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是两年之期,物是人别离,一切也都不如昨日前景。
荒屹,乃是一不与世争的小国,其名如其地,荒凉穷苦,但因在两年前有一对兄妹突然搬入此处,紧接着一向无法崛起的荒屹便就在这两年间迅速成长起来。
“小姐,赵公子今早又派人来了,说是小姐若真想要他将桑婆的那块地还给她,就让您今晚去赴他的湖中宴——赏月。”一身着绿衣的丫鬟手中握着一把桃色木梳,看了看镜中的美艳女子小心说道。
“赏月?”然开口的却是身后突然出现的自家主子,“小小的一个赵家公子,竟也敢请你赴宴赏月?不过就是块地,本君此刻便能替你拿回来!”
听到声音,镜前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也没叫鹭儿告诉我一声?”她的声音柔软细腻,气若游丝的气息飘渺的像是一道道随风过处的沙砾。
“主子一向神出鬼没,鹭儿才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呢,不过此刻回来的正好,那赵公子也就看主子不在的时候才敢嚣张。”
男子喝了口茶,挥了挥手,示意鹭儿先行退下,随后站起身朝着眼前女子走近了几步,看她的脸色,似乎并无异样。
两年了,他来这荒屹找了毒老整整两年了,可眼见她的毒即将发作,他却到现在都没找到毒老的一丝足迹,可这么小的一个地方,他究竟能躲到何处去?
“桑婆的事你还是别管了,依照你的脾气定会再次闹个天翻地覆,待晚些我去赴那赵公子的宴就行,不会有什么事。”见那灼人的目光不停的在脸庞回旋,霜华终是开口打乱了夜黎天的思绪,两年了她已完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他……却依旧还是两年前轻狂霸道的夜黎天。
“不行,此时不同往日,你全身武功已被散尽,让你去赴他宴,莫不是叫本君送羊入虎口?”两年前她因他渡给她的真气侥幸得以存活,却由身子太虚,体内无法承受太多的气,刹那散尽了所有功力,如今的她没了武功,没有驭火的能力,也不过只是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普通人,为了让那个男人不会找来,他刻意派人去域界替她独制了一副人皮面具,现在的她只是这府邸的小姐,谁也不会知道……她是谁!
“就如你说的,一个小小的赵家公子可没本事将我如何,你大可叫鹭儿陪着我一起去,有些事必然要我自己去解决,你魔教事务众多,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费时费力。”她也只是不想何事都去依赖夜黎天,桑婆的地是她一口答应要替她夺回的,她同夜黎天此刻走得再近也只有她知道她同他并无其他关系,所以能少欠的,便少欠些罢。
夜黎天未再有其他坚持,这两年内她一直都这样,同他不冷不热,想必她还是没能将轩辕诀彻底忘却,他会给她时间,一天、两天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他都会等,或许有一天她老了,再没了坚持,那个时候他将他还是能将她捧在手心,好好疼爱。
凌波乱破晓窗前月,醉流苏夜归灯已稀。
湖舟美景,只献离人。
出门前,夜黎天三番五次提议要同霜华一起去,依着他的高傲性子,怕是没见到那所谓的赵公子便已将人的船给一掌掀翻,再三深思熟虑之后,霜华还是觉得仅带着鹭儿去就好了。
上了贼船,就得付出一些代价,这是霜华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荒屹地穷,赵家多有些地契房产,混在这荒屹可就谓是一方霸主了,这也就是他未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原因。
进了船舱后便随了那赵公子的请,静静地坐在了对面,可他一上来二话不说便是斟酒相敬,霜华无奈也只好端起酒杯,轻酌了一小口。
眼见着霜华对那酒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点,赵公子似有些不快,兀自将自己的酒全部灌下肚方才不急不慢的向霜华表示了自己的不满:“这来都来了,小姐就这么不给赵某的面子么?哪有人饮酒,只有沾上一滴的道理?”
霜华抿了抿唇,这酒既然没喝完,她就不会再喝,任这赵公子怎么说,也只是徒劳一场罢了,“赵公子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何事想必你也知道,既然来了,不妨就直接了当的谈谈桑婆的地究竟该如何罢。”
“地的事不急,若小姐能再陪赵某喝上几杯,想必谈起来也就要比之前方便得多了。”
冷笑一声,霜华端起酒杯,却手腕向后一翻,将其尽数倒空,“这邀也赴了,船也上了,月也赏了,酒也喝了,不知赵公子说的话可也能应了?”
