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焰不太情愿的给他倒了杯水:“快说吧。
逢春故意喝的很大声,在云焰极度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开口:
“相救他,只能靠她自己。”
云焰最近的日子非常无趣,每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因为这里地势原因,连流民都没有,每日看着楼下的人群来往,他快要无聊死了。
因为之前逢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他对云焰有些生气,而且每日听见来往的人说起柳月娥的事,而他无能为力,这让他感觉到很挫败很难受。
他不明白这世间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了,命运太过强悍,很多时候你拼尽了一切,也无法改变。
逢春这么说的时候,云焰第一次反驳她的话,他看着逢春,眸光灼灼:
“我才不信命运,我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我会变强,变的很强,如果有谁阻挡,那么毁了便是。”
少年郎单薄的身躯下是永不妥协的灵魂,或许今日他还不够强大,但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强大的让所有人不敢直视。
届时,毁天灭地,只在一念。
逢春心中一动,却故意吊儿郎当的敷衍了两声:
“就会说大话的小屁孩。”
云焰怒气上升,扑上去抓逢春,却一点也够不上:“才不是大话,你给我看着,有一天我一定会比你还厉害。”
逢春一直手指抵在云焰的额头上,见他愤愤不满,淡淡一笑:
“好的,我等着。”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些话会成为一个残酷的现实,而那时横跃在他们身前的是一桩桩无法抹去的罪孽。
这样又过了几日,一天夜里,逢春和云焰正窝在屋顶上看月亮。
今晚的月色依旧是那么皎洁,那么冷漠。
离人的愁,国破的怨,它看了那么多也依旧如同往昔,径自圆缺。
逢春想起住在月影之弦的守天人,是不是也因为这月色的冷漠才让她那般冰冷。
柳月娥便是踏着这样的月色而来的,这让云焰再次怀疑,是因为月色太过冷漠,才让眼前的人看起来犹如冰霜。
柳月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精神多了,她化的淡淡的妆,细心的描了眉,像是要赶赴情人的约会。
她的笑容恰到好处,可并不好看,或许悲伤的笑容都不好看,她对逢春说:
“我跟你说说我们的故事吧。”
她也并不理会逢春的反应,自顾自的开口: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思想的,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那天我迷迷糊糊的走到这里,当时镇上正在举行庙会,很热闹。
我记得那天天很蓝,他站在小河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我觉得很奇怪,大家都那么开心,他怎么一点也看不出开心的样子,然后河边游船的客人故意泼水洒在他的身上,他转头看着那几人,也不说话,闷闷的,半响突然就笑了。”
那笑容极为讽刺而灰暗,却让柳月娥的心猛然一揪,便再也逃不开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再也不让这人露出这种笑容,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附身到当时前来庙会的柳家小姐身上。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楚忆南的身前,楚忆南当时的衣服弄湿了,心情颇为烦闷,对着眼前的“柳月娥”颌首示意后便要离开。
“柳月娥”却伸手拦住了他:
“公子留步。”
楚忆南有些奇怪,因他家庭问题这镇上的女子见了他无不避如蛇蝎,这柳家小姐平日见了自己也是一副没瞧见的模样,此刻不知是要做什么。
“不知柳小姐有何吩咐?”
“柳月娥”这才发现自己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拦下一位陌生男子,脸上顿时飞起云霞。
楚忆南见她神色扭捏,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周围不少人已经看了过来,他自是不愿意被人说是柳小姐石榴裙下殷勤献媚的穷酸书生,便道:
“若没什么事,在下便先走了。”
“柳月娥”见他要走,心中一慌急忙抓住了楚忆南的衣袖,急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楚忆南微微皱眉,这秋水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往人士虽多,定居此地也就那么几户,更可况自己与她也见过不少次面,感情这人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心中虽是不快,面上依旧冷淡:
“在下楚忆南。”
“柳月娥”讪讪一笑,呐呐道:
“那……那公子家住何处?”
楚忆南照旧答了:
“在下就住在秋水镇,不过地势颇为偏僻,柳小姐想必不曾去过。”
“柳月娥”有些惊讶:
“你认识我?”
