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围的尸体还僵硬的躺在那里，鲜血已经染透了这一百零八阶石阶，凶手就站在这血染的土地上，却端庄的像一个圣人。
“你……”敬花溪想说你疯了，可是他的眼神这么清醒：“你这样……算什么大师？”
“贫僧从未自称为大师。”
两人说话间流城看向周围的尸体，注意到有五具尸体和其他的有些不同，其他人的尸体皆是因为鲜血流尽而死，这五具却像是死前受尽了巨大的折磨一般，面部充满了恐惧，瞳孔睁的很大。
而且这些尸体的灵魂甚至还被困在身体里，无法挣脱。
“你们是要来阻我的吗？”
余霜讪讪一笑：“倒也不必，慧及师傅，您若是去其他地方渡一渡，我们也管不着，你看呢？”
敬花溪却道：“我们要为镇上的人报仇。”
余霜摊手话语一转：“可惜这个小家伙非要管闲事。”
慧及叹道：“余施主，我无异与你为敌。”
余霜真情实意：“我也不想和你为敌。”
“动手吧。”
慧及说道这话的时候依旧平淡，却有种孤注一掷的意味，手上的佛珠闪烁锋芒。
余霜的神色也郑重起来，偏头对二人道：
“小心点。”
这是流城第一次看见他动手，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的武器。
是一根深绿色的棍，就像是什么植物的茎秆，看起来温柔坚韧，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气息，就如余霜这个人一样。
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物，流城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这才转头打量起眼前的敌人。
余霜说他早已习得大罗金身显然不假，这人周身环绕着淡淡梵文金气，已然刀枪不入。
他双手并拢去胸前，口中念念有词，掌中佛珠也闪烁淡淡的金光，流城只觉得周围风声大燥，有什么东西当头罩了下来，让他体内的妖魔明显躁动起来，敬花溪已经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只觉得脑海翻天覆地，魂魄都要离体，耳朵就要㓎出血色。。
余霜抢先出手，他瞧着几乎没用什么力气，简直就像个花架子似的甩着那棍子，可那把棍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就这么乱甩几下，突然听见哐当几声。
金色的梵文罩子就这么碎了。
流城二人这才觉得好一点，他深知这人比之前遇见的那些鬼怪难对付多了，以他如今的灵力估计并不乐观，他抬手拔出身后骨剑，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他们三人这些日子已有默契，对视一眼齐齐攻了上去，慧及不慌不忙，一手托腕，两只微并，一百零八颗佛珠四散开来，他掌心微动，那佛珠光芒更甚齐齐朝着流城敬花溪而来。
而他已经劈掌朝余霜袭去，余霜经过方才那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血色全无，他一边和慧及打斗，一边全然无所谓的笑道：
“外外，咱们好歹也是老相识，下手至于这么狠吗？”
慧及也淡淡一笑，手中伏魔神通不减：“对你，不敢藏私。”
余霜手中动作毫不怠慢，温润的灵气此刻却如同能撕裂空间一般，慧及只觉得那一瞬间仿佛春风拂面，可下一刻那柔软的风就如同猛兽的利爪席向自己的喉咙，逼的他不得不退一步。
余霜余光看向流城，见他额头已有薄汗，眼神依旧冷漠，只是速度更快，如利剑一般再次扑了上去。
余霜心道这和尚比那时候看起来更厉害了，不愧是天生佛骨，这修行速度别人是拍马都跟不上。
妖族或许百年才能修成人身，千年才能触及仙门，踏入登仙台。
而人类天生就拥有人身，运气好点几十年便能被天道眷顾，踏上九重天。
而这和尚更是厉害，佛门不受与九重天，眼看着再这样下去，百年之内必定成佛了，到时候便是九重天的帝君见他恐怕也得尊一声，佛子。
这么一想，自己还挺心酸。
心里想东想西倒也不敢耽误他动手，眼看着敬花溪就被一颗佛珠钉在了原地，余霜连忙道：
“小心。”
敬花溪依旧还是没避开，被那颗佛珠打出重伤，吐血倒在了地上。
流城见此眉眼一动，识海中的白色狐狸抖了抖睫毛，眉心的红色逐渐扩散开来。
让他有些握不住手中的骨剑，冰冷刺骨的白色灵气之中竟生出一股灼热的火焰，而那几乎无坚不摧的梵文被他火焰一逼，竟然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流城手抖的不像话，骨剑本是他的本命武器，现在却像是与他排异似的，又或者像是被什么吓到了，挣扎要逃开他的掌控。
他神色一个恍惚，剩下的几十颗佛珠顿时找到了时机，齐齐朝他身上爆射而去，一直观察着这边情况的余霜见此顾不得慧及拍在背后的一掌，朝他扑了过来。
“流城！”
余霜喷出一口热血，流城隐约间只瞧见余霜的身影透明的就像是要消失了一般，下一刻就见他身后陡然追来的灰色浓雾。
那雾猛然朝他们二人当头扑了过来，丝毫不给两人反击之力。
