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豁然从外面撞开,林千然猛地抬起头,满脸惊恐地望着门口。
逆光照射,林千然看不清来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的气息。
林千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想要把脸永远埋进被子里,把自己永远地藏起来。
但是,这一方小小的床却将她的狼狈,她的不堪展露无遗。
她慌乱地搜寻着不知道散落在何处的衣裳,手都在颤颤巍巍地发抖。
林千攸二话没说,直接冲了进来,照着蒋浩青的脸便狠狠地擂了几拳,蒋浩青被打得完全没有招架能力,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
林千攸像是暴怒的狮子,似乎只有通过拳头,才能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出去。
林千然一直隐忍的泪终于毫不顾忌地流了下来,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着。
她的心境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什么比现在更悲凉,为什么总是要这般害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以这样一种狼狈不堪的姿态展露于人前?
外面那些人,如果不是有人事先报信,谁信?
她吃了两个点心,然后就晕倒了。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她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人发现新娘不见了。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已经有人代替她上了花轿,代替她去完成了那一桩自己根本就不想成的亲。
林千然的心一片冰凉,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正这时,有人轻轻抚着她的头,在她耳边轻道:“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
林千然心里也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可是眼泪还是一阵阵汹涌,她伸手拦住林千攸的脖子,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听得林千攸心里一阵阵揪疼。
林千然被打横抱起,身上盖着林千攸的袍子,他把她的脸捂在自己的胸膛,紧紧地挡着。
出到门口,林千然甚至没有勇气抬眼看一眼周围的人,没有勇气去听周围人的纷纷议论,她只是埋在林千攸的怀里,低低地抽泣,浑身都在颤抖。
林千然被带到了林千攸院中的侧房,她知道,他没有把她带到新房,便是不想让她看到那些刺眼的红烛喜服。
九杉是郡主,他们是要到郡主府独立门户,原本今天向公婆敬茶之后便要搬过去,但是没想到,在敬茶时,却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九杉已经换成了妇人装扮,看着躲在被子里低低抽泣的林千然,她的心也一阵阵揪疼。
林千然不想见任何人,她也并不想去质问蒋浩青什么,她只想把他杀了。
她不想去问,昨天代嫁的人是谁。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要么,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
也算是解脱了吧,昨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嫁过去的人已经嫁过去,木已成舟,万事都不会再有回头的余地。
呵呵,这样不明不白地陪睡一晚,把自己从那桩婚约中解救出来,也算是扯平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是,明明这样想着,眼泪为什么还是止不住?为什么,心口还是涌起阵阵酸痛?
九杉守在林千然的身旁,什么都没有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新娘,怎么会变成了卉儿!然儿又怎么会……”林腾飞着急上火,一阵阵暴怒。
众下人等都像蜡人一样站着,沉默不言。
温氏的脸色复杂难辨,“事情已经这样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不若,就将错就错……”
“砰!”林腾飞大手一拍,温氏的话顿时就吞了回去。
“将错就错?你倒淮南侯府的人这么好糊弄?任凭我们李代桃僵,蒙混过关吗?他们要是上门来闹,这件事闹到了圣前,我们林家便是欺君的死罪!就是株连全族也不为过!”
温氏闻言,脸色顿时就吓得苍白无血色,一时之间六神无主起来。
自己女儿,现在可还在淮南侯府呢!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林千攸目光幽沉地盯着蒋浩青,声音冰冷,“这件事,当真与你们无关?”
蒋浩青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还是那副惊慌神色,“我,我当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昨晚上喝醉了就回房休息,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林千攸豁然逼近他,伸手拎起他的衣襟,眼眸迸发森森寒意,“你们蒋家人的那些底细,你以为隐藏得很好吗?我现在当真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对你们动手,让你们蹦跶到了现在!”