楚忆南这才正眼看向她,他总觉得今天的柳小姐看起来和以往有些不一样,虽然以往他们也不曾说过话,可是路上遇见那柳小姐眼眸深处的轻藐却是不容忽视的,怎么今日却这般热情起来。
他心中奇怪,但无奈人家家室雄厚,自己得罪不起,即便再不愿与其扯上关系,此刻也只能好声应对:
“柳小姐在秋水镇无人不知,柳老板更是秋水镇一等一的人物,在下眼神尚好,自然认识。”
“那……”“柳月娥”还想说什么,跟随在身后的丫鬟已经察觉到了自家小姐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赶紧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服低声道:
“小姐,你以往不是最瞧不起这穷酸书生了吗,现在怎么和他说起话了,而且老爷吩咐的时间快到了,咱们得快点回去。”
这话说的声音不小,自然是故意让楚忆南听见的了,估摸着是怕他以为柳家小姐和自己说了几句话就得意忘形,故意让他难堪的了。
楚忆南心中冷笑,他向来心高气傲,若不是因为对方是女子失了礼节,他早就拂袖离去了。
“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紧张,说话都说不利索了,那时候他看我的眼神特别冷淡,疏离又客气,我想如果不是我后来总去找他,他定然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
柳月娥的脸色蒙上回忆的色彩,这让她看起来稍微有了点温度,逢春并未打断她,继续听她说。
“那天之后我就占据了这具身体,即便刚开始的身体的主人在不断的反抗,很多时候我都怕我会被她挤出这个身体,可是好在她不够强大,尝试了几次后就逐渐沉寂了下去。
那之后我就常常偷偷去找他,他刚开始总不愿意和我说话。”
楚忆南的爷爷曾经也是一位官居一品的大臣,才华横溢,学富五斗,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当时的金玥帝君,被剥了官服遣回乡下,并且子孙后代永不得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当时这秋水镇还只是极为贫困的一个小山区,比起那帝君脚下的黄土自是寒酸了千百倍不止,楚忆南的爷爷和奶奶却也安心住了下来。
后来生下了楚忆南的父亲,也不知道为何他父亲天上愚钝,性子有些痴痴傻傻,十六岁那年被一青楼女子所骗通晓了人事,结果便和那女子生下了楚忆南,逼的他爷爷不得不倾尽积蓄把人赎了出来。
本想着往后便好好过日子,且不想那女子不过两年便因为忍受不了这般贫苦的日子有了外心,和一个来往的商人跑了。
楚忆南他爹知晓后,疯疯癫癫的跑出去要将人追回来,结果刚好赶上那年秋水镇的大山崩塌流露玉石,旁人此后是日子蒸蒸日上,柳月娥的父亲更是一跃成为镇上首富,可流石却把他爹砸死了。
这之后楚忆南爷爷的身子经此事后便是不好了,终日卧床,而楚忆南这孩子似乎是继承了他爹不曾有的智慧,很小的时候便可见一二。
楚忆南的爷爷见此心中总算有了安慰,恨不得将一生所学都交予他,有时候也会说起曾经的往日,那些帝都风云,繁华壮丽,一语定江山的霸气凌云,自信睥睨,都是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镇上永远也看不到的风景。
这也养成了楚忆南从小便心高气傲的性子,一心想着将来做出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惜天意难违,在他爷爷死后他才知道他此生都不可能踏入那个风云迭起的地方了。
他本身性子就比较孤高,而如今满腔报复只能葬于腹中的现实让他多了几分阴鹫,便更加不爱说话了。
可柳月娥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她偷偷的趴在墙头看着他教孩子念书,这具娇生惯养的身体柔弱程度超过了她的预计,在第一天便从墙头摔了下来。
听到声响的楚忆南从屋里出来瞧见她痛的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愣,余光瞧见她的手被蹭破了一大块皮这才走过来将人扶起,问道:
“柳小姐这是做什么?”
柳月娥不好意思回答,便一个劲的倒吸冷气,像是很痛,楚忆南见她这样也不好再问,叹了口气让人进屋自己从柜子里拿出药箱为她清理。
门外的小孩趴在门口睁着大眼睛往里面看,楚忆南将人打发走了,回头瞧见柳月娥仰着头冲自己笑,他暗暗皱眉,不明白这位不知人间苦的大小姐这是闹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