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颂把当初的暗恋难为情的讲出来。
“那次小提琴比赛之后,我就把你当成了我世界里的一束光,在听到薄爷爷让我嫁给你的消息之后不知道有多开心,虽然你当时并不喜欢我,可是嫁给你,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从未后悔过。”
“颂儿……”
男人的嗓音沙哑。
时颂继续道,“所以三哥,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和巧合,不是只有成为遗憾才会让人念念不忘,我们有幸能走到一起,有如此美满的家庭,我已经很知足很开心了,以后我们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好不好,过去那些事就随风埋在过去吧,我珍爱现在的你,我知道你同样珍爱我。”
“颂儿……”男人的呼吸声加重。
薄寒骁原本存了侥幸的心理,以为时颂还没看这本日记,就私自藏了起来。
他从书桌里把这本泛黄的日记本翻出来,静静的抚过日记,“好。”
时颂笑了起来。
释怀的,也是幸福的。
“我去给你送日记,日记在我这。”薄寒骁声音沙哑的说。
时颂嗯了一声,“我在裴家,我打算把这些日记烧给姑苏灵看,过去发生的事就让他们在地底下自己解决吧,我才不管呢。”
薄寒骁闻言忍不住低低的笑起来,“好。”
挂断电话后,时颂命人把暗室里的日记都搬出来放在箱子里,送到裴渊和姑苏灵的墓地去。
除了裴渊的东西,先前裴湛那些太太的东西也全都要收拾起来,要么烧掉要么处理掉。
就在这时有个佣人拿来一个木盒子说,“家主,这里有一个木盒子打不开,您看还有用吗?”
木盒子上了锁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时颂看着那把锁摸了摸,恍惚间想起来什么。
她马上又给薄寒骁打了个电话,让他来的时候把抽屉里那把生锈的钥匙拿来。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钥匙孔似乎能和这盒子上的锁对得上。
但时颂也不确定。
毕竟都生锈了。
不过这盒子看起来无比精致,最中央镶嵌了一块色泽莹润的白玉,白玉四周还有金边,里面的东西似乎挺珍贵的,否则也不会用这么个值钱的木盒。
薄寒骁很快来了宅院里,把钥匙和日记本都拿给她。
“你要打开这个盒子?”他的视线落在木盒上。
时颂点了点头,木盒上的灰尘都处理干净了,拿在手里不是很重,但里面明显是有东西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把钥匙,实在不行就把锁砸开好了。”
这把连娜塞到她手中的钥匙,究竟能打开什么?时颂一直很好奇。
若是能打开,就说明这盒子应当也是连娜的。
时颂钥匙塞进钥匙孔中,因为生了锈不好扭.动,废了一番功夫。
在时颂已经打算要放弃的时候,孔里忽然传来咯吱的声音。
这锁还真的开了!
时颂和薄寒骁相视一眼,拿掉了锁头。
薄寒骁担心会有什么危险,把盒子接过来,亲自伸手打开了盒子。
只见贵重的镶玉金边檀木盒中安安静静的躺着几封信!
因为保存在木盒里,信纸没有被蚁虫侵蚀,保存的很完整。
时颂看着信封的扉页,上面写着——
阿渊亲启。
而寄信人是姑苏灵。
“这是姑苏灵给裴渊写的信,怎么会在连娜这里?”时颂不明所以。
薄寒骁的眸子扫过木盒里的其他信件,“都是姑苏夫人写给裴家主的信件。”
他拿出来,果然扉页都是一样的,只是时间不同。
时颂打开最早的一封,粗略看了眼,顿时瞳孔加深了几分。
手指一抖,纸张就落了下来。
薄寒骁及时把信件接住,看她脸色不好,轻声问,“怎么了?”
