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和敬花溪一行人面色惨白,他们刚才已经见识过慧及的实力,完全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听见众人的争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慧及淡淡立在一旁,看着天上的红月,若非他们都知道这人就是主使,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和尚。
虽然从他以往的经历来说确实如此,若没有这件事慧及在哪里都是一个受人敬重的佛修。
“大师,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大师,我们只是一时糊涂,饶了我们吧!”
“大师,这件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啊,你要找就找他们吧,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一寸心静悄悄的敢到后,看到这番场景倒也不急了,隐秘的隐去身形淡定的靠在一旁的墙上,看戏似的。
慧及却突然看了过来,漆黑的眼深不见底:
“既然来了,何不相见?”
一寸心心中一紧,有些怀疑,不是一个佛子而已,竟然能看破他的伪装。
不过既然没认出来了,他便显出的身形,折扇抵在唇边:
“无意打扰,只是好奇罢了。”
慧及淡淡道:“施主在这个时间来,想必不是巧合。”
一寸心轻笑:“大师莫要误会,好吧我承认我却是有心,总归我不是来阻拦你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相互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双双收回视线。
一寸心轻笑,自言自语似的低喃:
“他想杀我。”
他说罢看向天上的红月,又看向人群中面容模糊的白暮:“又能等到几时呢。”
这般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人相互倒在地上,浑身上下还是细细密密的往外渗血,找不到任何伤口,却也没有任何办法能控制这样的情况发生。
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惨叫声恐惧声不绝于耳,这场景就像是人间地狱。
“大师,大师放过我吧!!求求您!”
慧及面无表情。
终于在阿芸倒地后,阿茶再也忍不住了,她死死搂着痛苦尖叫的阿芸,却没有办法控制她不断往外渗的血液,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了。
她嗓子几乎劈叉,哭着喊:
“您放过我们吧!求求您!”
见求慧及没有反应,她突然转头去扯白暮的衣角:
“老爷!老爷你救救我们!你知道孩子在哪,你把他交出来吧!”
白暮浑身一抖,下意识看向白暮,竟说不出话。
“爹?什么意思?”
白暮神情微皱,躲开阿茶的手:“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阿茶的眼下也开始冒血:
“老爷!你知道啊,这些年一直是您在养着那个孩子,您交出来吧,救救我们吧!!求求您!!”
身边的其他人也听见这些话,虽然还没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却齐齐都朝着白暮跪下磕头:
“知府大人,你给他吧!!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知府大人,我还不想死啊!?”
“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您养着他?”白芨仓惶的拉着白暮的衣袖:“您说话啊?啊?”
白暮几乎下意识的甩开她的手,又发现自己反应太大,连忙道:“芨儿,对不起。”
白芨难以置信的开口:“真的是您?”
白暮眉头皱着,有些不忍心的开口:“对不起,是我的错,但是那个孩子是个怪物,是他威胁我,我才……我对不起你。”
“您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
白暮说那是十六年前的时候了,那晚他赶去后已经太晚了,司寇和孩子在祭台,人们还在司寇身上发现愤怒,孩子就扔在一旁,他看着不忍心就打算偷偷带走,埋葬。
没想到他走了没一会,那孩子冰冷的身体竟然有了温柔,渐渐醒了过来,他不忍心又怕别人知道才偷偷养在家里,哪知道那孩子是个魔鬼。
“他以镇上所有人的性命威胁我,我只好……”
一直没说话的敬花溪却突然问:“那青姨呢?”
白暮一愣:“什么?”
敬花溪定定的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杀青姨?”
白芨一下子被这接二连三的问话弄的一片混乱,艰难的开口:“青姨……青姨是……”
白暮急急道:“不是……”他喘了口气:“不是,是因为他爱……”
一寸心却在此时拍了拍手,讥讽道:“真是推的干净,你想说是因为金乌喜好人血为生?”
