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霜摇着扇子,没太明白:“什么?”
流城抬头看他,定定道:“神仙草。”
是了,以守天人的能力无论是幻术还是梦境他都不可能毫无察觉,可是度忘长乡天生拥有天赋,只要自己付得起代价,就可以画出真实的东西。
所以他完全没有想过那个旧物是假,没有想过那个幻境是真,虚虚实实,让他分辨不清。
如果是这样,流城从九重天离开就不是一个巧合,更甚者云焰的出现也不是巧合,这是一场长达十六年……不……
或许更久,这是一场不知道何时开始的布局。
那么……为什么?
让他失去灵力的目的是什么?
流城心里隐约有一个想法,真的是因为他吗?
还是为了他身体里的云焰。
余霜见他神色越发晦暗阴沉,呐呐道:“怎么了?”
流城眸色锐利:“将云焰的事情告诉我。”
“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啊。”余霜啧啧两声:“我都说了,仙君,下凡很危险的,你看你一离开就中毒了,要我说等这个幻境散了,你赶紧回九重天吧。”
流城没理会,只是淡淡道:“我是说全部,这段时间他经常出现,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余霜眨眨眼:“你想让我说什么?”他神色暧昧的很,眼中却又几分薄薄凉意,脖子上的吻痕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淡了,但是他这刻意的语气还是让流城有一瞬的尴尬。
僵硬了片刻,才道:“关于他的所有事,你都可以说。”
余霜见他态度强硬,知道轻易打发不了,只好道:
“我知道的不多,之前都跟你说了,他以前是云潮的御史,只是后来因为与逢春在治理云潮的理念发生了偏差,后来矛盾越来越大,两人就闹掰了,他被打入了神寂台,逢春不久后也死了,他不知怎么的没有死反而活了下来,一千年后借着你的身体复活了,就这样。”
“他和度忘长乡有什么关系吗?”流城可没有忘记,那时候度长君满眼的仇恨。
“不知道。”余霜想了想:“应该没关系,云焰虽然那时候和逢春争执不断,却没有做过背离云潮规则的事,去和人类起争斗,更何况两千七百年前云焰不过是……还是个小妖怪呢,他自小在云潮,怎么可能和度忘长乡有什么关系。”
流城闻言没说话,半响神色凉凉:“看来你知道的并不是那么少。”
“……”余霜摊手:“这个事是他自己说的,我不过是想起来了而已,你觉得跟他相关?”
流动点点头:“我现在怀疑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从我离开九重天开始就有人背后操作。”
“如果是这样,那你回去呗?”
“我可以走,你确定他不会回来吗。”按照现在的情况,早晚有一天流城会控制不住身体里的云焰。
余霜:“还真是。”有些头疼:“算了,先出去再说,既然有所图,如果所图不见了,想必自然会出现。”
“嗯。”流城不置可否。
……
秋风萧瑟,夜里更是冷的厉害,薄薄的白霜将所有的植物度上一层白色的纱衣。
已是凌晨,夜里没有月亮,四下黑的可怕,已经没人在外面行走,连日夜雨连打更人都窝在被窝里不愿意出来,秋日的雨并不急,细细密密带着扰人的凉意,给这空荡寂静的世界带来沙沙的声响。
半响这声响中突然多出一缕别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屠夫杀猪的大刀一下一下剁在骨头上,耳边风声急骤,一团黑影如薄雾一般出现在黑暗中,黑雾后漏出的东西也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具血尸,全身上下似乎没有好的地方,半凝固的血浆包裹着肥胖的身体,像是一只血色的蛹正在地上缓慢的爬行。
“啊!!!”一声尖叫划破留客镇安宁的早晨。
东边一条小溪里死了一个人,全身上下呈现一种腥臭的肿胀,该是昨夜暴雨从山坡上的水坝里冲下来的。
这人是个屠夫,名为陆升,是个脾气暴躁,一身蛮横腱子肉的高大男人。
往常在街上三个大男人都打不过他一个,现在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甚至还被人砍了这么多刀。
陈小芸到现场的时候有些呆,像是认不出来似的,也是,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如今眼球吐出,口舌外翻,肿胀的身体里胸腔和腹部高高隆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繁殖似的,确实与平日里的他不太像。
过了好一会,陈小芸才找回了神智,绝望的哭了起来。
她的神色仓惶,头发凌乱,大概是刚收拾完猪肉衣服上满是油渍和几滴杂乱的血迹,此刻哭起来更是显的苍老疲惫。
围观的衙役倒是没有为难她,甚至多少有些心疼她,这个女人虽然不漂亮,但是干活却是一把好手,平日里性子也好,从不与人起争执。
陆升活着的时候对她也不算好,虽然没有动手打过她,但是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他男人不爱她,对她颐指气使,常常在街上就能嫌弃她这她那的,近来常常在外面喝酒喝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更多的人却是在猜测,杀了陈升的人究竟是谁?
