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没错,一直以来,在我心底埋没的感情,从不轻易流于表面,自认为瞒过了所有人,到头来,竟没想到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非如此不可”这句话,虽听起来简单易懂,却令我反复回味着,看着她走出门去,渐渐远离了视线之中,只剩我独自一人,品尝着心思被看穿后的无可奈何
这一夜,朦胧月下,宿醉整晚,就连睡梦中,都能够清晰的见到往事一幕幕尽现,或欢喜,或哀伤,也悉数停留在梦境里,再也不能重新来过
鹤鸣府邸中,一抹浅浅的身影独坐院中,怅然守候着月光斑驳,烛影摇曳的孤寂,回想着几个时辰之前,紫怡开口相求的那些话,不由得感慨,情与爱的期限,似乎总要延迟许多,等到发觉了内心最真的感受,却也来不及了
“欧阳克,你可知道,我没办法等到你功成身退的那一天,但还是舍不得放手,而我又何尝不想陪伴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只和你一起安然的对酒笑谈,共赏琴声不断,可是所有的期许,在这样的处境下,也不只是沦为虚妄”
春来冬去,留下最后一丝踪迹,消融过后的冰雪,有谁会在乎它也曾有过稍纵即逝的美好,过去停留在彼此之间眷恋着的时光,最终会不会消亡,都尽藏在层层迷雾之中,难以得解
翌日清晨,阳光暖暖的穿过窗棂洒进房中,醒来,试图忘记昨夜发生的事,只听到开门的声音,晴雪依旧如常,进来请安之后伺候我整理衣装,接着轻声问了句,“少主今日可否要出门?”
“雪儿,你来的正好,听说叔父派人回白驼山取了些银蝮蛇回来,以作炼毒之用,待会儿我走后你去瞧瞧,或许也该到了”我一边拿起桌上的墨玉玄铁扇,对她说着,又忽然想了想,继续讲道,“若碰到完颜康,你只管远远绕开,不与他纠缠就是了”
“是,少主,雪儿记下了”她乖巧的应着,随后与我一道走出了门,就先行告退,正当这时,不经意间的侧目,我却看到了一个人影匆匆闪过,正往乐儿的房间方向而去,居然是他,莫不成这趟往返,叔父是差遣了他去,而现在又提前返回了
不过此时我也不顾的这些,只见他走远,就迈开脚步朝着王府大门走去,接下来等待我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状况,又怎能为此区区小事而牵扯心绪,快上马背,只挥手扬鞭,踏着一路风尘,赶往了预先计划当中的地方
沿途经过北边城郊附近,这里依然积雪满山,尚未融化,虽无闲情逸致,而见到此情此景,却也不免情不自禁的回忆起多年前身在白驼山,时常看到山顶千年冰封的素净,那时的景象,至少如今让我想来,也是难得的清澈
“这位公子,请等一下”不知不觉间,忽听得不远处一声呼唤,下意识的拉住缰绳,驻足望去,竟见一名身穿颜色斗篷,年纪大约十五六岁样子的姑娘,冲这边挥手
我一跃下马,慢慢走到她面前站定,打量了一番,不慌不忙的问道,“这么一个天生丽质的姑娘,怎么从未见过呢,方才听你唤我,有何事?“
话音刚落,就见她满眼疼惜的抚摸着怀里抱着的一只雪貂,对着我急切的说道,“公子能不能好心载我们一程,原先出来踏雪,却不料我的灵灵不小心受了伤,可这荒郊野外的也见不到人,正好就看到你过来,还请公子救救它”
“灵灵?”听了她的话,我上前瞧了一眼她手中的那只小东西,忽而笑道,“这倒容易,不过在下急着赶路,不知姑娘是否能稍等片刻?”
“那怎么成”谁知她一听就急恼的嚷道,“要是再无药可医,我只怕灵灵撑不了几时了”正说着,就带着哭腔哽咽起来,我见罢,最是看不得有女子在我面前这般,于是向周围张望着回道,“好了好了,它没有大碍,只是被山林里出来觅食的毒物咬了一口,敷些药粉就没事了”
一边说着,从衣袋间取出一枚精巧的药瓶递到她手里,她接过,这才破涕为笑,打开瓶塞倒出少许粉末涂在那只雪貂的伤口上,就微笑着对我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凝蝶,今后一定记住公子的恩情”
“你这名字倒也可爱的很”我听后没再言声,就起身上马,正欲离开,就又听她直对我喊道,“公子带我一起走好吗?”