时颂的眼眶忽然红了,“三哥,裴渊真的是我父亲……”
薄寒骁并不有理解她这句话。
时颂语气仓促的解释,“我的意思,裴渊原本有一个双胞胎哥哥裴湛,裴渊一直以为我是裴湛和姑苏灵的孩子,实际上不是,姑苏灵怀的其实是他的孩子,但是裴渊一直不知道,这些信,原本是姑苏灵在裴渊去德国期间寄给裴渊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连娜手上,她擅自把信件全扣下了,才会导致后来的种种悲剧……”
时颂把昨天在裴渊日记里看到的事情统统告诉薄寒骁。
包括裴渊的种种谋划,以及裴湛和他父亲的恩怨。
“裴渊从德国回来之后,发现姑苏灵和裴湛在一起了,实际上这是姑苏灵和裴湛为了蒙蔽他父亲的一种方式。
他们的父亲和裴渊一直针锋相对,把裴渊当成家族的不幸,甚至想要裴渊消失在这世界上,他不可能容纳姑苏灵和裴渊的孩子,尤其是在裴湛的继承人没出生前,不可能让裴渊的子嗣来到这世界上的。
所以裴湛和姑苏灵假装结婚,就是为了保护我……
姑苏灵写信把这件事告诉裴渊,裴渊却根本没收到这些信件,回来之后大发雷霆,枪杀了裴湛……”
时颂说起的时候眼眶已经发红。
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实情况居然是这样的。
姑苏灵从未背叛过裴渊。
她的生身父母至始至终都是相爱的。
而裴湛,那个他至始至终嫉妒的哥哥,却在最后一刻用命保护了他的孩子。
他们都是心存对方的人,只是阴差阳错的却成了仇敌……
时颂把信拿给薄寒骁看,上面写着——
“阿渊:
今日是你去德国的第五日,我想你了。
我还想给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阿渊,我们有孩子了。
他的出现让我猝不及防,又那么的惊喜,我想大概是来法国船上的那一次,在我得知这个好消息后,本打算等你回来的时候告诉你的,可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个小小的生命,属于我们的结晶,在我腹中正安静的生根发芽。
原本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你的父亲把我关在房间里,不准我去任何地方,甚至把我的手机都收走了,我没办法联系到你,只能恳求你的哥哥把这封信邮寄给你。
我从你哥哥口中得知,你的童年并不幸福,心疼从未有人真正的爱过你,那么未来我和宝宝都会保护你的,好不好?
阿渊,您不是一个人了,也不会只身在地狱了,就算身在地狱中,我和宝宝也会陪伴你在地狱和深渊凿出一线生机好不好?
等你从德国回来,我们离开这里回到深城,哪怕日子清贫,我也想这样同你一直安静的生活下去,和我们的孩子一起,你说要给他起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是不是很傻啊,他才两个月大,还不知道男孩子女孩子呢,我就已经想那么遥远的事情了,那就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想名字好了。
我等你,灵儿落笔。”
第二封信是——
“阿渊:
你有没有收到我第一封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
裴湛说,你没有回信,我很失落,但我知道你一定很忙,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难过只是有些失落,孩子一天天在我肚子里长大,我忽然有些害怕了。
因为你的父亲。
他知道我怀孕之后,看我的眼神令我感到恐惧,他说你这样的恶魔不配拥有子嗣,我怎么能容忍他这么说你,哪怕是你的父亲。
不,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我据理力争,却换来他无情的囚禁,好几次我想逃出去,都被抓了回来,想要联系你都会被发现,然后连同帮助我的佣人差点都被打死,我再也不敢了……
可是我好怕,我听说你的父亲会杀了我们的孩子,他不会让他出生的。
裴湛找到我,说可以帮我,起初我并不信任他,因为你讨厌他,连同我也不喜欢他,可他说这是唯一一个能留住孩子的办法,只要我配合他撒谎说,这孩子是他的,我就能获得自由,我犹豫了好几天,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你的父亲开始断食断粮,逼我打掉孩子!
你会体谅我的对不对?我们信裴湛一次好不好?
