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每一个战士，打造一件能保命的铁背心！”
这个承诺，在夜校课堂上点燃了所有战士的希望。
可当耿忠独自回到那间堆满零件与图纸的技术科窑洞时。
狂热的激情渐渐冷却。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问题。
——材料。
造什么？怎么造？
这两个问题，如两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他坐在油灯下，手握一截木炭，面前铺着一张空白的马粪纸。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头脑风暴。
一个个方案在他脑海中浮现，又被他自己毫不留情地一一否决。
第一个方案：全金属甲。
就像古代的铁甲一样，用铁片连缀成甲。
防护力是够了。
但……
否定！
耿忠几乎瞬间就划掉了这个选项。
太重！
一件能覆盖前胸后背的铁甲，至少要二三十斤重！
穿上这玩意儿，战士们还怎么进行长途奔袭？
还怎么进行灵活的战术穿插？
那不成了战场上一个个移动的铁靶子吗？
更致命的是成本！
独立团铁匠铺那点可怜的产量，连保证战士们的刺刀供应都费劲。
把所有珍贵的钢铁都拿来打造这玩意儿？
李云龙第一个就得把他这个宝贝科长给吊起来打！
第二个方案：藤甲。
就像三国演义里兀突骨的藤甲兵一样。
用山里的藤条编织成甲。
这个方案轻便，材料也容易获得。
但是……
否定！
耿忠再次摇头。
藤甲的防护力太有限了！
挡挡弓箭还行，可要面对鬼子那淬了火的锋利三十年式刺刀。
那玩意儿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而且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怕火！
战场上一颗燃烧弹过来，那穿着藤甲的战士不就成了一个个奔跑的火炬了吗？
第三个方案：棉甲。
在棉布里塞上厚厚的棉花，然后用水浸湿反复捶打。
这种甲在冷兵器时代，倒也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可是……
否定！
制作工艺太复杂、太耗时！
而且防刺的效果也并不理想。
最要命的是，一旦受潮或在雨天作战，那玩意儿吸了水能变得比铁甲还沉！
一个个方案被提出。
又一个个被否决。
耿忠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他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他需要一种能完美平衡“防护力”、“重量”、“成本”这三大要素的神奇材料。
可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贫瘠根据地里。
上哪儿去找这种神仙材料？
难道自己刚刚在课堂上许下的那个豪情万丈的承诺。
就要变成一句无法兑現的空话了吗？
“韧性……轻便……还要能批量生产……”
“防护力要强……成本要低……还要能土法制作……”
他无意识地在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些相互矛盾的苛刻关键词。
就在他几乎要陷入绝望的思维死角时。
他的大脑中。
那许久没有动静的、如同神明一般的系统界面。
应着他的关键词，悄然动了。
【叮！】
【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单兵防护装备”的方案筛选……】
【关键词匹配：韧性、轻便、量产、土法、防护……】
【正在检索相关技术思路……】
这一次。
系统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给出一张完整到连一颗螺丝钉尺寸都标注好的现成图纸。
而是像一个最高明的、只提点不说明的老师傅一样。
给出了一条充满了智慧和启示的核心——
“思路提示”！
【技术思路提示：复合装甲原理（土法版）】
【核心理念：层压、浸泡、复合。】
【推荐材料：动物皮革（牛皮、猪皮为佳）、植物油脂（桐油为佳）、硬质填充物（碎铁片、细砂石、陶瓷碎片）。】
【思路解析：效仿古代“叠层皮甲”的物理卸力结构，与现代“凯夫拉”防弹材料的多层纤维吸能原理……单一材料性能不足，可通过多种材料的科学复合，实现性能的几何级数提升……】
这几行金色的、信息量爆炸的文字。
像一道划破了万古长夜的紫色惊雷！
狠狠劈在了耿忠的脑海里！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那双因熬夜和苦思而有些黯淡的眼睛，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我……我日！”
他猛地一拍大腿！
整个人都从马扎上弹了起来！
“我怎么没想到！”
“我怎么把他娘的这个给忘了！”
“复合材料！！！”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啊！
他前世在做那些手工视频的时候，最喜欢玩的就是各种“复合材料”！
用碳纤维布和环氧树脂，可以做出比钢铁还硬、比塑料还轻的零件！
