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逢春旧事
绿雨生城2021-01-02 21:373,033

  “月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还是有人逼你?”

  柳月娥冷笑:

  “当然是真心的,我之前只是看你一副心高气傲谁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才去招惹你的,如今你为了我都断了一条腿还不肯放弃,足以证明我的魅力了,本来我还想着可以和你在玩一段时间,可你现在都快死了,我总不能把一辈子赔进去吧,好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这也就是跟你说下,让你死的瞑目。”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唔咳……”

  剧烈的咳嗽因为疼痛而闷回了胸腔,柳月娥又道:

  “你看看你,连咳嗽都只能忍着,不过也是,不然我都怕你一个不小心把肺给咳出来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楚忆南突然抬头看向她,那双毫无生气的眼此刻极为灼亮,像是凶猛的野兽盯着猎物。

  他沉声道:“柳月娥,你最好祝我死了,否则……”

  他却突然住口了,否则什么呢?

  其实一开始他就想过解除婚约的不是吗,他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凭什么去沾指别人光明美好的未来。

  他可以是旁人口中茶余饭后的一段笑话,也可以是风沙消逝的一杯黄土,他可以冰凉的躺在墓碑里承受一切怜悯或嗤笑,但他不能是柳月娥紧缩的眉头和眼角的泪水。

  可如果是这样,他就不用再担心了不是吗?

  楚忆南突然笑了起来,如初见时那般,讽刺而灰暗。

  “既然如此,我同意。”

  柳月娥从屋里慢慢走出来,逢春看着她满脸的泪想,她若是在哭下去一定会瞎的。

  柳月娥却像没感觉似的冲她点头:

  “开始吧。”

  魇是魔物,它是修道之人的邪念和魔障,它们会吞噬人类、鬼魂或者其他的生物的身体借此存活, 当然也有很多时候它们也会被猎物反吞噬。

  被反吞噬的猎物拥有本身的记忆,他们或许不愿意伤害其他的生物,可它们的本体也会不自觉的吸收着周围生物的生气来填满自己的饥饿欲望。

  而被吸食了生气的,轻微的会身体虚弱,严重的就会死亡,想要救他,就只能把自己所吸收的生气还给他,而魇魔的本能是贪婪,除非死亡它绝不可能会将吸食的生气吐出来。

  逢春说过,她没有办法救他。

  他们的结局本就只有生离或死别。

  当初附身到这个身体时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如今抽离这个身体才知原来这么艰难,锥心泣血。

  她本体也是美的,容颜妩媚,上挑的眉眼极为惑人,是个祸国殃民的样貌。

  驱魔的剑刃冰冷锋利,眼前的女子含笑引戮。

  逢春道:“人妖不得相恋,结局已定,你早该明白?”

  女子收起笑声,眼里带着地狱而来的幽冷凉意:

  “人妖不得相恋,我倒也问问,这是谁定下的规矩?谁有这个权利定下这个法则,谁有权利让我们爱谁,让我们不爱谁。”

  她的身体逐渐消散,远处的天空也逐渐泛白,那带着怨恨的话语也逐渐失去温度消弭成灰。

  逢春没吱声,半响懒懒拍了拍云焰的头:“走吧。”

  那是云焰第一次感觉到逢春的冷漠,在他被逢春捡回来的那天,他看到的逢春总是漫不经心的,懒散的,浑身透着股不着四六的劲儿。

  他也一度怀疑云潮最强大的妖主竟然会是这样的性子,让他一度觉得云潮要完。

  但是不可否认的这样似乎没有丝毫攻击感的逢春让他下意识收拢了全身的倒刺,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信赖着依赖着他。

  在他的眼里逢春并非那个传言中跨越了生死,目空一切的强大妖王,只是个没事总是想着法子调戏他,使唤他的不正经长辈。

  可是此时此时他感觉到了那种因为强大而漠视一切的残忍,他的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

  他所观的一朵花,一片叶与方才在他面前消失的女人并无不同。

  那么他呢?

  他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

  如果……

  如果有一天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他也会像目送一片流云似的目送自己吗?