可是在这之前流城他们已经否认过,白暮脸色苍白,那些辩解的话噎住了嗓子,说不出来。
一寸心看热闹不嫌大,对白芨道:“不如你问问你父亲,你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什么意思?”
白暮脸色白的可怕,却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寸心道:“不如我来告诉你吧。”
一寸心独步走近,笑道:“因为你的父亲是个人面兽心的变态,他喜欢小孩子,喜欢暴力,血腥,喜欢在孩子身上展现这一切,是不是很刺激?”
一寸心说到这总结道:“这说明什么呢,你正直羸弱的父亲还是想展现他也是拥有男人强悍的那一面的,至于你母亲,是因为……”一寸心笑道:“她看见了,她不小心看见了这一切,所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所以自杀了。”
他说完看着几乎崩溃的白芨道:“怎么样?你的父亲和你想象中的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白芨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她说着眼泪直掉,抓住白暮的衣角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白暮却不敢与她对视,白芨却在他的躲避中看懂了答案,几乎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这是他的父亲啊!
永远温柔正直,从来不会与人争执结怨,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的父亲,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一寸心仿佛懂她的困惑,淡淡道:“或许就是因为总要面面俱到,总要正直温和,才会给自己的欲望一个合理的爆发理由,毕竟做人已经这么苦了,偶尔做做禽兽伤害的又不是真正的人类,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说的对吗白大人?”
白暮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肮脏隐秘的欲望,愧疚的低下头。
他从小就立志做一个好官,要正直勇敢,秉公执法,造福百姓。
可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被千刀万剐。
而他却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甚至替他们这些罪人遮掩。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世界似乎开始破碎,或者说从很久之前他的时间已经布满裂缝。
而这些罪人是如此庸俗势力,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跪在司法公正的大殿下,理直气壮的说着那些毫无道理的话。
他的脊背发凉,恨不得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样的人该死了才是。
他曾眼睁睁的看见一个女人被丈夫在街头毒打,旁人却说那是家事,不是他该管的。
他也曾见过年轻的男人将自己年迈的父亲关在家里活活饿死,可就算是事实又怎样呢?
他最多只能将人关在牢里几天就放出去,因为可是他是个好官,他必须秉公执法。
法律无法判断他的罪。
他抱住了那个孩子,偷偷的跑开,身后是众人的狂欢如同地狱的业火追逐着他。
他朝着无边的夜色中奔跑,然后怀中冰冷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慢慢的,他听见了哭声。
他低头去看,看见了一双墨绿的双眼。
妖异又美丽。
他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呼吸,才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的。
鬼使神差的他把孩子带了回来,藏进了家里,恰巧他知道家里有一处地下室,是他年幼时一次无意间发现的,后来他每次与父亲闹出矛盾,与夫子产生争议,与这个世界感到疲惫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
那是他心底所有隐秘的感情所放置的地方。
这个孩子也被放在了这里,成了他最隐秘的一样东西。
金乌需要喝血才能成长,刚开始他用自己的血,后来他被发现晕倒在书房后,他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
可是他不能放手,
于是他想到了一些别的主意,刚开始是流命的尸体,这些人总是独来独往,没有家人颠沛流离,今天还在,不知道哪天就消失在这个镇子上,没有人会在意他们。
这就像是一个恶劣的循环,他不能接受自己竟然会变的和他之前讨厌的人一样为了私欲伤害他人,他为了他杀了那么多人,那么理所当然应该获得回报。
这就导致他在外面越彬彬有礼,在这里就越暴躁残忍,他总是认为是那个孩子引诱了他,否则为什么会在看见那双眼的时候就将他留了下来。
这种仇恨在白夫人发现自杀后便的更加深刻,他恨他,也需要他。
他那些不堪的,阴暗的心思,只有在这里才能肆无忌惮。
在他发现这个孩子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会愈合的时候他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越来越无法控制。
可是当从余霜口中知道所谓的金乌饮血只是一场谎言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那些自欺欺人的暴力只不过是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个垃圾,一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