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慧及无伤
绿雨生城2021-01-05 23:323,013

  他和他之前憎恶的那些人一样。

  让人恶心。

  然而阿茶何伯他们都被他骗了,都以为他是被威胁了,所以何伯死前还想保护他。

  阿茶甚至以为可以以此获得活下去的机会,可是等他们看到的话……

  慧及掀开眼皮,神色平静:

  “他在哪?”

  “他在……”白暮转头看向白暮,燃烧的火光让他仿佛置身火海:“在我府上。”

  而他身后的白府此刻已经被一片大火覆盖,从大火燃起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便是之前活着这样的大火下也不会在活着了。

  慧及的眸色渐深,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漏出了愤怒。

  如今整个白府已经快被烧干净了,他根本无从下脚。

  森然的杀意从他眼中散开,危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一寸心讥笑道:“好算盘,想要借此将证据烧的干干净净,如果活着往后众人眼里,你依旧是清清白白的知府大人是吗?”

  白暮的眉眼依旧忧郁,就像是冬日的坲柳,他的脸色苍白,看着白芨挣扎半响,终究还是三个字:

  “对不起。”

  “爹……”

  白芨有些穿不过气,这一个字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下一刻白芨的额头也多了一个红点,那红点越来越大,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臭虫饱餐一顿后漏出圆滚滚的肚子,接着滚落下来。

  白芨感觉到额头有些痒,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一手湿热,接着她便感觉到痛,那痛从四肢百骸袭来,好像哪里都痛,可是哪里都摸不到痛点。

  几乎眨眼的功夫她也变成了一个卷缩在地上惨叫的血虫。

  “白芨姐姐!!”

  敬花溪想要去抱她,却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样的血虫很多,几乎成百上千,依旧站在原地的人几乎被吓疯了,跟着一起叫。

  活像是人间炼狱,唯有慧及神情平静,却都像是没有被这副场景影响似的,有种置之事外的冷漠。

  白暮跪下来紧紧搂着白芨,再也坚持不住:

  “求求你,杀了我,停下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放了她!!求求你,求求你!”

  白暮此刻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搂着怀中的白芨,癫狂般不知朝谁呼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放过我女儿吧!”

  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如今看起来比白芨还要吓人,浑身上下都被血覆盖,两双眼睛也变的血红,还在不断的往外滴血。

  如今还站着的人了了无几,便是还站着神经也已经崩溃,疯癫的抱头痛哭。

  一寸心嫌恶的看了众人一眼:

  “大师,眼些的这些人,不只是活活杀了你的妻子,还将她全身的血液放干,而这个人,他囚禁了你的孩子,日日夜夜奴役他,为了私欲以人血喂之,如今还怕事情败露,提前烧了白府杀了它。”

  慧及静静的听他说完了,才问道:

  “那你呢,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一寸心道:“杀你妻子的人不是我,杀你孩子的人也不是我,我顶多算是知而不报,就算你想找我的麻烦,我建议还是先料理了这些人,你说呢?”

  慧及便道:“是也,总归都是要还的,倒也不必执着先后。”

  “等一下。”正在这时敬花溪站出来道:“如果你的孩子没有死呢?能不能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慧及摇头:“何为无辜?”

  一寸心也下意识的皱紧了眉,这个家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刚才他就觉得奇怪,明明是一个人类,却丝毫不受影响。

  “没有伤害过他们的人,从不知情的人,不能放过他们吗?”

  慧及想了想:“可以尝试。”

  敬花溪定定道:“他没死,我……我把他带出来了。”

  原来余霜走之前就让敬花溪留意府上的所有人,让他找机会找到东乌幼崽,带出去藏起来。

  结果他就看见……

  就看见那个孩子浑身都是伤痕,赤裸着被绑在白暮房中的地下室。

  他心里虽然慌张,还是匆忙将人救了下来,先一步将人带出来了,本来还想着带人找到余霜他们,哪知道白府后来就着火了,阿茶又引出了慧及,他只好将人藏了起来。

  “他在哪?”

