守卫眼中露出了炙热的神色,同时还有一点点期待:“要是自己这一次能够保护好唐明俊的安全,他出去后应该会提携我一下吧?”

  守卫的心中刚刚涌出这个想法,便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沙沙声,他眉头一皱,身子毫不犹豫地往前一蹿,想要躲避来自身后的危险。只是脚下跨了两步之后,守卫却感觉脖子处一阵剧痛,同时整个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脖子,然后摸到了一股黏热的液体。

  “我被割喉了?”守卫一头栽倒在地,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尽管唐明俊入睡很快,睡梦中的他却依旧保持着警惕。

  听到守卫倒地的声音,唐明俊悄然睁开了眼睛,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变故以及应对策略。

  “唐明俊,饭到了。”来人推了推监狱的门,发现门竟然被反锁了,他嘶哑着声音叩门道。

  “将饭放门口,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唐明俊装作没有发现外面的异常,哈欠连天地回答道。

  “你随意,不过放在外面的饭菜要是被野猫野狗吃掉了,可不要怪我。”来人撂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唐明俊心中一阵疑惑,在地上躺了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翻身而起,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唐明俊拉开门栓的刹那,一股巨力从外面传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禁闭室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早就有所准备的唐明俊并没有站在门后,成功躲过一劫,可是紧接着他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持枪者是一个蒙着黑

  色面巾的男子。

  唐明俊扣在手中的几枚飞刀条件反射一般飞出,直取对方面门。

  蒙面人显然没有料到唐明俊被关禁闭了,身上竟然还藏有飞刀,猝不及防之下被伤到了耳朵,不得不闪身后退。

  唐明俊看到门口的路被让了出来,他迅速地蹿了出去,夺路而逃,蒙面人则是紧随其后。只是唐明俊一边逃跑,一边甩出袖中的飞刀,娴熟而高超的飞刀技巧让蒙面人不敢追得太紧,只能远远地跟在唐明俊身后射击。

  眼看唐明俊借助树林的遮挡就要逃出蒙面人的视线时,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凌空而至,击中了唐明俊的肩膀,将唐明俊放倒在地。这还是因为唐明俊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禁闭室不远处的高楼上,没有放松警惕。

  在狙击手和蒙面人的联合追杀下,身上中弹的唐明俊只能艰难地借助树林的遮挡勉强挪腾身子,根本没有办法做出有效的反击。

  眼看蒙面人越追越紧,唐明俊就要体力不支倒地时,树林外面突然间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蒙面人脸色大变,他再也顾不得继续追击唐明俊,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人,躲在远处高楼上的狙击手也是不甘地收起枪械撤离现场。

  “唐明俊,你没事吧?”陈树尧第一时间找到了斜靠在树上浑身血污的唐明俊,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尧哥,你怎么过来了?”唐明俊摇了摇头,意外地问道。

  “曾景阳说可能会有人对你不利。他知道了你被关禁闭的地方之后,担心自己应付不了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所以向我求助了。”陈树尧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明俊,实在抱歉,躲藏在高楼上的狙击手太谨慎了,我开枪击中他的肩膀后,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我没能够看清楚他长的啥模样。”陈树尧的话刚落音,曾景阳爽朗的声音也在唐明俊的耳边响起。

  “没事,跑了就跑了吧,他们应该是怕泄露身份,所以不敢跟我们过多纠缠。”唐明俊闻言浑不在意地笑道,“还好你们来得及时,不然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回到禁闭室时,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年轻守卫,只是守卫此时已然没有了一丝的生命气息。他们又一起来到狙击手藏身的高楼,这里除了一点血迹,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痕迹。

  “明俊,你觉得这件事情是谁干的?”陈树尧面色凝重地问道。其实陈树尧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唐明俊跟曾景阳亦然。

  “其实你们都猜到了是谁干的,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沉默了半晌,唐明俊还是没有说出温东岳的名字,因为他不想温念君夹在中间难受。

  一行人回到军统大楼后,唐明俊向上级汇报了自己的遭遇,处理完伤口后,唐明俊主动申请继续接受关禁闭的惩罚。

  陈树尧跟曾景阳担心唐明俊再次遇险,暗中加强了对唐明俊的保护,温念君更是每天亲自给唐明俊送饭菜,将唐明俊照顾得无微不至。反而唐明俊自己一身轻松,他知道,温东岳在耳朵受伤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再亲自出手对付自己,甚至会找机会离开重庆。

  事实也正如唐明俊预料的那般,温东岳在刺杀唐明俊未遂之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重庆。