  不……不可以。

  他不允许。

  云焰心中涌现出一股奇怪的占有欲,他来势汹汹且毫不讲道理,就这么死死扎根在他的心深处,经年累月,越发强大。

  而如今还是个孩子的他,其实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他只是伸手拉出了余霜的手,紧紧握着。

  余霜低头瞅他一眼,以为他是因为柳月娥伤心了,不由失笑。

  真是个可爱的小狐狸。

  翌日,柳家小姐起床后对于和楚忆南定亲一事拒不承认,哭闹着取消婚约,柳老板自是欢喜,当天就把聘礼遣了回来。

  楚忆南卧床无法起身,躺在床上看着柳府的下人对自己冷嘲热讽,沉默不语。

  人人都道,怕是柳小姐看人活不长不愿早早做了寡妇,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情,这柳家小姐的情谊怕也是纸做的,前些日子还要死要活的只嫁给穷书生一人,这不,转眼间的功夫便和临城的苏公子你浓我浓,据说快要成亲了。

  要我说,柳小姐还能真把那穷书生当回事了?不过一时鬼迷心窍,现在清醒了,谁还愿意和那样的人扯上关系,早早断了才是正道。

  云焰趴在二楼上听到底下客人说书似的,你一言我一语,他愤愤不平的关上窗子把头埋在被窝里,试图将这些声音赶出脑中。

  可依旧不顶用,那些话语像恼人的蚊子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逢春进屋瞧见他那模样也不在意,他手中端着一壶酒水自顾自的坐下斟了一杯,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敬向身前的地板,六月的阳光灼热,没一会便不见踪迹了。

  就像那个倾尽一切去爱的女子,如今只是旁人口中的一段笑词,或许再过不久,便什么也没有了。

  云焰有些难过:

  “她死了是吗?”

  逢春点点头,挺没同情心的道:“魇魔无魂无魄,消散了便是一缕风过。”

  云焰也没了待下去的念头:

  “我们明天就走吧。”

  “好啊,想去哪?”

  “去婆罗国吧?听说那里很漂亮。”

  “可以。”

  离开之前云焰非要再次去了一趟楚忆南的家。

  已经是下午了,他穿着一件单衣一瘸一拐的从屋里走出来,院子里不少削好的竹签和零碎的木头,他慢慢走过来坐下编织着花灯,打算过些日子去镇上卖。

  他最近身子好了不少,已经可以做一些轻一点的活计了,只是

  前些日子瘦的太厉害,脸颊都瘦的凹进去了,单衣穿在身上像是披了块床单,好在气色还不错。

  他的手很巧,花蝴蝶似的一会的功夫便编好了一个花灯,夕阳的余晖和夏日的清风相得益彰,他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眉眼不似往日那般阴鹫,满是棱角,如今竟是奇异的平和。

  屋里传来奶奶的自言自语:

  “哎,阿南啊,你看看月娥怎么还没来啊?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来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楚忆南手一顿,脆弱的竹签便断了一根,他没在意又继续往下编,快要收尾的时候他猛然一把攥紧了花灯,竹签戳进了肉里,满手鲜血。

  他低着头肩膀耸动,云焰想他是不是在哭泣。

  然而他想错了,楚忆南再次抬头的时候面容依旧平和,眼眸深处是悲伤沉淀后的死灰。

  他方才去镇上的时候遇见柳月娥,对方看见他后神色不是太好,她自然知道自己与这人的传闻,她一直不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她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怎么也出不去,而醒来后竟然和一个穷书生牵扯到了一起。

  这让她觉得难堪和羞耻。

  所以她故作轻藐的看了楚忆南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血腥的味道弥漫,屋里的奶奶还在自言自语说着阿南,说着月娥,楚忆南慢慢剔除手上的竹刺,慢慢用纱布包扎好,承受过那种超越极限的痛后他似乎再也感觉不到痛了,楚忆南捡起地上的竹签看了好久,突然低声自语:

   “月娥,你离开我的时候我感觉你是爱我的,可就在刚才,我突然感觉到,你已经不爱我了。”

  云焰抬起的步伐一顿,被逢春拉扯着只好收了回来。

  逢春冲他无声的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那人的年轻的身影,佝偻而垮塌,如同迟暮的老人再也经不得半点风雨。

  逢春拉着他转身离开,低声道: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至少他还能活下去。”

  “如果是我,就算是地狱我也要拉着他一起闯,才不会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放他走。”走了好一会,云焰突然斩钉截铁的说道。

  余霜一愣,见他尚显稚嫩的眼里坚定蛮横,不由笑了。

  那时他只觉得少年心性,直到多年以后,两人针锋相对,云焰隔着几步距离看着他,身后是可以斩妖灭神的神寂台。

  那时他的眼神也是如此。

  “逢春,我说过,就算是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跳。”

  逢春摇头:“可我不愿。”

  我不愿啊,所以……

  活下去吧。

继续阅读:第四十七章:不知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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