  这是慧及今晚第三次问这句话,却一次比一次冷漠。

  他属于人类的感情似乎在逐渐消失。

  明明该是温情的,他却像是抽离了灵魂,没有任何感情。

  敬花溪连忙道:“我这就带他出来。”

  敬花溪走的快,回来的也快,因为他就把人藏在了白府后面的一个小石沟那里,在他拉着那个孩子出现的时候,在场还清醒的人无不震动。

  这冲天的阴气几乎从这个孩子的骨缝里钻了出来,变成一张张利齿在啃咬他的灵魂,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阴沉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那是归于一种死寂的冷静。

  当他用那双眼看向慧及的时候,慧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属于人的情绪。

  他之前无论是想要惩治这些人亦或是与人交谈,都带着一种勘破世俗的悲悯或施舍,而现在那点悲悯淡去,他平淡的眉眼微微蹙起。

  漏出了一丝痛楚。

  就这么一丝丝的痛楚让他突然就有了些人气。

  让人觉得他的愤怒和杀戮终归是有几分为他自己了。

  “你……”

  眼前的孩子突然想到想到很久之前那个妖娆艳丽的女人,这竟然是他们两的孩子吗?

  其实对于司寇的记忆并不是特别深刻,他只是记得那时候师傅不愿他在有人的时候出入庙前,所以终日都在后山的院子里诵经念佛。

  那样的日子并不算太难过,只是有时候他总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偶尔能听见夜里殿中有香客在大厅痛哭悔恨说着亏于心的事,他那种念头便更加强烈。

  师傅常说,佛有八戒,人有八苦。

  让他克制守礼,对万物抱有怜悯之心。

  可他却总有些离经叛道的念头,那时候他还太年轻,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想法。

  他对万物没有怜悯之心,也没有漠视之意。

  无论是多么沉痛的悔恨和泪水,都无法打动他的心,他就像是灵魂脱离身体,情感剥落三界。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野心,这天下人的痛苦却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

  在这方寸庙宇之中,渡不尽天下苦痛之人。

  师傅闻言也只是摸摸他的头,意味不明的道:“这样也好,你是天生的佛修。”

  然而那时候他还太小,他答应师傅要服侍他一辈子,不可离开寒水寺。

  所以他一直盯着那青灰的门墙一看就是十年,直到有一年春日,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攀在院中的树上,如同一朵秋日的海棠。

  为这一成不变的日子填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对人妖并无意见,却对这个频频捉弄自己的女妖怪不太欢喜,他不太明白对方眼里的兴致,更没兴趣。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妖半夜钻进了他的房间里,赤身裸体,暧昧道:

  “好看吗?”

  他对女人的身体亦或是色欲并未有多么的向往,或许如他师傅所言,他是个天生的佛修。

  正常的佛修在脱离尘世欲望的阶段是最痛苦的,可他从未有脱离红尘出世的时候,因为他从生来开始就不存在这种欲望。

  自然也不畏惧。

  所以他想了想道:“尚可。”

  司寇便笑:“你真有趣,你不想试一试吗?女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慧及当真思考了一下才道:“太晚了,我有些困了。”

  司寇却凑近挨着他坐下:

  “夜色正好才是。”

  “目的呢?”慧及突然有些好奇。

  司寇道:“自然是帮你,你从未入世,如何体会凡间疾苦,七情六欲,又怎么能帮助他人脱离苦海呢。”

  慧及像是被打动了,他本就是个不惧世俗的人,闻言将经书放在床头,仔细收拾好,躺回了床上。

  这下反倒是司寇惊讶了:“你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慧及淡淡道:“随便。”

  而后便和之前一样,她偶尔还是会来,慧及不怎么会理她,自从那夜之后他也没有感觉到所谓的色欲有什么令人沉沦的地方,于是对司寇的提议也不在感兴趣。

  然而随着时间走远司寇似乎也学会了安静,她时常坐在院子前听他诵经念佛,一坐就是一天,再也没有踏进过房间。

  直到那天傍晚慧及的师傅圆寂,慧及一个人默默将师傅下葬后便决定离开的那天晚上,她又一次踏进了慧及的院子。

  她难得穿了一件素色的衣服,仿佛是知道慧及的师傅圆寂了,面上也是肃静的。

  慧及跪在榻前闭目念经,这是他第一次为师傅诵经,和以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感觉周围过于安静来了,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他念完了,司寇才道:

  “你还好吗?”

  慧及有些莫名:“自然。”

  司寇问:“你要走了是吗?”

  慧及点点头:“是。”

  司寇笑容有些勉强:“就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吗?”

继续阅读:第四十一章: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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