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两个佣人将祠堂内的烛光点燃。
堂里亮了起来。
“先回去。”
有了亮光,将沈知意心底的恐惧驱散不少,她才怔怔地回过神。
“不行。”她挡了一下路南风的手,“我是第一次来见你的养父母,对于去世的人,得更加尊敬。”
“我是打算在这里跪拜,不能这么早就回去。”
祠堂里没有暖气,寒冬腊月沈知意本来衣服就湿了,吹了这么久冷风,身子冰冷冷。
她一张小脸也冻得蜡白,明明吓得肩膀都在抖,却还要坚持留下来。
欧秀雅当时跟沈知意说的话,站在屋檐外的路南风一字不漏都听见了。
“家里没有跪拜的规矩,你来过就已经尽孝了。”
路南风弯下腰去抱她,沈知意却先一步将他推开,“南风,你先走。”
“知意……”
“南风。”沈知意打断他的话,她抬头认真地说:“我知道姨母是在试探,我接受她的试探。”
“你是她抚养大的,她对你的感情就像我对阿九一样。前两次你的膝盖受伤,她肯定很担心,也就对我产生了敌意。”
“我会消除她的敌意,尽可能让她满意,不然你在中间也很为难不是吗?”
烛光在她眼睛里,同样她双眼中还有路南风。
这就是沈知意满心满眼都爱一个人的样子,路南风此刻近距离感受着。
“你要跪多久?”
“一夜。”沈知意又说,“不是姨母让我跪的,她只是让我上了香,跪拜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时间也是我自己定的。”
她说得很自然,一点都不像假话。
若不是他在外听到了那番对话,也许都要被沈知意骗了。
“把棉袄脱下来。”
路南风上手将她外穿的已经湿了的毛呢子大衣脱下,然后把自己的棉袄裹在她身上。
他的衣服非常暖和,只是裹上身,沈知意浑身就有了暖意。
沈知意刚打算开口让他先离开,就看见男人在她身旁的草蒲跪下。
“你做什么?”
“尽孝。”
“你尽什么孝?我是第一次见你的养父母,所以才来祠堂尽孝的,你快点走了。”
隔着男士棉袄,路南风将沈知意搂住。
他低头看她,“我也是第一次带着妻子来见姨夫,尽孝是应该的。”
沈知意张了一下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回复他。
她跪着尽孝,他就陪着她一起跪。
行动远比任何话语都来得让人心里暖和。
沈知意昂着头注视着他,良久都没说话,然后弯着眉眼冲他无声笑了几下。
-
佣人匆忙回了别墅。
“夫人,南风少爷也在祠堂跪着,他要跟沈小姐一块儿跪。”
“而且南风少爷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沈小姐穿上,祠堂地势阴冷,不穿棉袄很容易感冒。”
欧秀雅拨弄佛珠的动作停了。
他膝盖的伤还没完全愈合,若是跪上一整夜,又会加重伤势。
“路南风啊路南风,你是被沈知意勾走了魂!”
欧秀雅呢喃,握紧了手中的佛珠。
妇人站起身,匆忙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祠堂左右木柱点了八盏烛灯,整个堂内灯火通明。
欧秀雅进了檐下,妇人径直朝神龛前走,在沈知意身旁停下,弯腰扶她起来。
“我让你敬香就回来,你怎么在这里跪下了?”
沈知意是个聪明人,她说:“姨母,敬香后跪拜更有诚意,所以我就没经过您的同意跪了一会儿。”
沈知意起了身,路南风才跟着一块起来。
佣人连忙将手中的棉袄递过去,“南风少爷天气冷,您赶紧把外套穿上吧。”
欧秀雅看了眼正在穿外套的男人。
宁愿自己受冻,也不愿意让沈知意着凉。不敢忤逆她欧秀雅,又心疼沈知意,所以就陪沈知意一起跪。
这就是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好儿子。
给别的女人养的儿子。
“弘深大概也想不到,未来南风会这么待一个女孩这么好。”
欧秀雅一句话,沈知意与路南风两个人都听进了心里。
两人心绪完全不同。
沈知意以为她心疼自己儿子,便开口解释:“姨母,我知道南风膝盖有伤,我有分寸不会让他久跪。”
“您没有来的话,我是打算几分钟后就跟南风一起离开的。”
欧秀雅没理会沈知意,妇人最后看了眼路南风,便走去神龛,站在“路弘深”灵位前。
“年也拜过了,你们回京城吧。冬天天黑得早,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改日再来看您。”路南风说。
他牵上沈知意的手,带着人离开了祠堂。
外头风雪加剧,欧秀雅偏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路南风撑着伞搂着沈知意。
伞完全朝沈知意那边倾斜,偏宠的程度太明显。
“呵呵~”
欧秀雅笑了两声。
她转回头看向自己丈夫的牌位,“弘深,如果你在天有灵,早日把沈知意带走吧。”
“她跟沈家人一样,本来就不配活在这世上。如今南风陷得深,有她在一天,南风就不安全。”
“他在海城几次三番为沈知意拼命,差一点就死在伦敦,死在老爷子手上了。”
“弘深,我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南风。”
-
宾利慕尚从莞城离开。
副驾上的路承赫心情特别好,正低头吃着布丁。
“南风,姨母没生你的气吧?”
“没有。”
路南风拿着药箱,正在给沈知意二次清理手背上的烫伤,擦拭药膏。
“我看见管家在收拾客房,姨母原本是想留你在这里住一晚,结果因为我的事,她让我们回京城。”
“我能看出来她很关心很在乎你,母亲都疼爱儿子,所以她才有点排斥我,毕竟是我让你受的伤。”
路南风抬眸看她,“你想多了。”
“哎。”沈知意叹了口气,“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讨不到姨母的喜欢,果然我这个人就是不受长辈待见。”
“以前在海城,那些追我的富家少爷,他们的父母恨不得我立马消失,远离他们儿子。”
她也就是张扬了点,傲娇了点,又不是坏人。
好在,沈知意从来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她只在意自己爱的人。
“妈妈,你还想住在姨婆家呀?”路承赫扭过小脑袋。
“住在姨婆家不好吗?你陪姨婆下棋呀。”
“不好!”男孩摇头,“你看你的手,就是被姨婆和管家一起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