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新雨的声音透过电话线，还是那么娇弱无力，楚楚可怜。
“南风，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路南风回。
“南风，你今天忙吗？我听梁医生说，你的人在跟他对接，打算初四送我去纽约治疗。”
“我知道改变不了你的主意，但没想过你会这么急着把我送走。”
“以前年三十你都会跟我一起过，现在年初二了你都没来医院看望我。”
“我的存在影响了你和沈小姐的生活，我想了这么些天也想明白了，我觉得你那天说的很对。”
“我是该有自己的新生活，把病治好了，去找一个很爱我的人。”
韩新雨的嗓音哀伤，回荡在车厢里。
“想通了就好。”
“南风。”韩新雨喊他，“看在我当年救了你的份上，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带着小九跟我一起去看灯会呢？”
“初四我就走了，我想我再也不会回来，也再也不会见小九了。”
“我走之前，就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想带着儿子一起去看场灯会，你可以满足我吗？”
路南风没说话，他偏头看向沈知意。
对上路南风的视线，沈知意怔愣了几秒钟，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沈知意久久不表态，路南风便始终没回应。
听不到他的回答，韩新雨以为他不同意。
“南风，当年在海城你被人设计，我用自己救了你，我从来没奢望你报答我。”
“那年我才十九岁，没了清白还怀着孩子，不仅被辞职还经常遭受冷眼。”
“生小九的时候也是大出血，阎王殿里走一遭才保住了自己的命。然后我带着小九见你，你收留了我们母子。”
“如今儿子你给了沈小姐，也打算抛弃我，我都没有一句怨言，事事听从你的安排。”
“走之前我就只想看一场灯会，你都不能答应我吗？”
“你陪她去看吧。”沈知意开了口。
听到沈知意的声音，电话那边的韩新雨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顿时没了声。
沈知意又说，“今晚七点钟在城南庙街有灯会，你带小九陪她去看。”
得到沈知意的同意，路南风才开口：“新雨，六点半我去医院接你。”
好几秒钟后，有低低的啜泣声传出来。
然后才听见韩新雨的声音，她压抑着哭声，喜出望外的笑道：“好，我、我……谢谢沈小姐。”
这通电话结束得很快，几乎在韩新雨说完感谢就断了通讯。
车厢回归宁静，静了一路。
曾经沈知意听路南风说过有关韩新雨的事，他说他对韩新雨有必要的责任。
她一直不知道是什么责任。
今天才明白，韩新雨失身救了路南风，生了孩子还得了精神病。
路南风将她送出国，站在沈知意的角度上来说，她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这女人的阴影。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那么点堵。
“不希望我和阿九去灯会的话，今晚就不去了。”
“你以后会后悔送走她吗？”沈知意转过头，问了这么一句。
话问出口，沈知意又觉得不该问。
她心里有些烦躁。
“你带她去看灯会，灯会上人多，照顾好阿九。”
路南风偏头看她，“你看起来并不乐意。”
她说不上不乐意，只是内心有点复杂。
路南风曾为了阿九和韩新雨，将她给了路谨宴做交易，现在却能轻易放弃韩新雨。
这个男人薄凉是真的。
在乎的时候，将对方看得比命重。不在乎的时候，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吧？
会不会有一天，路南风不喜欢沈知意了，然后就像舍弃韩新雨这样舍弃她？
-
冬天天黑得早，七点钟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暗了。
沈知意在玄关换鞋。
“太太，您是要去灯会吗？”小保姆给她递伞。
“我去趟医院，晚上不回来。”
沈知意接了伞，拿起车钥匙便离开家门。
年初二医院依旧人多，门诊来来往往都是熙攘的人群。
沈知意停好车，提着东西去了F栋的小型别墅住院部，搭乘电梯到了沈父所在的楼层。
病房里，液晶电视正重播春晚，沈母坐在床边给沈父按摩。
“妈，新年快乐。”
她将补品摆在桌架上，把挑选的珍珠项链礼盒递给沈母。
妇人往后看了眼，“阿九没来吗？”
“今天有庙会，阿九和南风去城南看灯会了。”沈知意又说，“我给您买了条项链，您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沈母接了礼盒。
接过来的过程中，妇人刻意看了一眼沈知意左手小拇指。
在海城医院，被她亲手掰断的那根手指。
路南风现在住在“四季别墅”，她现在又与路南风住在了一起，沈母都知道。
“下定决心了是吗？”
沈母看着盒中的项链，话语声很轻。
母女之间话不用说得特别直白，彼此间都懂对方的意思。
沈知意点了点头，“妈，对不起。我是栽在路南风身上了，我想再给我和他一个新的机会。”
十九岁相遇，她追求他，亲口告白。
二十岁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他，也是她主动示爱。
今年二十四岁，蹉跎了四年，发生了许多事，这次还是沈知意主动。
她的爱情观也跟她这个人一样，又倔强又轴。一旦爱上了，就是一根筋往前走到底。
心不死就不停休。
“你去做吧。”
“对不起妈，我亏欠你和爸爸太多……”
“没什么对不起的。”沈母抬起头，她轻轻拍了拍沈知意的手，“妈妈从来都支持你的选择。”
“妈妈只提醒你一句，凡事都保持两分清醒，随时都要擦亮眼睛。”
“我明白。”沈知意点头。
-
陪着沈母看了两小时晚，沈知意的手机响了。
她去了阳台接电话。
陌生号码。
“沈知意，我想见你，海景湾港口的别墅，你一个人过来。”
“韩新雨？”
韩新雨继续自己的话，“我和小九在一起，我知道你很爱他。如果十一点前我看不见你人，我就抱着小九一起跳进海港。”
“你别冲动！”沈知意声音都高了几度，“我马上过来，你别动阿九。”
沈知意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医院。
在前往海景湾港口别墅的路上，她一面开车，一面拨了路南风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沈知意厉声质问：“阿九人呢？”
“知意？”
“我问你阿九人在哪里！”
路南风那边很嘈杂，估计是在灯会庙街上。
他迟疑了几秒钟，“阿九跟新雨进了迷宫，还没有出来。”
“韩新雨五分钟前给我打电话，说她现在带着阿九在海景湾港口的别墅。”
“要我在十一点钟前一个人过去，否则她就抱着阿九一块儿跳海！”
“路南风，我让你看顾好阿九，你就是这样看儿子的吗！”
没等路南风回话，沈知意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她一脚油门踩了下去，SUV呼啸驰骋在通往郊区港口的街道上。
傅延发来信息：“姐，你说的路段我看了监控，的确有一个年轻女人抱着睡着的孩子去了港口。”
底下还有张监控截图。
沈知意点开放大，那就是韩新雨抱着昏睡过去的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