这么高大强悍的男人,谁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把人杀了?
认领完尸体,邻居将哭的肝肠寸断的陈小芸扶回家,回去的路上陈小芸余光看见了站在自己肉摊前的司寇。
司寇还是一身红衣,已经快七个月的身体已经显怀,她却依旧高挑清瘦,微微皱着眉看向自己。
陈小芸心口一跳,避开了她的目光,陪同的邻居自然也看见了,没好气的喊道:
“今日不做生意了,你去别家买吧。”
司寇没说话只是沉沉的看着陈小芸,半响道:
“没事吧。”
陈小芸擦了擦眼泪,垂下眼皮:“还好。”
司寇上前拍了拍她满是污垢的手,安慰道:“没事的。”
陈小芸盯着她纤细白嫩的手,身子一抖,像是被烫了似的飞快的抽回了手。
“嗯。”
这件案子的凶手一直没有找到,但是却传出了是司寇杀人的消息,那天司寇的邻居亲眼看见陆升在司寇门口和他争吵的画面。
“我知道你肚子里那个孽种的父亲是谁,要是不想他身败名裂,你好好想想……”说罢摔袖离去。
这谣言越传越真,直至某一天镇子上突然传出司寇是妖的言论。
度长君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画上的术士活灵活现的从画里钻了出来,朝他鞠了一躬朝门外走去。
司寇是妖,如果不能杀了她便会被被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害死的言论从术士口中说出,七分真也成了十分真。
而今夜便是诛妖伏魔之日。
余霜如往日一般静静坐在靠窗的桌上,似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这是幻境,无论我们做什么其实都改变不了现实吧。”
云焰走近扣住他的肩膀,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那又如何。”霸道的理所当然。
余霜有些无奈的笑了:“行吧。”
两人敢向祭台的时候,司寇已经被无数红线死死锁在了祭台上,台下的村民跃跃欲试的拿着手中的刀试图去割破她的身体,旁边的术士慈眉善目,口吐恶言:
“就是这样,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刺下去,这样她的气运才会转到你们的身上。”
“啊……妖孽,受死吧!”一个男人拿着刀冲上去的瞬间,大地都开始颤抖,四下似乎失色了一般,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时间以一种超乎正常的方式在流动。
无论是思想还是动作,好像都变的很慢,眼前的视野从彩色转变成了黑白,仿佛经过了漫长的世界,久到他们身体麻木,思想苍白,突然间一切回归了正常,下一个他们就如同炮弹一般被轰了出去。
这一切在司寇的眼中却仿佛只是一瞬,就在这些人轰出去的下一刻她看见云焰和余霜不知从虚空中走了出来,身上的咒锁也终于松动了几分。
她有些不可思议,这两个人是来救她的吗?
“啧……”云烟有些不耐烦,他的能力还没有恢复一般,这个咒锁对现在的他来说竟然还有几分难缠,经过了一会才完全解开。
司寇浑身脏乱,还有几道被红线割除来的伤口,狼狈的爬起来后连忙道谢:“多谢两位大人。”
云焰不太在意的昂了昂下巴,示意道:“这些人,你自己来。”
意思是死是活,自己都不会插手。
闻言有些恢复了神智的人顾不上害怕一个劲的跪着求饶,有些却愤怒恐惧的指着他们大骂。
唯有陈小芸呆呆的站在原地,定定的看向司寇,那眼神活像是与司寇有不共戴天的仇,非要不死不休才能安息。
司寇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蹒跚着走过去:
“为什么?”
陈小芸有些疲惫眨了眨眼,讽刺道:
“为什么?”
司寇拧眉不解:“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还是说你怕我把那件事说出去?我当时没说以后就不会说。”
她曾见过陆升当初羞辱这个可怜的女人,也曾见过这个女人满脸泪痕却一刀一刀无比狠厉。
她甚至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所以一直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陈小芸却摇了摇头,似嘲似笑:
“与你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