  半个月后,唐明俊的禁闭惩罚结束,他再次回到了军统情报处。

  就在唐明俊琢磨着如何对付温东岳时,一个轰动全世界的消息迅速传播开,让包括唐明俊在内的所有中国同胞们欣喜万分——日本天皇接受波茨坦公告,向全世界无条件投降。

  这一刻,无论是国共两党还是普通民众,全部激动得相拥而泣。他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齐庆祝反法西斯战争的伟大胜利。

  重庆育才学校的师生们收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时,他们兴奋地跑出了学校,上街游行欢庆祖国的胜利,用一场场激动人心的演说歌颂着中

  华民族的力量。

  抗日战争的胜利,是中国人民近百年来第一次取得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完全胜利,是中华民族由危亡走向振兴的历史转折点,正是因为中华民族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对日本军队的牵制和削弱,在战略上有力地配合和援助了世界各国人民的反法西斯战争。

  举国欢腾,家国之仇尘埃落定时,党派之争的漩涡却没有停歇,国共形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国民党军队此时在武器装备上不但有39个师的全新美式装备,还接收了日军120多万军队的全套装备,大约百万伪军也重归旗下。国民党的统治区土地面积达730余万平方公里,占全国土地面积的76%;人口3.39亿,占全国总人口的71%。国民政府控制了全国75%以上的城镇,几乎包括全部大城市。

  而共产党控制的解放区土地面积只有228万平方公里,占全国土地面积的24%;人口1.36亿,占全国人口的29%。解放区绝大部分经济落后,土地贫瘠,资源缺乏,不过共军在抗战中打出了地盘,锻炼了军队,培养了大批干部,得到了大量人民的拥护。

  国共双方无论谁想统治和发展中国,都需要最大限度地争取民心,任何先发动内战的一方,都会受到全国舆论的讨伐,承受民心背离的结果。

  因此,蒋介石迫不及待地三次电邀毛泽东前往重庆商讨国内和平问题,毛泽东也果断答应蒋介石,将于8月28日抵达重庆参与会谈。表面的和平之下,重庆高层秘密向军统下达了一个刺杀中共代表团的任务。

  唐明俊与曾景阳都被选为任务的参与者,所有相关人员在任务前夕都被统一隔离,断绝一切对外交流手段。事发突然,唐明俊没有来得及准备,但消息紧急,必须尽快传递出去,不然极有可能导致中共代表团伤亡惨重。

  但是由于这次任务重大,保密性极强,唐明俊要想顺利离开隔离地

  点,着实困难,稍不注意极有可能被逮捕。唐明俊为了将情报传递出去,尝试了各种手段,不仅出入口严防死守,就连信号也被屏蔽了。眼看中共代表团就要抵达重庆,唐明俊愈发焦急。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严峻的考验让唐明俊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景阳,我可以信任你么?”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唐明俊决定赌一把,选择相信自己昔日的同窗曾景阳。毕竟曾景阳多次配合他完成了军统的任务,算是一名合格的老搭档了。

  “我值得你信任么?”曾景阳没有直接回答唐明俊,而是微笑着反问,“而且你此时此刻除了信任我,貌似没有其他选择吧?”

  唐明俊闻言愕然,下意识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忘了在校园中时跟我争论国共长短的事情了?你每次谈起自己的共产主义信仰时都两眼发光,这样的你又会甘于在国民党苟活?”迎着唐明俊的目光,曾景阳苦涩道,“我曾经以为国民党才能救中国,当我目睹了太多国民党内部的腐败后,我的信仰已经崩塌了。”

  听到曾景阳的话,唐明俊变得激动起来:“这么说,你也被中共代表团无惧生死、前来重庆的高尚情操感动了,觉得只有共产党才能代表中国未来?”

  “我也不知道中国的未来在何方,但是我知道共产党一直在为之努力,所以我愿意配合你传递情报,避免中共代表团发生不必要的损失。”曾景阳诚挚出声道。

  唐明俊没料到曾景阳竟然如此通情达理,这让他感动的同时,也变得尤为兴奋,他很快便将自己的计划跟曾景阳说了一遍。

  听完唐明俊的计划,曾景阳皱眉沉思了片刻,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两个人商量半天后,决定趁着军队演练的机会,借助枪炮声的掩盖,悄悄炸开西南角的废弃门洞,让唐明俊趁机出去传递情报。

  确定了行动计划后,唐明俊借日常检查盘点武器库之名,进入了库房。武器库的看守警惕地跟在唐明俊的身后进行监督。曾景阳见状,以核实近期进出库房的人员名单为由,转移了看守的注意力,让唐明俊在

  混乱之际取得了炸药。

  成功拿到炸药后,曾景阳不再跟看守纠缠,而是迅速走到了西南角的废弃门洞前跟唐明俊会合。两个人一边听着演练场的枪炮声,一边安装炸药。

  突然间,唐明俊听到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唐明俊跟曾景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安装炸药,自己则是主动走了过去跟来人招呼。

  原来是一名受伤的军官出来抽烟,听到唐明俊的招呼声,对方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很快,他便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唐处,您此时不是应该在营房中么,怎么会在这里闲逛?”