流城被余霜狠狠的撞在地上，一时间有些头晕脑胀，眼前的浓雾让他什么也看不清，他闭了闭眼，正想要仔细看的时候那浓雾陡然消失了。
两人一坐一蹲站在人潮鼎沸的街道，面面相忘。
半响，余霜缓了缓窒息的痛苦，看向周围，声音沙哑：“这是哪啊？”
流城定定的看向丰运客栈的名字，垂眸道：“留客镇。”
“啊？”余霜有些惊讶：“不会吧？”
这街道热闹非凡，人潮喧闹，街道周围的商摊小贩吆喝的一声比一声高。
周围游走的人群中不少锦衣华服，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也有江湖刀客阔步而谈。
每个人脸上扑面而来的生气和他们知道的留客镇完全不一样。
流城道：“那个招牌，我见过。”
余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似乎遇见白芨的时候她便是站在这间客栈的门口，只是那时候这客栈已经关门歇业许久，如今也见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怎么回事？”
流城想到那团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的原因，这周围的气息也并没有幻境的感觉，还有那时候灼热的火焰和握不住的骨剑。
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余霜咂舌，伸手拐了他一下，一瘸一拐的：“先去问问吧。”
说罢大步朝客栈走去，流城只好跟随其后。
“掌柜的，有坐吗？”
掌柜是个有些肥胖的男人，闻言笑嘻嘻的道：
“有的，有的，客人请坐，小二快带客人入座。”
两人跟着跑堂的小哥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期间余霜借着点菜的时间打探着消息，这才知道这是十六年前的留客镇。
待人走后，余霜长叹一口气：
“十六年前，啧，真麻烦。”
流城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因为护着自己冲劲太大让他的额头不知撞上了什么，有几道划痕透着血印，并不严重，却让流城的质问淡了下来。
“下次这种情况，你不用管我。”
他身为九重天的仙君，断然没有让一个凡人保护他的情况，虽然这个人可能并不是一般的凡人。
余霜面朝窗外慢饮一杯酒，心口的痛苦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放心，我不傻。”
薄薄的晨光落在他的脸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几乎看不出半点血色，现在看来他似乎比之前刚见面时又瘦了不少，像是有无形的恶鬼在不断的蚕食他的生命似的。
流城犹豫了片刻问道：“你的身体没事吧？”
余霜掀起半个眼皮：“没事，不过你要以身相许吗？”
调笑太过明显，流城那点微薄的愧疚便消失的干净，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各自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
门外行人二三，夕阳的余晖洒在过往来人的脸上，有人雄心壮志，有人萎靡不振，有富商贵子勾着金丝雀笼前呼后拥，有老朽乞儿卧榻街头无人问津，流城看了一会，兴致索然，便收回了目光转向远方。
兴许是因为离开九重天以来一直不太顺，眉目之间有几分倦怠。
门外传来几声争吵，原来是一个小乞丐想进屋捡些吃剩下的东西果腹，却被店小二拦了出去，那小孩顶着一张惨兮兮的脸哀求，大概是很久没吃东西了，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带着哭腔。
店小二该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没好气的骂骂咧咧，流城余光瞧见店里一位红衣女子霸道的拍了拍桌子，叫了些吃的给那小孩送了过来。
接着自己也离开了，人群中有人对着那女子指指点点，笑容淫邪。
半响，余霜好奇的看向他偏头问道：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流城摇摇头：“不知道。”
余霜唉声叹气：“我就说不该去，那和尚哪里是我们能招惹的。”
流城没说话，余霜又问：
“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
流城淡淡道：“什么事。”
余霜端了杯酒水喝着：“你一个仙君不在九重天好好呆着，来这人间做什么？”
“找一个人。”流城心觉得这也并非什么秘密，说不定余霜知道一些呢，毕竟他到现在也没摸清楚这个人的来历：“云潮妖王逢春，不知你可听说过。”
“咳……”余霜被呛的咳嗽了好一会，眼角泛红，呐呐道：“你……你找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