那赵公子的笑意僵在脸边,他以为她来赴了此宴便已是知道了何为识时务,却没想到竟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和不屑一顾,一拍桌,他猛地站起身,张口便吼道,“赵爷给你斟酒是给你面子,你反倒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当真以为你一个小小府邸的小姐,我就不敢动你了?”
知道谈不下去,霜华也不想浪费口舌站起身来便向船舱外走去,鹭儿紧紧跟在身后,才走了几步便被那赵公子一拉扯到了一边,“上了爷的船,是你想走就走得了的?”他一把从身后握住霜华的手腕,鹭儿心下一慌,正欲上前阻拦,却不料竟被身后的几个粗狂的大汉给拦住。
“小姐!”她急急的在后方喊着,而霜华则是冷冷睨了那赵公子一眼,淡淡开口:“赵公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莫不是还想强抢民女?”
“哼!这块地儿都是赵爷我的,赵爷就是明抢了你又能怎样?”
霜华蹙了蹙眉,无奈此刻体内没有一丝内力,更驭不起火,着实难以挣脱!
“你快放下我家小姐!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你有几条命都没得赔的!”鹭儿慌乱的喊叫着,两个大汉将她压制的紧紧,她虽有些功夫却又不曾精湛,看着那赵公子将霜华的手握在掌心她便一肚子火按耐不住。
“你家主子?就是那个自诩武功高强的夜某人?”那赵公子眼中满脸不屑,一张*.荡的笑脸更加的肆无忌惮,“他若真有些本事还会让你家小姐自个儿来寻我要回那桑婆的地?虚张声势,还真以为赵爷我会怕吗?”
不怕?霜华嘴角微微上扬,她还是头回听到有人不怕夜黎天的,虽然这赵公子不知道夜黎天的身份,可能在短短两年内便让整个荒屹连根拔起的男人,他也敢如此小觑,未免太过蠢笨。
“你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声音不高不低,轻随淡漠,本该一脸慌张的霜华此刻却平静的让那赵公子有些心慌。
“爷的日子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跟爷说!”说罢,他拉着霜华的手便出了船舱。
船舱外,冷月如钩,湖波荡漾,夜晚的风比白日里要大得多,整张船慌得有些惊悚。
跌跌撞撞,那赵公子拉着霜华的手也不禁开始晃悠起来,脚步颠簸,几近摔倒,霜华趁着他的力不从心,将手腕狠狠地一甩,两人一散开便立马分了几尺之远。
倒在了船边的霜华看了眼远处的船只,模模糊糊似是站了几个人,只可惜湖心太黑完全看不清长相,但此刻能如何也只能在此赌上一赌!
扭头看了眼翻来覆去努力朝她移动而来的赵公子,霜华只得咬咬牙,一闭眼“扑通”一声跳入了湖中。
夜晚的湖水刺骨般寒冷,霜华无力的双手只在湖面轻轻地拍打了几下便就开始无声无息着沿着水面沉了下去……
这样的冷,让她浑身僵硬,空白的脑海中却蓦然闪现出了两年前的回忆,速风用水将她淋湿,她倒在了轩辕诀的怀中,她的孩子,她的痛,以及轩辕诀那陌生而又冰冷的眼神,她以为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将所有的一切忘了,可噩梦总是比美梦要记得牢靠,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一刻……想起。
“爷!”她听到远处有人的喊叫声,那声音……竟出奇的让她觉得熟悉。曾几何时,她的梦里也无数的出现过那样一句喊叫,“爷……爷?”那个人喊得——究竟是谁呢?
身子猛的一轻,顺流的水流似是在她耳边逆向起来,一张大掌搂住了自己,随后两人一起向着水面上浮去。
上了岸,她整个胸口被人压的喘不过气,但隐隐约约,总有人在她耳边不停的说着什么,她很用力的去听,却也只听到那人一直在喊着什么“女人?”身子不禁不怔,女人?这个称呼她多久没听到过了?以前是谁常常这样唤她的?好像是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早已经在她心里消失了!
“爷,您醒醒,您仔细看看,她不是……”
“不是?怎么会?本王明明感觉到她就是!女人也不会水,也和她一般身材一般身高,只是脸……为什么脸不同了?难道……真的不是?”
“嘭——”那清晰的言语一字一语的撞入霜华的脑中,那声音……那自称,还有他唤他女人……
难道他!难道他真的是……轩辕诀么?他来找她了?为什么!他不是弃了她不要她了么?他杀了她的孩子,她说了要恨他一辈子的啊!可是为什么……他却又为了她,来到了荒屹?
两年的恨,两年的别离,就算她想他想得发疯,可他们也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