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翻看秦川给他的书单，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
这也不能怪他喜怒形于色，能打量印刷书籍，这对他来说是一步很重要的棋。
如果能够大量的印刷出第一批书，他不仅能让广大的寒门学子能够读上书，还能打破世家大族对知识的垄断，对人才的垄断。
这样能够确保他筛选出来的人才均为他所用，不会像如今这样先世家后皇族，做什么事情都畏手畏脚。
如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要落地了，他怎么能不开心呢？
秦川见状，知道自己也算功成身退，他不想要领赏，更想要找机会溜走。
但偏偏李二就是不随他的愿，他将手上的书单，收好之后，抬头对秦川说：“你也闲来无事，陪朕走走吧。”
李二陛下发话，他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一路上跟着陛下就往御花园方向走去，如今，他也算半个皇家人，所以进出后宫也没有那么多异样的目光。
但李二和他聊天的内容，却着实让他冷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川自己想多了，他总觉得李二的，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试探。
其实也不怪秦川多想，自从他来了长安，李二就没有这么关心过他。
又是问他最近在做什么，又是问他最近见了什么人。
其实秦川见了什么人，只要李二愿意查，他都能知道，多问一句不过是想试一下秦川的态度。
“听说你最近和青雀见面了？”这个季节的御花园真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大冬天的除了干枯的树枝，就是每个角落里的梅花还开着。
李二没来由地问了秦川一句，目光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干枯的树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这些词语一个一个地跳入秦川的脑袋中。
最后在这些词的围攻下，秦川选择了一个安全的回答：“近来魏王的确是在大唐印刷馆与臣见了一面。”
“不过他也是看见公主的车架才进去的，并非特意寻我。”
李二看着他尽力把自己撇出去的样子很是不满。
于是他再次追问道:“我看你和高明的关系也很好。”
还不等秦川反驳，李二就接着说:“你觉得他将来会是一个明君吗？”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直接在秦川的心头炸开。
他已经没有什么闲心逸致去分辨李二，这样问到底是试探，还是想置他于死地。
但转念一想，眼前这个人，不仅是李二，更是李幼薇的父亲。
其实现在李二做的，和历史上的他别无二致。
就如他前几天，把农业培训的事情随手丢给了李治晋王。
如同之前，随手就将关中治理旱灾的重任，交给李泰一般。
在他的行为里，似乎所有的儿子都是一样重要的，所以所有的功绩他们都应该平分。
可是秦川能够感觉到，自从太子殿下征讨梁师都回来，应该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他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到，这有些父父子子或有离心的迹象。
李幼薇肯定更先发觉了，他一直觉得李幼薇近来心事重重，估计也在为这事发愁，偏偏当事人李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李二这种谁都可以平分功绩的行为，其实，在平衡朝臣上，是正确的。
但是在平衡儿子的关系上却是错误的，因为他们，不仅是儿子，也不仅是臣子，更都有可能是继承人。
如果皇帝对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他儿子，有意无意的提拔的话，容易让他们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
秦川本来想着用推背图，来提醒李二注意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如今还没有找到机会献出推背图，李二倒是先找他谈心了。
在说不说真话中，秦川犹豫了。
索性就给了自己一个逃生门，他问李二：“您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李二听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致：“当然想听真话。”
秦川这家伙，李二是了解的，惯油嘴滑舌的，如今，好不容易能从他口里听到一句真话，他倒也觉得新奇。
秦川本着缩头一刀，伸头也一刀的，必死决心，问出了那一句，他一直想问的话：“陛下，是否想废了太子？”
一时惊雷，索性后花园里没有任何人。
若此刻后，花园里还有旁人，李二就算再想保秦川，为了皇家颜面，也不得不将他杀了。
此话一出，秦川便不动了，低头顺眉，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而李二则是久久没能回神，似乎有一些个什么东西突然点醒了他。
李二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魏征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魏征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副视死如归，都要说真话的模样。
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此刻的模样竟然重叠了起来。
秦川其实没有想到，此刻救了自己一命的，并不是李二对长乐公主的父女之情，而是自己此刻的直言不讳，像极了魏征。
“你接着说。”李二知道秦川没有把话说完，他倒想听听这家伙有什么见解。为了给秦川吃下一颗定心丸，他继续补充道：“你就当在话家常，不必拘谨。”
李二的这个反应出乎了秦川的预料，不过既然有了劝说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若能改变那一段历史，不仅是救了李幼薇的家人，其实也是救了大唐。
所以他恭恭敬敬的行礼，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虽说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其实太子和王爷的关系却恰恰相反。”
“太子殿下是需要陛下亲手考验，亲自教导，亲子提拔的接班人。”
“若陛下有意无意的对其他王爷也在亲手考验，亲自教导，亲自提拔，难免会给所有人一种错觉。”
“觉得您要换接班人。”
“现在，太子和王爷们年纪还小，还觉察不出来，但是我们不得不提防，有些野心勃勃的人挑拨他们。”
“若之后，落得一个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局面，我想您也是不愿意看见的。”
秦川话里话外说的慷慨激昂，顺便又多说了几句，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毕竟今天被李二试探了一天，他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如今倒是给了他机会，不吐不快。
“陛下，今天对臣的关心，实在让臣受宠若惊。但臣也明白您的顾虑，您或许是想过我这一身本领，或许效忠于谁，对您来说都是危险。”
“其实臣想告诉陛下，臣向来想效忠的人，只有人民。”
秦川这话一出李二满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