阿渊,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你能回我一封信吗?或者你给裴湛打了电话也是好的。
我等你,灵儿落笔。”
姑苏灵一共写了五封信,后边的三封信都很仓促,而且笔迹有些凌乱,似乎是仓促之间写得。
但无一例外,这些信件都没有寄出去,而裴渊也没有收到。
她被裴湛的父亲关押起来与外界断绝了联系,甚至在知道她怀有身孕之后,无情的让她打掉裴渊的孩子。
后来姑苏灵始终没得到裴渊的回复,她不敢答应裴湛的建议。
却被裴湛的父亲按在祠堂,动用家法,手臂粗的棍子若是打下去,孩子必然保不住的。
所以裴湛主动站出来‘承认’孩子是他的,才让姑苏灵幸免于难。
但后来却让裴渊误会了……
裴湛死后,姑苏灵一直活在歉疚和自责当中,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裴湛。
而裴渊却把姑苏灵的日渐憔悴当成了她缅怀裴湛,更加的失控、暴虐。
他们失去了对彼此的信任,却不愿放弃彼此,乃至互相折磨……
或许姑苏灵告诉过裴渊事情的真相,但已经被恨意和嫉妒蒙蔽双眼的裴渊已经不相信她的任何话了,裴渊凄惨的童年造就了他性格上的缺陷,偏执、暴虐、狂躁……
害了他自己,也害了自己爱的人。
更害了曾想过帮他弥补他的裴湛……
看完这些信件之后,时颂看了眼葬在一起的坟墓。
黑白照片上裴渊和姑苏灵依偎在一起,平白生出一股悲伤。
若是当初这些信件,裴渊收到了,那结局是不是有所不同?
她会在相爱的父母关怀中健康的成长……
星辰妈妈也不会为了她而抑郁而终……
顾澜之也不会为她牺牲这么多,到现在还在戒毒所生不如死……
所有的一切都另有结局。
在裴渊的日记里,她起初还觉得裴渊对连娜的所作所为太过残忍,现在想想,连娜落得如此下场就是罪有应得!
可是连娜深爱裴湛,嫉妒之下误会了姑苏灵和裴湛的关系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的给姑苏灵下毒,致使姑苏灵难产而死……
若是姑苏灵不死,或许裴渊也不会彻底疯狂,更不会对连娜下手。
所以是连娜咎由自取,害人终害己!
前尘往事孰对孰错再去分辨已经晚了。
昔日的裴渊、裴渊,还有她的生母姑苏灵都已经消失在人世间,而裴湛的父亲若是看到两个儿子这番境地的死去,又该如何感想?
会不会后悔当初对裴渊的所作所为?
时颂不知道。
更不知道最后连娜把钥匙塞到她手中的用意。
裴渊说,她对连娜做了催眠,让连娜误以为自己爱的是裴渊。
而连娜想把这些信件公开,或许是挑拨离间,又或者出于别的什么目的,但无人在意了。
时颂把所有的信件和日记统统扔进了大火之中。
火光冲天,烧去的不只是过往,还有那些是非。
薄寒骁揽着她的肩膀,时颂的脑袋靠在他的怀中,火光倒映着二人的面容,他揽着时颂的肩膀微微用力。
此刻尽然全是庆幸。
庆幸没有如裴渊那般抱憾终生,庆幸和时颂能走到最后。
在此之前,他对裴渊的印象停留在狡诈多谋上,而如今多了一分感激。
在裴渊误以为时颂是裴湛的女儿时,感激他没有赶尽杀绝,而是为她处心积虑铺路。
到底是多爱一个人才会连‘不属于’他的血脉都偏爱着?
薄寒骁或许能体会裴渊那时的纠结和痛苦。
薄寒骁想,若是他是裴渊,又该如何?
可又觉得这样的比喻太过荒谬。
他不成为裴渊,更不会像裴渊那么偏执疯狂,也不会让事情走到无法控制的一步。
更不会像裴渊对姑苏灵般,对姑苏灵明明是爱入骨髓,却不信任。
他信他的颂儿,如同笃定某种坚不可摧的信仰,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