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灯火通明。
开着暖气的同时,西侧的窗户开着一扇,正是最佳的赏雪角度。
白雪如柳絮,纷纷扬扬,沈知意看入了神,也就忘了身旁还坐着一个讨人厌的路南风。
“你好像很喜欢看雪。”
她看雪,路南风看她。
只是无意识间瞥到了她一眼,眼神就跟定在她脸上似的,挪不开。
这也难怪,二世祖路谨宴都能对沈知意百依百顺,这个女人确实异常吸引男人。
“我喜欢的事物很多,雪只是其中一个。”
沈知意淡下来的时候,就跟窗外的白雪一样,冷冷清清。
譬如现在,远不像他刚到京城与她见面时,她对他炙热似火地追逐。
“沈知意,在断崖上你扔下救命恩人转身扶着别人跑,是个正常人该做的事吗?”路南风问。
“兴师问罪啊?”沈知意转过头,“你早说把我留下来是为了问罪,我就让你数落一顿,何必坐在一块儿给对方添堵?”
“你不待见我,我也懒得看见你,同在一个屋檐下,赏雪的好心情都没了。”
沈知意目光定格在路南风脸上。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对着她,他给不出对韩新雨的那份温柔。
“我不觉得没礼貌。”沈知意正面回应了他的问题,“关键时刻求生是人的本能。”
“阿宴受伤了,我不能让他伤上加伤,带他走是很正常的事。”
“你对路谨宴感情不一般。”路南风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你与他一起来看初雪?”
说起初雪,沈知意想起在海城时,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
女人一只手撑着脸,喃喃自语了几句:“初雪,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一起看的话,会得到上天的祝福。”
“他们会手牵着手,一起走到白头,白头偕老。”
沈知意冲路南风扬了一下眼角,“你以为你还是不可取代的第一位么?对比起来,路谨宴比你好太多。”
虽然是个二世祖,在外是只藏獒,凶神恶煞。但对着沈知意,路谨宴就乖得像个弟弟。
“他在海城,对你也没那么好。”
“嗯,我都记着呢。”
沈知意望了眼窗子,外面已经很黑,临近凌晨了。
“看了几个小时,我能走了吗?”她问。
“你不是很喜欢跟我同在一间房,一张床?”
“以前喜欢。”沈知意坦然承认,她与他笑道:“现在不喜欢,我不喜欢别人的男人。”
谈话到了这个地方,沈知意是个聪明人,她意识到了某些东西。
她盯着面前的路南风几秒钟。
沈知意美眸微眯,她说:“路南风,你是担心我纠缠你,会影响到韩新雨的病情是么?”
她从江特助那听到一嘴,韩新雨病情加重,好多天都没下床,一直靠镇定剂吊着。
有病就是好,即便是做了“下药”、“诬陷”等没底线的事情,也能得到某个眼瞎男人的袒护和偏爱。
沈知意被冤枉下药,就需要跪下道歉征求原谅。
韩新雨坐实下药的罪责,却可以安然无恙,无事发生。
这就是横在路南风心里的那架天平,从一而终地倾向韩新雨的那一端。
“你想多了。”沈知意言笑晏晏,“你和韩新雨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除了阿九我会尽全力留住,其余的我懒得跟你们争。”
路南风莫名被她这两句话弄得心情不好,“什么意思?”
“跟你划清界限的意思。”
“是吗?”路南风看向她细长皙白的脖颈,那上面有一根银色链条,还有个吊坠隐没在衣领下。
沈知意本能伸手捂了一下胸口。
隔着衣服,她的掌心触碰到了那枚男士铂金戒指。
“划清界限,还不离身地戴着?”
“我想戴着就戴着。”
她一天不摘脖子上那根项链,不摘右手无名指上那枚钻戒,路南风就不信她能跟他划清界限。
她都执着了五年了,能这么快放下对他路南风的执念?
路南风伸手,握住沈知意细小的手腕。
他把她往身前拉,“沈知意,再把你几分钟前说初雪的那段话重复一遍。”
知道她要拒绝,路南风先一步说:“复述一遍,我满意了就让你离开禅房。”
“……”沈知意顿了片刻。
“放手。”她示意自己的手腕,要他松开。
路南风绅士般松了手。
沈知意猜不透他心底里在想什么,要她重复初雪的话,难不成他还想追忆曾经?
还是说,高高在上的路先生,享受被人热烈追捧的感觉?
沈知意拉着椅子,往路南风那边挪,将椅子挨着他的椅子,才重新贴着他坐下。
“听老人说,初雪是神落向大地的第一场祝福。”
“有情的眷侣一起看初雪,会得到老天爷的眷顾,得到爱情的庇荫。”
“一朝淋了初雪,他日也会白头。那对恋人,会白头偕老。”
沈知意抬起胳膊,双手搭在路南风的肩膀上。
她亲昵地凑到他脸前,带有蛊惑性的眸光在他薄唇上来回地落,像是要吻他,又迟迟不把唇送上去。
十足的勾引。
“路南风,以后每一年都跟我一起看初雪吧?”
路南风的目光始终定在她这张美艳的脸上,一张妖精脸,能勾动男人的魂魄。
她此刻还凑在他脸前笑,天生的媚骨。
路南风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他主动低了头,刚要吻上她的时候,沈知意忽然直起身。
“我可以走了吗?”
她直起身,跟他就保持了半米的客套距离。
路南风弯腰低头的动作还在,就能让人轻易发现,他动了心,而沈知意把他耍了。
“这些话……”路南风嗓音低沉,有点哑,“谁教你说的?”
“乱说的。”
沈知意站起身,她自动默认路南风满意了。
女人径直走向禅房门口,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江特助从屋外进来,“先生,您的腿耽误不得,咱们现在下山,尽快回京城吧?”
为了救太太,与那群人进行肉搏,膝盖本来就是旧伤,现在是旧伤未愈,又增添了新伤。
与此同时,京城协和医院住院部内。
韩新雨坐在床上,手里头的手机正在播放沈知意与路南风的对话。
路南风似乎很喜欢有关“初雪”的几句话。
韩新雨拿了个本子,回放沈知意的声音,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抄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