用报纸和白乳胶层层叠加，可以做出能承受一个成年人重量的纸桥！
单一的材料性能是有极限的。
可一旦将几种性能各异的材料，通过科学的方式组合、叠加、复合在一起！
那最终诞生的新材料，它的性能将会得到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几何级数的恐怖提升！
这个思路，瞬间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清晰可行、充满了“土法智慧”的完美解决方案，在他的脑中豁然成型！
牛皮！
根据地最不缺的就是牛皮！
杀牛吃肉，剩下的牛皮以前都是随便鞣制一下，就拿来做鞋底、做腰带了。
单层的牛皮韧性是好，可也挡不住刺刀的全力一捅。
但是！
如果是三层、五层，甚至是十层牛皮叠加在一起呢？
再用防水又能增加材料韧性的桐油，把这些牛皮彻底浸泡渗透！
让它们在风干之后，变成一种既坚韧又防水的全新材料！
还不够！
在这些浸泡了桐油的牛皮夹层里，再密密麻麻地铺上一层从铁匠铺里收集来的碎铁片！
甚至是坚硬的河里细砂石！
那会怎么样？！
当鬼子的刺刀捅过来的时候！
它首先要面对的，是最外层坚韧的、经过桐油硬化处理的牛皮，这会卸掉它第一层的冲击力！
然后它会撞上夹层里那些坚硬密麻的碎铁片，刀尖会被磨损、会被偏转！
最后，就算它侥幸穿过了这一层。
它后面还有一层又一层的、充满了韧性的桐油牛皮在等着它！
就像是陷入了一个由无数层渔网组成的陷阱！
它的力量会被一层层地缓冲、吸收、抵消！
最终力竭！
这……这他娘的不就是最原始、最土法的“复合装甲”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耿忠再也忍不住了，他仰着头，发出了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畅快、最得意的大笑声！
他拿着他那张刚刚画好新构想的草图，像一阵风似的兴冲冲地就冲进了李云龙的指挥部！
李云龙正为夜校的事跟赵刚吹牛呢。
“老赵，看见没？老子就说嘛，这帮兔崽子就得逼！你看看，现在一个个的不都成了文化人了吗？”
话还没说完，耿忠就冲了进来。
“团长！”
耿忠把草图往桌子上一拍，开门见山！
“防刺服的方案，我想到了！”
“但是，我需要东西！”
李云龙一看耿忠这副兴奋的样子，就知道有好事！
他立马来了精神。
“说！要啥！只要咱们独立团有，老子都给你弄来！”
耿忠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我需要大量的牛皮！有多少要多少！”
“第二，我需要大量的桐油！越多越好！”
“牛皮？桐油？”
李云龙听完愣了一下。
他挠了挠头，一脸的困惑。
“耿小子，你要这些玩意儿干啥？”
“给战士们一人发一件皮大衣穿啊？”
耿忠笑了笑，把那个“一层筷子好折断，一把筷子折不断”的最简单复合材料原理，给李云龙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李云龙虽然听得是半懂不懂、云里雾里。
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这玩意儿，能挡住鬼子的刺刀！”
这就足够了！
他对耿忠现在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他猛地一拍桌子！
“行！”
“只要是你要的，老子就给你弄来！”
他转头对着门外就吼！
“通讯员！去！把后勤的老王给老子叫来！”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不就是牛皮和桐油吗？”
“咱们根据地，别的少，牛还少吗？把全团的牛都给老子杀了！肉给战士们改善伙食！皮都送到技术科去！”
“桐油，让老王带人去周围的老乡家里收！有多少收多少！告诉老乡们，咱们用粮食、用缴获的布匹换！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要多少，有多少！”
……
在李云龙这不讲理的最高命令之下。
整个独立团的后勤系统都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很快。
一张张还带着血腥味的新鲜牛皮。
和一桶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黏稠桐油。
就如同小溪汇入大河一般，源源不断地被送到了技术科的大院里。
整个院子都堆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革的腥味和桐油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奇特味道。
耿忠站在院子中央。
他的身后是技术科的全体成员，包括那些刚刚在夜校里学会“1+1=2”的新来学徒们。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
他们知道。
一个全新的、浩大的、将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穿上保命铠甲的工程。
今天，就要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