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神色从进来开始一直有些飘,这会却沉了下来,半响像是鼓足的勇气似的问道: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照顾他吗?”
“你……”敬花溪有些惊讶,即便没有明白,但是总归是知道这个孩子与白暮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正常来说,应该都不喜欢在和他产生关系吧。
“你为什么?这么想?”
白芨深吸一口气后,表情反而放松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他,是我们毁了他的人生,总该要偿还的。”
“可是你父亲……”
“你放心。”白芨急声道:“我不会让他在见到……我知道他受了很多苦,所以我想在他长大前照顾他,如果哪天他想离开了,我也不会拘束他的自由。”
敬花溪有些犹豫,他不太确定的看了白芨一眼,那一眼里的东西他自己或许都有注意到是什么,却让白芨一下子白了脸色。
“我不会……我不是,我只是,我真的只是想照顾他而已,我……”
“我相信你。”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余霜和流城此时朝着这半毁的老房子走了进来,余霜胳膊随意的搭在敬花溪头上:
“不过我相信你的真心,但是你确定你能有这个能力吗?你已经快十八岁了吧,可能很快就要嫁人了,到时候这个孩子怎么办?”
白芨点点头,很认真的解释:“我想过了,我……我不会成婚,我想照顾他,除非他选择离开,否则我一定会一直照顾他。”
余霜耸肩:“这样就没什么可说的啦。”
“可是……”敬花溪还想说什么,余霜勾着他的脖子动了动:“既然白姑娘这么说了,咱们也算是给小金乌找好了地方,你就不用担心了,白姑娘,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吧,我们去跟小金乌说一声,马上也要上路了。”
等白芨走后,敬花溪有些不满的道:
“余大哥,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啊!”
余霜揶揄道:“怎么了?不是你一口一个白姐姐,交给她你怎么还不放心了?”
“我……”敬花溪想要争辩,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下去。
余霜收了笑,搂着他坐在烧的灰突突的椅子上问道:“是不是觉得人心难测?你怕白姑娘会对小金乌不好?”
敬花溪低着头好一会才点头。
余霜噗嗤一笑:“好啊,你总算有长进了,之前那个,一幅全世界都是好人的模样,傻不愣登的。”
敬花溪好一会才抬头有些难过的问:“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想,白姐姐或许真的只是想照顾他。”
只是他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从前他的世界总是黑白分明,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他不需要过多的思考,从未有过什么烦恼。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世界并非非黑即白,很多人都带着不同的一幅面具生活,明明前一刻还对你笑脸相迎,背地里却做着令人恶心的勾当。
当他听见白芨想要照顾小金乌的时候,那一刻不是欣喜感激而是怀疑,怀疑她的目的。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可是却又无法忽略自己的感受。
余霜拍拍他的肩膀:“并非如此,千般颜,万般色,人心本就复杂难测,没有人能透过肉体直接看透灵魂,你怀疑是正常啊。”
余霜呐呐道:“真的吗?”
“自然,你要是经过这样的事还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才是真的没长进。”
“那……”敬花溪问:“你为什么答应呢?你认为白姐姐是真心会好好照顾她吗?”
余霜点头:“自然。”
“为什么?你怎么能看出来的。”
“嗯。”余霜摸了摸下巴:“因为我活的时间比你长,所以我看的比你清楚,她不是那样的人,至少现在不是,好了,别想太多了,你还是研究研究怎么跟那小孩说吧。”
看着敬花溪还是很茫然的模样,余霜也没多说,只是揉乱了他的头发笑了笑。
余光瞧见流城看过来的眼,心里一抽抽。
完了。
忘了还有这个祖宗。
流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转身出门了,余霜无奈长叹:
“神头一刀缩头一刀,上吧。”
等出了这个屋余霜才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流城选的这块地方竟然他们在幻境中生活过的地方。
那颗梨树已经被烧的秃脖子了,现下就剩半人高的枯骨在那任立着,流城站在那树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瞧着有些危险。
余霜犹豫再三走过去道:
“呵呵,天不错!”