  “在营房中待了半天,出来透透气。”唐明俊强装镇定地回答道。

  “营房中的确闷得慌,不过为了成功完成任务,我们也只能暂时忍着。”受伤的军官微笑着感慨,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烟头一弹,便朝唐明俊身后飞去,同时利索地递给了唐明俊一支烟。

  下一刻,受伤的军官瞪圆了眼睛,因为唐明俊并没有伸手去接他的烟,而是满脸惶恐地一脚踢飞了自己扔出去的烟头,而且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

  “唐处,你这是怎么了?”受伤的军官警惕地后退了两步,紧接着指着唐明俊身后的曾景阳道,“他在干什么?”

  “钱少校,我们的营地中屯有大量的炸药,烟头没有熄灭之前是不能随便乱扔的。”唐明俊一边慢慢靠近受伤的军官,一边呵斥道,“要是因为你的一时大意,而导致整个营地的官兵受伤,这个损失你承担得起么?”

  “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钱少校如临大敌地盯着唐明俊,厉声呵斥道。

  唐明俊却是耸了耸肩,懒得多看钱少校一眼,跟钱少校擦身而过,径直离去。

  就在钱少校以为自己误会了唐明俊,放松了警惕,准备收起自己手中的枪械时,曾景阳突然间从他的背后蹿了出来,一个掌刀击晕了钱少校。

  “安装得怎么样了,还需要多长时间?”见曾景阳搞定了钱少校,唐明俊停住脚步,关心地问道。

  “还需要十分钟左右,这期间你必须帮忙引开巡逻兵,避免他们发现这边的动静。”曾景阳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满脸疲倦道。

  “没问题,巡逻兵交给我,演练马上就要结束,你得加快速度,不然我们就没机会了。”唐明俊沉声道。

  曾景阳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转身,继续安装炸药。

  唐明俊看了看昏迷倒地的钱少校,他打量了一眼四周,不知道应该将钱少校的身体藏到什么地方,最后索性蹲下身子,掏出一支烟插进钱少校的嘴中。

  “唐处,钱少校怎么了,需要我们帮助么?”两个巡逻兵绕外线经过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钱少校,他们关心地问道。

  “营房中闷得慌,我跟钱少校在外面透气呢。”唐明俊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听到唐明俊的回答,两个巡逻兵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想要跟唐明俊讨要香烟。

  做贼心虚的唐明俊却是下意识地摸向了腰中的枪,满脸警惕地盯着两名巡逻兵,直到看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香烟,他才松了口气,扔了两根香烟给对方。

  唐明俊知道,要是两名巡逻兵待在这里的时间长了,肯定会发现钱少校的不正常,可是他又不敢随便动手,以免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咦,钱少校这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点燃嘴中的香烟后,其中一名巡逻兵疑惑出声的同时,弯腰去检查钱少校的身体。

  另外一名巡逻兵想起唐明俊刚才异常的反应,他也顾不得继续抽烟,掏出手枪便对准了唐明俊:“唐处,非常时刻,任何人不得在外面逗留,麻烦你和钱少校赶紧回营地吧,免得我们难做。”

  “大壮,钱少校是昏迷过去了,唐处和门洞处的那个家伙可能有问题……”检查钱少校身体的巡逻兵大声喊道。

  看到自己跟曾景阳的行动已然曝光,千钧一发之际,唐明俊来不及跟曾景阳做任何沟通,他抬手便是一枪,击毙了掏枪对准自己的巡逻兵。

  “明俊,形势紧迫,没有办法继续安装炸药了,再不炸开门洞,我们都得交待在这里,记得好好照顾念君。还有,不要忘了我们共同的理想。”就在唐明俊准备开枪击毙另外一名巡逻兵时,他的耳边响起了曾景阳的声音。

  在唐明俊目眦欲裂的瞪视中,曾景阳抱着另外一名巡逻兵一起跳向了废弃的门洞。

  “景阳,不要!”终于意识到曾景阳想要干什么,唐明俊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明俊,快跑!”曾景阳的声音中满是绝然。

  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废弃的门洞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曾景阳的身子完全被淹没在炮火之中。

  唐明俊想要寻找曾景阳的尸体,但是看到远处迅速冲过来的巡逻队,他只能强忍泪水,咬牙穿过曾景阳用血肉之躯打开的生死之门,带着曾景阳拯救中华民族的理想,迅速离去。

继续阅读:第十八章大仇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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