蒋浩青浑身发抖,眼中蒙着惊恐,“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林千攸死死地逼视着他,他狠狠地把蒋浩青推开,他整个人被推到在地,十分狼狈。
“我会查这件事,若这件事真的是你们做的,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众人都被林千攸眼中的狠厉震慑住,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
而淮南侯府,影绰阁中,新房布置得十分华丽喜气,红红火火,平添喜贵之气。
婚床上一片狼藉,衣裳丢了一地,桌上粗壮的蜡烛燃了一夜,竟然还跳跃着火苗,绿釉狻猊香炉袅袅飘香,让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气,冲淡了屋子中缠绵暧昧之气。
“世子爷,世子妃,该起身了。”门外传来了一个小丫头的声音,连着叫了好几声,屋子里才隐隐传来了些许动静。
贺子尘脑子一阵阵发沉,疼得要裂开了去。
昨天的记忆慢慢涌入脑中,昨天,是他和阿然的大喜之日,他们拜了堂,入了洞房。
可是,入洞房之后的事情,他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昨天太高兴了,喝多了几杯,睡糊涂了。
原本预想的与阿然的彻底摊牌,却全都被这一觉睡了过去,当真坏事。
她昨晚定看到了自己,只不知,她是怎样的反应?
他的小娘子似乎很喜欢把头整个埋在被子里,他小心地像剥粽子一样一层层剥开,要把她的小脑袋挖出来。
贺子尘看到怀中的这颗小脑袋的时候,怔住了。
她是谁!这个女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喜房里!阿然呢?他的新娘子阿然呢!
林千卉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连人带被子扔下了床,一头撞在桌脚上,把混沌的意识都撞没了。
她原本被莫名其妙地点了穴送上了花轿,拜了天地,满心都是害怕,但是看到这个男人的脸的时候,她所有的害怕全都转成了惊喜,她想要像飞蛾扑火一般地贡献出自己,但这男人倒头就睡了过去。
一个晚上,林千卉几乎都没合眼,净睁眼看了他一宿,临近天亮了才睡了过去。
未曾想,刚醒来却遭到了这么一出。
昨晚上那么乖顺的男人,现在却用一双冷得能掉冰渣子的眼睛盯着他,眉目犹如寒霜,让人禁不住发颤,心里骤生寒意。
“你是谁!你把阿然弄到哪里去了!你是谁派来的?说!”
贺子尘暴怒了,身形一闪便闪到了林千卉的跟前,一双纤细又白皙的手紧紧地掐在林千卉的脖子上,力道重得林千卉马上就要背过气去。
被掉包了,竟然被掉包了!
林千卉不停地咳嗽,她全身都在颤抖,她被吓到了,她被这个男人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怒意吓到了,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有可能这样一手掐死她。
“咳咳……我,我是林千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会在这里……咳咳咳……”
林千卉!林家二小姐林千卉!就是那个只会找阿然麻烦,给她使绊子的林千卉!
“你,你放开,放开我……咳咳咳……”
她的脸已经被掐得通红,仿佛马上就要被掐得背过气去。
贺子尘充耳不闻,手中反而更用力了,“是贺云修让你代嫁的,对不对!对不对!你们把阿然弄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不知道……咳咳咳……真的,真的不,不知道……”
贺子尘的眼中迸发着剧烈的怒意,“好,那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去亲手调查这件事!”
林千卉豆大的泪珠都滚了下来,她心里一阵慌乱,自己今天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吧!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是落英和缤纷的声音,“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她们听得里面的动静,听到有女子不停咳嗽,心下担心不已,也顾不得这是淮南侯府,要守住这里的规矩,直接砰砰砰地开始砸门。
林千卉艰难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桌角,猛地一用力,桌子就被她推翻,桌上茶杯落地的哐当巨响传来,把外面的两个小丫头都惊得一身冷汗,她们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便把整个身子往上撞,连续撞了好几下,“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了。
林千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这两个丫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生的希望。
落英和缤纷看到里面的场景,脸都吓白了,一下子扑了过去,奋不顾身地把贺子尘拉开。
“小姐,小姐你没事……”
“小姐别怕,我们来救……”
两个丫头在看到躺在地上那个不停咳嗽的人的脸时,所有的话都咽在了喉咙底,满脸都是震惊。
“怎么会,会是二小姐!我们小姐呢?”
“我们小姐人呢?怎么会这样?”
两人都顾不得林千卉气还没喘匀,直接上前就不停摇晃她,定要马上从她口中问出答案来。
林千卉先前对她们俩的感激又咽回了肚子里,她要被她们摇得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