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说得没错!”
毒蝎王察罕阴阳怪气地开口。
“当年我叔叔的那片草场,水草最是肥美,不就是被老可汗用一坛子酒给换走的吗?”
“还有我三弟!”
苍鹰王呼和死死地盯住另一个旗王。
“他三年前去你的地盘打猎,就再也没回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就是你杀的!”
“你还有脸说我?”
被指责的旗王立刻反唇相讥。
“你那个宝贝儿子,去年在王庭集会的时候,调戏我老婆的事,要不要我现在拿出来说道说道!”
谁抢了谁的地盘!
谁杀了谁的亲戚!
谁又觊觎谁的女人!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被掩盖在部落联盟虚假和平之下的陈年旧账,此刻被彻底翻了出来。
对财宝的贪婪,迅速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整个场面,彻底失控了。
“够了!”
拓跋力终于爆发了,他锵的一声拔出了象征可汗权威的黄金弯刀,刀锋直指叫嚣得最凶的巴图。
“巴图,你今天想造反吗!”
“反了又怎么样!”
巴图也毫不示弱地拔出了自己的弯刀。
“拓跋力,今天你要么把这些东西公平分了,要么老子就带着我血狼部的勇士,第一个砍了你的王帐!”
“来啊!”
“谁怕谁!”
锵锵!
一瞬间,所有旗王和他们的亲卫,全都拔出了武器。
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一场足以让整个北莽分崩离析的血腥火并,一触即发。
“不要!”
张子良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再一次不顾性命地冲到了两拨人的中间。
“都疯了吗,你们都疯了吗!”
他状若癫狂地喊道。
“为了这点破烂,就要在这里自相残杀?让城墙上的纪宁看我们的大笑话吗!”
他知道,讲道理已经没用了。
他只能用最直接的利益,来刺激这些已经被仇恨和贪婪吞噬的野兽。
“你们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张子良指着南方的北境城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咆哮道。
“等我们打下北境城,攻破大雍,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
“到时候,别说这点瓷器丝绸了,大雍的国库,那些世家大族的万贯家财!”
“还有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哪一样不比这些东西强一百倍,一千倍!”
“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毁了我们称霸天下的大业,值得吗!”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终于让那些烧红了眼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是啊。
打下大雍,什么都有了。
现在火并,只会便宜了纪宁。
看着众人眼中渐渐退去的疯狂,张子良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他知道,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合了。
巴图第一个收起了刀,但他看着拓跋力的眼神,却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拓跋力,这路,老子不跟你一起走了!”
他冷哼一声,转身对着自己的部下大手一挥。
“我们走!老子自己带人去打北境城,打下来的东西,全是我们血狼部自己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着人,朝着自己的营地大步走去。
“我们也走!”苍鹰王呼和也收起了刀,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
“跟着一个只想着独吞的可汗,我们不放心!”
“走!”
“我们自己干!”
一个,两个,三个。
九大旗王,没有一个选择留下。
他们如同躲避瘟疫一般,纷纷带着自己的亲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转眼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车队前,只剩下了拓跋力和他寥寥无几的亲军将领。
拓跋力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柄金光闪闪的弯刀,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看着那些曾经对他俯首帖耳的旗王们,回到各自的营地。
然后,一支支军队开始拔营,脱离他的主军,朝着不同的方向缓缓散开,各自聚拢成一个个泾渭分明的小阵营。
那号称三十万,气吞山河的北莽联军,就在这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土崩瓦解。
张子良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支变得七零八落的大军,一张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拓跋力缓缓低下头,看着满地的珍宝,这些刚才还让他心动不已的东西,此刻却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愚蠢和无能。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南方那座巍峨的雄关,仿佛看到了纪宁那张带着淡淡微笑的年轻脸庞。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输了。
仗还没打,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三十万大军,如今还听从他号令的,竟不足八万。
分崩离析的北莽联军,彻底变成了一滩烂泥。
原本气势汹汹的行军队列,此刻变得拖沓而冗长。
九大旗王,加上可汗拓跋力,十支军队泾渭分明,各自拉开了遥远的距离,仿佛彼此之间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谁也不愿意走在最前面。
血狼王巴图骑在马上,远远地看着前方拓跋力那顶孤零零的王帐,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让拓跋力的人先上,他不是可汗吗?他不是想独吞宝贝吗?”
“那就让他的人去拿命填北境城的城墙!”
“我们跟在后面,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再上去收拾残局!”
这个想法,如同草原上的风,吹进了每一个旗王的心里。
苍鹰王呼和更是直接下令,让自己的部队停下来休整,美其名曰保存体力,以备决战,实际上却是在等其他部落先动。
于是,一副滑稽到极点的景象出现了。
号称三十万的灭国大军,在距离北境城只剩下最后两天路程的地方,走走停停,磨磨蹭蹭。
每一个部落的首领都拿着千里镜,死死盯着其他部落的动向,盘算着如何让别人去送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那股本该撼动天地的磅礴军势,就在这种无休止的内耗与猜忌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支可笑的军队还在原地打转的时候,北境城的北门,却在寂静的黎明中缓缓打开。
“来了,他们回来了!”
城墙上的守军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只见地平线的尽头,烟尘滚滚,一支精悍的骑兵队伍正朝着城池飞驰而来。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正是消失了近一个月的阿古拉!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的不仅仅是那三千黑狼部族的勇士,更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洪流。
那是上万匹神骏非凡的北莽战马!
“哈哈哈,我阿古拉,回来了!”
阿古拉一马当先,冲到城下,他勒住缰绳,仰头望着那座雄伟的城关,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北方草原,追兵?
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被他和他的勇士们用最熟悉的草原战术甩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趟,他不仅毫发无损,还带回了拓跋力最引以为傲的王庭战马!
他做到了!
他向那位深不可测的镇北王,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一想到自己将亲手向那些背叛、瓜分自己部族的盟友复仇,阿古拉浑身的血液都兴奋地燃烧起来。
这种感觉,比喝下最烈的马奶酒还要痛快!
王府,书房。
“王爷,阿古拉带着一万三千匹战马,已于半个时辰前入城!”
“北莽大军距离我们,只剩两日路程,但他们已经分裂成十余个部分,各自为政,行军迟缓!”
秦羽快步走进书房,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所有的棋子,都已归位!
所有的条件,都已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