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
沈知意研磨结束后,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抄写《女训》。
冷风呼呼地吹在她身上,冻得她根本拿不稳毛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被欧秀雅冷着脸赶出别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沈知意沿着林荫道往前走。
她觉得脑袋很沉,身子酸痛,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
疼痛都渗透进细胞,蔓延进血液里了。
“就你这水准,离我儿媳妇的标准还差得远。”
“不会研磨,毛笔字也不会写,茶艺也不会。除了长了张狐狸精脸,你会什么?”
“平日里只学着怎么勾引男人,只学着床上功夫是吗?”
“沈知意,说话跟你说,你没有一处我能看上。”
欧秀雅的声音不停地在沈知意脑海里重复。
她的呼吸越来越薄弱,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
走到街边。
沈知意呼吸一滞,双眼一白就倒了下去。
保时捷911恰好路过青云路天桥,孟西洲开着车,一眼就看见了街边的沈知意。
就在他准备靠街停的时候,沈知意猛地倒在地上!
“刺啦!”
急速刹车。
几乎是刚停下的瞬间,孟西洲就打开车门跑了下去,直奔街道边。
他蹲下身将人从冰与雪混合的路面上抱起来,“知意?”
“知意?”
女人完全没了意识,彻底昏迷。
孟西洲把人平稳放在保时捷后车座,随后驱动了车子呼啸离开。
-
深夜。
滨江新城。
“砰砰砰!”
房间的大门被人奋力敲响。
孟西洲放下手中的药粉冲剂,转身往玄关处走。
“咔哒。”
指纹锁大门从里面打开。
一股强风直接拍在孟西洲脸上,还没等他看清来的人,路谨宴伸手就把他甩到玄关的柜子上。
“意意人在哪?”
“你是什么东西,敢把她私自带回家?”
孟西洲的后背被柜子砸得疼,他扶了把墙面站起身,“知意在街边昏倒,我是医生也是她的老同学。”
路谨宴身上一股酒味儿。
之前打来电话,他那头也非常嘈杂,像是在什么疯狂派对现场。
孟西洲喊住他,“宴少,知意目前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你身上酒味太浓会熏着她,别进卧室了。”
路谨宴停了脚!
早知道,他今天就不去参加车展了。
玩得太嗨,晚上十点半才记得给沈知意打个电话,却是孟西洲接的电话。
得知她昏倒,路谨宴才快马加鞭地往孟西洲所在的别墅来。
“你放心吧宴少,我知道知意已婚,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出于旧时的友情,帮她一把。”
孟西洲折回餐厅,将药剂兑好水。
主卧的门开了,一位中年妇人走了出来,走到餐厅里接了孟西洲递给她的那杯药。
“喂给知意喝,点滴快打完的时候出来叫我。”
“好的孟先生。”
妇人重新进了主卧。
路谨宴三步并做一步走上前,伸手挡了她关门的动作。
站在门口,男人远远地望了一眼大床上昏迷不醒的娇小女人。
她手背插着细小的输液针管,盖着厚重的被子,皙白的额头上摆着一块白毛巾,整个小脸都烧得通红。
该死!
什么玩意儿的车展!
以后他再去参加车展,就自己把自己毙了!
“先生?”
“先生麻烦您松手。”
妇人几次提醒,路谨宴才回过神。
他松开手,里头的妇人关了门。房门合上,路谨宴才转身往客厅走。
茶几上,孟西洲已经给他倒好了一杯热茶。
“为什么现在还没退烧?”
“感染了风寒,有些严重。好在知意体质不错,这两瓶退烧药打完应该就能退烧了。”
孟西洲坐在对面。
他注视着路谨宴,“宴少,知意最近两天跟你在一块儿吗?”
“关你屁事。”
男人粗话连连,态度傲慢,孟西洲不跟他计较。
依旧语调温和地说:“知意身上有多处淤伤,应该是被人打出来的,凶器大概是六七厘米厚的戒尺之类的物品。”
“你脱她衣服了!”
昨天在小诊所,是女医生给沈知意上的药,她腰上有两三处淤伤。
眼看对面的藏獒要暴走,孟西洲即刻解释:“我请了阿姨,就是正在照顾知意的这位。”
“知意的衣服是她换的,药也是她擦的,阿姨将伤势具体描述给我听,我就将伤情大致估计了一下。”
“宴少,既然知意这几天跟你在一起,那你应该知道她是怎么感染风寒,又是怎么受伤的吧?”
路谨宴眼神阴鸷。
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巨型猛兽,暗夜浮动中,正准备捕杀猎物!
孟西洲又说:“知意看起来比较强势,但归根究底还是一个被沈伯父宠大的小孩,身子娇小,不比男人那么强壮。”
“她身上一共有十八处伤痕,而且她感染风寒是被冷风吹的,肺部都有点发炎。”
“明天我得让助理送仪器过来,给她拍片子,检查肺部的炎症情况。”
“她的手也被冻伤了,现在指骨部分出现发红发肿的迹象,明天也许就会化脓。”
“我曹他妈!”
“砰!”地一声巨响。
路谨宴猛地摔烂身前的茶杯,高大的身子忽然站了起来。
“他妈的老太婆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死了自己男人,老爷子可怜她几分,就能在路家横行霸道了!”
“欺负爷的人,爷要她知道死字怎么写!”
“宴少……”
“你把意意照顾好,珍贵的药都给用上,伤口不准留疤,需要任何东西随时跟我说。”
“宴少您别冲动。”孟西洲起身追上他。
可惜,等他追到客厅外,就只能看见暗夜暮色中男人愤怒离去的背影。
然后就听见帕加尼“轰隆”呼啸,迅猛地驶入了京城街道。
-
凌晨三点。
沈知意大脑混沌不堪,呼吸非常沉重。
喉咙和鼻腔仿佛被粘液堵住,特别滚烫,整个人都像是从蒸笼里爬出来的。
她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咳得纤细脖颈的青筋都显露了几根。
“知意?”
“终于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孟西洲将她额头上的湿毛巾拿下来,又用干毛巾给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水。
沈知意的脑部神经像是被人用大石头压着。
疼得要命。
她睁开眼睛,视线在模糊和清晰的边界徘徊,“西洲?”
“是我。”
孟西洲庆幸,“能知道是我就很好,说明烧减退了。”
“西洲……扶我起来。”
男人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扶起身,又给她的后背垫了一个软和的靠枕。
“知意,你身上的淤伤比较严重。另外你高烧导致肺部发炎,发炎的具体情况还得拍片才能确定。”
他又立马解释:“衣服是阿姨给你换的,伤口也是她擦的药,我没有动手。”
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情又敏 感内向的人。
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别人误会揣测他。
“谢谢你啊西洲。”沈知意脑袋还很疼,但她记得当时在青云路的街道上,她双眼一白昏了过去。
好在孟西洲偶然经过,将她救了。
“知意,你不用跟我说谢谢,我为你做的事,不及你曾经给我带来的庇荫。”
两人在房间内交谈。
殊不知房门外,中年妇人正拿着手机,从门缝的位置按下相机快门键。
她很会找角度。
一张又一张亲密暧昧的照片保存进相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