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爸爸!”路承赫抬头笑着接受表扬。
父子两融洽地交谈,没有发现另一旁的沈知意脸上僵硬的笑容,还有冷下来的肢体。
她将视线从路南风脸上收回来,低头看向路承赫的画。
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
十九岁到二十四岁,少女蜕变成女人,都是跟他一起度过。身体里刻下有关他的印记,好难改。
日常遇到一些小事,她习惯性地与他分享。
就像刚刚。
看到儿子画得那样好,沈知意无意识就笑着与路南风分享了喜悦,全然忘了他并不待见她。
“林老师说下周我们班上要去户外采风,爸爸妈妈也要参加哦。”
路承赫扭头看沈知意,“妈妈,就在下个星期五,你要和爸爸一起参加。”
沈知意回过神,牵强笑了几下:“嗯,妈妈会参加的。”
绝不会出现上次错过颁奖典礼的事。
-
入夜。
路南风教路承赫弹钢琴,沈知意则坐在琴边鼓掌,时不时给儿子递点水果吃。
父母关系好,一同陪伴孩子,对孩子的身心成长大有裨益。
“快九点钟了,阿九该上楼洗澡,等会儿睡觉了。”沈知意放下果盘,说道。
路南风也说,“明天再学。”
“好喔。”
小男孩从椅子上下来,自己收拾好琴谱,将椅子工整地摆好,然后就随着育儿师一块儿上了楼。
路承赫身影在二楼消失后,原本离得近的沈知意路南风二人即刻有了距离。
沈知意明白他的习惯,“我先去洗澡。”
她说完就起身去了二楼。
这些天路南风的作息很有规律,他在家的时候也不会很早回主卧,一般都是深夜进屋。
然后就在床上躺下,各睡各的。
小保姆来到客厅时,厅内只有路南风一个人。她端着安神茶走过去,“先生,太太上楼了吗?”
男人在看报刊,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那我先把安神药给太太送上去,凉了的话效果不大。太太这些天睡不好,精神很差。”
“她睡不好?”
小保姆停下步子,对于路南风的询问,她点了点头:“持续时间有半个月了,昨天我让花小姐开了些安神药。”
他怎么觉得沈知意晚上睡得特别好?
除了昨夜,她等到凌晨一点,为了让他陪她去给欧秀雅选购礼物。
其余时候,他回主卧她都睡沉了,没有一丝一毫要等他的意思。
“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安神药是中药,副作用小一点。”小保姆又说。
路南风眉心蹙了几下,“她什么时候吃安眠药的?”
“好像是上个月月底的时候。”
这个时间,是沈知意参加了高中班主任寿宴回来后,难道回了京城她还背地里跟孟西洲上过床?
精气神都花在那上面了,所以气力不佳,需要靠药物入眠。
路南风放下报刊起身,接了小保姆手中的汤药:“我顺便给她拿上去。”
-
沈知意洗完澡出来,进到主卧客厅,就看见路南风坐在沙发上。
她神色怔了一下,脚下的步伐停了。
他今晚这么早就进主卧了?
反常啊。
几秒钟后,沈知意接受了他在主卧的事实,继续抬脚往前走。
“小保姆给你熬了安神药,让你趁热喝。”他在看书,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
沈知意这才注意到茶几上那碗冒着热气的药。
她走过去,弯下腰将药碗拿了起来。
“有这么劳累吗?”
还需要喝安神药。
这句话路南风没说,沈知意从他冷嘲热讽的语调中自己联想到的。
她仰起头,几口将苦涩的中药喝了下去。
女人面色不改,仿佛喝的不是苦药,而是甜汤。
她说:“当然不比你,我每天上班肯定会有所劳累,你空闲得很,又怎么知道别人的辛苦?”
“你有什么辛苦的?”路南风抬起眸子,冷漠的眸光落在沈知意脸上。
已经四月初,气温逐渐转暖,沈知意却还能感觉到冬日里的严寒。
路南风带给她的。
她也是个要强的人,不服输的性子总让她疼得更多。
“自然是每天都要看见你,同在一个屋檐下,睡一张床,你能想象到的辛苦我就有多辛苦。”
沈知意冲他扯了一下唇角,“如果你可以不碍我的眼,我可能会睡得更好。”
她今天在北城古玩街受了伤,势必也要把这份伤痛的十分之一还给路南风,所以故意满身是刺地讽刺他。
路南风盯着她这张乖张的脸许久。
白瞎生的这副好皮囊,长得美艳漂亮,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路南风脸色平平,他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看书,“过阵子。”
“什么意思?”
“你觉得什么意思?”路南风反问。
沈知意心里忐忑了一下。
想来想去,想到的也就只有一个路承赫。
女人烟眉骤拧,她往前走了一步,“你过阵子要把阿九带走?他是我的儿子,他在我的户口本上,而且他只认我!”
“户口本只是小事。”路南风翻了一页书,“现在只认你,日后说不准。”
男人看书的心情被打搅,他没心思再继续看。
路南风把书合上摆在茶几旁,他站起身冷淡地扫了沈知意一眼,“没有阿九,你对我来说半点价值都没有,别把自己想得过于重要。”
他径直走去了浴室,转眼间的功夫就离开了客厅。
路南风走后,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带上了重量,压在沈知意身上,令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她说他在“四季别墅”碍她的眼,他表示自己并不稀罕待在这栋别墅,委曲求全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只是为了阿九。
一旦阿九不是非她不可,路南风就会带着阿九离开。
-
翌日。
淡妆都遮不住沈知意憔悴的脸庞,到了公司,又被欧佳询问她是不是没睡好。
昨晚喝了安神药,一点效果都没有,还是一夜没睡。
沈知意给花如锦发了条信息,控诉道:“你的药没有疗效,喝了一点都不管用。”
花如锦:“……”
“知意,公司的新季度珠宝上市销售,被你指点的那个儿童节元素的手链卖得最好。”
“这个季度的营业额有望与上一季度齐平,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公司很快就能上市了。”
欧佳一面走一面说,欢快得不行。
反观沈知意,就跟霜打的黄瓜一样,焉兮兮。
设计部内也是一副热闹欢腾的景象,员工们都盯着首发营业额数据看,一旦增长就开始欢呼。
从上班到下班,就没有停止过。
唯独就只有沈知意,坐在工位上了无生趣地发呆,与气氛格格不入。
“佳怡你可太厉害了,第一份设计作品就取得这样大的成绩。”
“都是知意的功劳,她给我提出了宝贵的意见。”段佳怡很谦虚,“我得先走了,今天有点事。”
段佳怡离开了办公室。
沈知意不愿意听到设计部同事的嘀咕,也关了电脑下班。
她搭乘电梯去了一楼,在门口打了卡,随后走出FM公司写字楼。
走在广场上,四周很安静,遮挡物也比较少。
一晃神的瞬间,沈知意的视线被远处那辆熟悉的车吸引了,黑色的宾利慕尚。
路南风的车。
就停在远处街道上。
FM珠宝公司写字楼比较偏,无论路南风出门做什么,都不可能顺路来到公司,除非他是专程接人。
已经许久没在公司外见到路南风的车,此刻见到了,沈知意心头一暖。
是来接她下班的吧?
沈知意转了方向,没往停车位那边去,而是径直朝宾利慕尚方向走去。
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声音都轻快响亮了不少。
就在她满心欢喜奔赴时,视线里,江特助打开宾利的后车门,沈知意看到路南风侧影的同时,也看见段佳怡上了车。
她的脚步蓦然停了。
一双腿仿佛灌了铅,立在原地无论使用多大的劲儿都没办法动弹。
原来,不是来接她下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