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救死扶伤,医者仁心”的原则,医生没过多计较,将医药箱装好,又叮嘱了路谨宴两句,便匆忙跟着江特助一块儿走了。
“他也会受伤?”沈知意冷淡地说。
在东巷端头,悬崖旁边,她扶着路谨宴走的时候,看到路南风单膝跪在地上的样子。
疼痛的样子。
今晚如果没有路南风,她跟路谨宴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以前这种阵仗对路南风来说是小事,如今他身上有旧伤,打不过了。”路谨宴唏嘘了句。
他虽然不喜欢路南风这个人,但还蛮欣赏路南风那股拗劲儿,俗称傲骨。
从小到大,路南风被路老爷子往死里打,从不吭声喊疼。
“什么旧伤?”
“就是在禁地……”路谨宴这时才察觉到自己说多了。
男人“哎哟”了一声,“意意,我也伤得挺重,你先帮我擦药吧,后背上的伤口我擦不到。”
沈知意看了眼禅房门口,医生离开的方向。
她最终还是没去往隔壁瞧路南风,有医生在,可以治疗他的伤口。
精神慰藉方面,韩新雨才能发挥效果。她沈知意过去,没有任何作用,路南风并不需要沈知意。
沈知意走到路谨宴背后,她拉了张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药罐给他涂药。
“太疼了……”
“忍着。”沈知意手上的动作轻了点,地痞流氓下手狠,都打出淤血了。
“明天回京城,你这伤不能耽搁,早点去医院处理。”
“你上了药应该就能好了。”路谨宴笑道。
“这药又不是灵丹妙药,涂上去就好了?你得扎针输液,消炎祛瘀。”
路谨宴转头看她,“你亲手涂的,好得快。”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沈知意就在他伤口上重重按了一把。
疼得路谨宴直接跳了起来,吃疼的叫声传到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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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听到一墙之隔外的叫声,路南风坐在椅子上,眼神沉冷得可怕。
明明屋外才是寒冬深夜,众人却觉得屋内更冷。
尤其是近距离给路南风看伤的医生。
“先生,您这膝盖以前受过伤吧?”
“是的医生。”江特助答道,“先生双腿的膝盖骨半年前全都碎了,休养了很久才能正常走路。”
闻言,医生眼睛都瞪大了很多。
他皱了皱脸,“既然膝盖骨碎过,就不应该动腿。现在是旧伤未愈又有新伤,十天半月是不能下地走了。”
“一定要静养,不然以后能不能正常走路都是问题。”
坐在椅子上的路南风就跟听不见医生的话一样,他抬眸问江特助:“她怎么还不过来?”
江特助:“……”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隔壁请了问诊宴少的医生,也对太太明说了您伤得重。
太太不过来有什么办法,难道他江凯能把太太搬过来吗?
医生这时无心插嘴:“隔壁那位先生外伤比较重,那位小姐在帮他上药呢。”
原来刚刚路谨宴那一声尖叫,是沈知意给他上药产生的。
路南风朝江特助吩咐:“告诉沈知意,想平安从白马寺离开,就立马过来。”
江特助:“……”为什么这种得罪太太的事,总让他去做?
江凯认命地转身,去了隔壁禅房。
他抬起手敲了三下门,“太太,是我。”
“没空。”
“太太,您需要去隔壁一趟。陈富贵现在在先生手上,先生可以把他放了。”
“咯吱”一声,沈知意打开禅房的门。
她看向门外的江特助,“他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江特助摇头。
沈知意将药膏给了江特助,“你给路谨宴上药。”
女人出了门,去了隔壁。
踏入隔壁禅房门槛,沈知意迎上男人凌厉的目光。他这眼神有点复杂,好像还带有责怪的意味。
责怪她?
怪她什么?
“医生,请问他的伤势怎么样?”沈知意客套问了句。
医生正要说“膝盖”二字,察觉到路南风的示意,他换了说辞:“有些外伤,总体来说不是很严重。”
沈知意点了点头。
她再次看向路南风,盯着男人这张冷漠的脸,她说:“很感谢你及时帮了我和路谨宴。”
说完,沈知意转身要走。
“你就走了?”
“……”沈知意顿了一下,“我道了谢,还需要我做什么?”
“救了你,擦药的事情理应你来做吧?”
他救了人,他有理。
沈知意折回来,桌上摆着几瓶药膏,她询问了医生使用方法。
女人拉开椅子在路南风跟前坐下,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男人肤色冷白,手骨处殴打产生的红肿便格外明显。
沈知意用棉签蘸了药膏,低着脑袋,仔细谨慎地给他上药。
从路南风的角度垂眸看她,刚好能看到她小巧的鼻梁,翘翘的眼睫毛。
她细心认真上药的画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 软感。
“沈知意,我救了你,你却扶着路谨宴逃命,不觉得没良心吗?”路南风问。
沈知意继续手上的动作,头也不抬:“不觉得。”
“果然没良心。”
他嗓音沉郁,听不出来其中夹杂的情感。
沈知意回复道:“良心这种东西分人的,对你就不需要有良心。”
“路南风,我期待和你领证复婚的时候,你却一味地相信韩新雨,你不觉得你很没良心吗?”
上好了药,沈知意把药罐摆回桌子上。
她抽了张纸,擦拭着自己葱白的手。
“所以说良心分人,你在乎韩新雨,所以可以全心全意相信她而薄待我。”
“同样,我跟路谨宴同一阵线,我就可以在危难关头救助他而舍弃你。”
“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沈知意站起身,路南风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哪都不许去。”
“路南风你是不是……”
她低头骂他,男人刚好抬头看她。路南风清晰地看见,她唇上形成的两个字:“有病。”
他先她一步开口说:“沈知意,在房间里陪我看雪。”
路南风记忆深处记得,他答应过谁,每一年的初雪都要陪她一起看。
可是他记不起来了,他忘了到底答应了谁。
白马寺今晚是第一场初雪,索性让沈知意跟他一起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沈知意,也许只是因为她刚刚上药的动作令人心软?
初雪?
他还记得初雪吗?
沈知意低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副眼镜让他有了伪装,不容易看清他的眼神。
他之前将海城的一切都否认得那么绝情,如今跟她说初雪,不觉得很好笑吗?
“我为什么要陪你看?”
“明天早上离开这个房间,你和路谨宴就能平安下山。你现在离开,陈富贵找上你们,我不管。”
“你好卑鄙。”沈知意骂他。
无论过了多久,路南风胁迫人这一套永远刻在他骨子里,不会改变。
他以前说过,这是资本家权力者惯用的手段,也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随你怎么说。”路南风松开她的手腕,同时把视线也收了回来。
他现在给她机会,她可以选择走,也可以选择留下。
二选一,实则就只有一个选项。
沈知意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坐在椅子上,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