环顾四周,确实如她所言,暂时也见不到人影,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伸过手去,她见了,赶忙用白皙如玉的小手拉紧了我,顺势也翻到马背上,在我身后有些怯怯的扶住我的腰间,见她坐稳了,我扯住缰绳调转马头,就继续奔往了前方的路上
殊不知,这一趟私下里去往三王爷完颜洪熙府中,本以为无人知晓,却早已有个人暗自跟随,也许就连途中遇到这个小姑娘的事,也被她全然看在眼中
从王府大门走出来,为避嫌疑,我客气着推脱了他安排的人相送,凝蝶也只是以婢女的名义与我一同进出,等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她却不肯上马,直对我说道,“公子不必再带着我了,今个偶然碰到,又劳烦你救了灵灵,小蝶不会忘记你的”
听了她这番话,我只点头应着,见她欢快的跑跳着往前走去,又回头对我招手喊着,“你也别忘了,我叫小蝶”
看到这样聪明伶俐却又心无城府的女孩子,使我不禁低下头浅笑着,可突然间,却察觉出有些异样,只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只待那人自行现身
果然,就在我准备再度前行之时,猛的一回头,正好看到街边门柱后,一个身影闪过,虽然蒙着面纱,却明显看得出,是那个让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出来”冷冷的抛出一句,她听到了,也没再躲闪,径直走了出来,到我面前几步,抬手解开了那方纱巾,却是毫不避讳的直接玩笑道,“欧阳公子好雅兴,独自出门,竟也得佳人相伴,月晖是不是平白扰了这份良辰美景?”
“你在,跟踪我?”我听罢,只抬手用墨扇一端指着下颚,故作轻松的反问道
“岂敢,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特地前来找你询问一事”她说着就微微笑道,这笑颜,好似又回到从前与我见面的样子,几许欣喜,恍若后来所有的纷扰都做烟云散去
像是一缕飘渺不定,若有似无的流香,是要松开紧握的手,任其随风而去,还是不如抓住此刻的感觉,就算刹那,也是慰藉
天色还早,当真应了我的意料,赵王府内,西院厢房处,有人步履匆忙赶回,脚下带起的微风席卷了满地散落的桃花
“乐儿,乐儿!”一进到院中,就慌忙的呼喊着,听到唤声,只见房门打开,乐儿应声走了出来,一见到他,马上展开笑容,迎着走了过去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乐儿,听说你在海上遇了难,我怎么都想不到,原来你和少主都平安的回来了”他也赶紧走上前,激动不已的拉住乐儿的手臂,滔滔不绝的说着,又反复看了看她,见真的毫发未伤,这才放心下来
“我还好,你呢,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你,去哪里了?”看他紧张的样子,乐儿也笑着问道,不难看出,长途跋涉后,在他脸上还有着遮掩不住的疲倦
“我奉主子的命令,回到白驼山取了些•••”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乐儿忌讳的东西,立即话锋一转的回以笑意,又说道,“对了,快给我讲讲,当时是怎样的状况,为何你跟少主的死讯传来,可又好端端的返回了”
“这可是说来话长了”听了他问的话,乐儿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仰头望了望附近屋檐上掀动羽翼的云雀,想了好半天,才缓缓说道,“那天我本来晕船的厉害,欧阳正好进船舱来,就听见外面有动静,然后船就剧烈摇晃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时间不知不觉的流过,直到黄昏日落,夕阳余晖映染天际
忽听见离这边较为遥远的西侧响起一阵轰鸣声,两个人同时抬头眺望过去,就在此时,晏行连忙开口说道,“乐儿,我要走了,改天再来找你”说罢,就朝着那个方向疾步奔去
瞧着他渐行渐远,到这会儿,在她心中,那些与我一同在外经历的事,又不觉浮现在脑海中,那时只有我们两个相互陪伴,没有任何束缚,像是早已远离了纷乱的缠绕,可如今,再次踏了进来,就连懵懂如她,也隐隐感到了些许忧患
“欧阳,我糊里糊涂的来到你身边,是幸运,还是不幸?为什么到今天为止,林解在我心里越来越模糊,而你,却越来越清晰•••”这句潜藏在心底的话,终于在这一刻,被她悄声的说出口
无论是谁,都会有触不得的软肋,看不透一段感情的缺失,舍不得曾拥有过的岁月,抛不开已然尘封的过往
“好了,晖儿,你约我到这个地方,有何疑问,不妨说来听听”我随着她进入一家从未来过的酒舍,待坐下后,就对她直问道
“那位姓岳的公子,与你是何关系,早在半年前我请他入府献艺之时,是否与他私下里有过来往,你们之间到底因何而联络,目的何在?”没成想她也毫不隐瞒,话一出口就对我质问起来
“你从不过问这些,怎么今个也管起无关紧要的闲事了?”我倒有些不解,只好先反过来问着她,等我说完,她却笑了笑,一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我说道,“别忙,先喝了这杯,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