流城转头,毫不拖泥带水:“我说过,有些事情结束后你要给我一个答案。”
余霜挺无奈地:“你不会委婉点吗,哎……行吧,你问。”
流城道:“我是不是云焰。”
他说的是问句,却几乎是肯定的,一双斜长淡漠的眼沉默的看了过来,细密的阳光在他背后度了一层金光,让他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
哪里像是云焰。
可余霜骗不了自己,于是他点点头:“是。”
流城无意识的呼吸微顿,半响又问:“他……我为什么离开云潮?还到了九重天?”
余霜百般无赖的摊开手对着阳光展开又紧握,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
他这话近乎是冷漠的,半响又随意的笑笑对流城眨眨眼:
“你别这样看我,我真不知道,我告诉你的都是实情,你与逢春大打出手,之后大家都传言你坠落神寂台,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九重天高高在上的仙君。”
“只是传言对吗?我其实并没有掉落神寂台,我被关在了圣人山玄虚洞中。”
余霜有些惊讶:“你想起来了?”
流城道:“无论我怎么想,我都不肯能从神寂台中活着走出来,那只有一个可能我并没有掉下去,而幻境里云焰一直被困在回忆里地方才是真正困住我的地方,那不是一个意象中的世界。”
他之前一直以为那是云焰意象中的一个世界,并不真实存在,可是这段时间他对于那个地方的感觉却越来越真切,如果那就是真实的呢?
毕竟关于云焰掉进神寂台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第三人在场,只是逢春的片面之词。
“是谁将我关在了那里?逢春吗?”
余霜点点头:“是。”
“我……他与逢春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他还是有些在意一寸心的话,而且云焰和逢春闹崩这件事似乎还都另有隐情。
“怎么说呢。”余霜想了想:“我没有跟你说假话,他们之间确实是因为云潮的发展问题不同而闹崩的,只不过比起外人窥测的针锋相对,他们的关系在此之前很好,因为云焰是被逢春带大的,只是……”余霜犹豫了一下,声音也飘忽起来: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们就闹开了。”
“什么事?”
“这我便不知道了。”
“好。”流城定定的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我该称呼你妖王逢春吗?”
余霜面露惊讶:“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他的神色实在不像佐为,让本来确定的流城也动摇起来。
余霜忍不出突然笑了起来:“误会大了!”
“那你究竟是谁?”
余霜笑了半响才终于停下来,饶有兴致的啧啧两声:“如果你的记忆全面的话,你就会记得你在被关在玄虚洞中的时候,有个人经常会去看你。”
流城没办法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他完全没有记忆,但是从云焰对余霜的特殊来看,他必然之前是和云焰有关联的。
余霜道:“你也不想想,我若是逢春,云焰看见我的时候难得不该杀了我吗?”
这话倒也没错,如果真的是逢春,凭借这两人的关系云焰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那一寸心的话,你又如何解释?”
可是一寸心对他又极为恭敬,一寸心出自云潮,什么人会让他如此恭敬呢?
余霜道:“好吧,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来自云潮,不过不是你所谓的妖王逢春,而是第五御史,暗夜之影。”
暗夜之影?
流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接受了这个称呼:“据我所知云潮只有四位御史。”
余霜道:“你懂的,不管是什么势力总要有些东西是藏在暗地里的,我相信你们九重天也不会就跟外界知道的一样吧,我是逢春的眼睛,一般都在人间游走,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余霜说到这还挺自傲的挺了挺胸:“后来他死了,就更没有人知道我存在了,我也就懒得再回去了。”
“他真的死了?”
余霜点头:“真的不能在真。”
“可是……”
“流城。”余霜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命星消失,不会有可是了,其实你不必执意这些事,你如今并非云焰,你现在是九重天高高在上的仙君,你过好你的生活就好了。”
流城怔怔的看着他,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心里却不知为何逐渐下沉,他不明白这是云焰的情绪在影响他,还是他本身的情绪。
就像是被烧尽的梨木,没有了枝叶,只剩下灰突突的一把枯骨,形销骨立的立在这儿。
“我……”流城摇摇头:“我还是想在找找看。”
他难得有些示弱,眉宇间几分茫然,明明是那种锐利分明的眉眼却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般,余霜下意识的抬手在他眉间安慰似的擦过,冰凉的触感让流城回过神。
余霜缩回手淡淡道:
“有时候,不要在执着于过去才会活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