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缓缓放下手中的兵书，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看着上面插着的，代表着北莽各部落的十几面小旗，它们散乱地分布着，像一群没头苍蝇。
“传我将令！”
纪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凝重起来。
“命张将军，率五万步卒，为守城主力！”
“城中粮草、军械充足，滚木礌石、金汁火油管够！”
“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战况如何，北境城，必须稳如泰山！”
“是！”门外，一名将领轰然应诺。
“命李将军，率三万精锐，携带所有强弓劲弩，于城外黑风口谷地设伏！”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一箭，不许出一人！”
“是！”
纪宁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沙盘的最后一角。
“剩下的两万人，全部换装！”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将阿古拉带回来的战马，以及我们所有的库存，全部配发下去！”
“一人双马，配备最优良的覆雪刀和铠甲！”
秦羽的心脏猛地一跳。
两万！
整整两万名装备到牙齿的精锐骑兵！
曾经，骑兵是大雍永远的痛，是北境永远的短板。
可现在，在王爷的手中，一支足以让任何草原部落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力量，已经悄然成型！
“王爷，您这是要。”
秦羽的声音有些干涩。
纪宁没有回答，他转身，亲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那副玄黑色的龙鳞甲，那是大雍皇帝御赐的帅铠。
“点兵！”
纪宁穿上铠甲，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眼中的杀意愈发沸腾。
“本王，亲自带他们出城！”
轰隆！
北境城那厚重的南门，在一片死寂中，轰然洞开。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
只有两万名身穿黑色重甲、手持雪亮弯刀的骑兵，如同从地狱深处涌出的黑色潮水，无声无息地涌出城门。
为首的纪宁，一身玄甲，坐下是神骏的汗血宝马，他手中没有持枪，也没有握刀，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
这支军队的出现，无声无息。
那些还在为谁先送死而扯皮的北莽部落，对此一无所知。在他们眼中，纪宁还在城里瑟瑟发抖，等着他们去攻城。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早已颠倒。
纪宁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远方地平线上那些散乱的营地。
这些自作聪明的家伙，为了互相提防，将自己分割成了一个个完美的小目标。
对于纪宁来说，他们不再是三十万大军，而是一盘摆在面前，可以随意取用的点心。
“那边。”
纪宁抬起手，随意地指向左前方一支大约万人的部队。
那是属于一个小部落的军队，为了远离纷争，他们扎营的位置最为偏僻。
也最为孤立。
“目标，全歼。”
纪宁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杀！”
身后的秦羽，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咆哮！
“杀！”
两万骑兵，同时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战马开始加速，从慢跑到疾驰，最后化作一道势不可挡的黑色洪流！
马蹄声汇集在一起，如同滚滚天雷，瞬间撕裂了草原的宁静！
当那支北莽部队的哨兵终于从懈怠中惊醒，骇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时，他看到的，是一片让他肝胆俱裂的景象。
黑！
铺天盖地的黑色浪潮，正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朝着他们弱不禁风的营地，狂涌而来！
“敌袭，敌袭！”
凄厉的嘶吼声，在营地中炸响。
无数还在睡梦中、或者围着篝火吹牛的北莽士兵，惊慌失措地冲出帐篷。
可他们看到的，只有绝望。
那黑色的骑兵洪流已经冲到了眼前，他们甚至能看清最前方那些骑士脸上冷酷如冰的表情，以及他们手中那闪烁着死亡寒光的覆雪刀！
没有时间列阵，没有时间反抗。
噗嗤！
一个来回。
仅仅一个来回的冲锋！
黑色的潮水从营地的这头，冲到了另一头，仿佛一柄烧红的烙铁，轻而易举地烫穿了一张薄纸。
刀光闪过，便是人头滚滚。
铁蹄踏过，便是血肉模糊。
刚刚还喧闹的万人营地，瞬间变成了修罗地狱。
数千名北莽士兵，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出，就被彻底淹没、撕碎。
当纪宁带领着骑兵大队在远处重新集结时，身后那片营地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成片的惨叫声。
一个万人的部落军队，此刻，只剩下不到一千名被彻底吓破了胆的散兵游勇。
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朝着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他们将成为最好的信使，把这份来自镇北王的问候，带给其他还在做着美梦的北莽部落。
当第三支万人部落的营地在黎明时分化作一片火海与炼狱时。
那些还在互相观望、彼此算计的北莽旗王们，终于从贪婪与内斗的迷梦中被彻底惊醒。
这不是袭扰，这是屠杀！
纪宁那支神出鬼没的黑色骑兵，就像草原上最高效的屠夫，正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抵挡的方式，将他们这些分散的羊群，逐一宰杀！
死亡的恐惧，终于压倒了对财宝的贪婪和对同伴的猜忌。
“集结，所有人向我靠拢！”
血狼王巴图第一个发出了惊恐的咆哮。
“快，收缩阵型，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苍鹰王呼和也彻底慌了神。
残存的七八支部队，终于在死亡的威胁下，放弃了彼此间的隔阂，开始狼狈不堪地朝着可汗拓跋力那面孤零零的王旗聚拢。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汇集在一起，惊魂未定地清点人数时，却发现那号称三十万的大军，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万人。
而那支造成了这一切的黑色骑兵，却早已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追，给本汗追上去！”
拓跋力看着眼前这支士气崩溃、人人自危的残兵败将，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本汗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唯一的念头就是复仇。
大军开始在可汗的疯狂催促下，朝着纪宁撤退的方向，展开了一场毫无章法的追击。
纪宁的两万骑兵，就在前方。
不远，也不近。
那个距离，刚好能让北莽大军看到他们扬起的烟尘，看到他们飘扬的旗帜，却又始终无法触及。
这是一种最恶毒的挑逗。
它给了追击者一丝虚假的希望，让他们以为再加把劲就能追上，从而不断地消耗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与马力。
“再快一点，他们就在前面！”
“别停下，追上他们，把他们剁成肉泥！”
北莽的将领们疯狂地嘶吼着，用鞭子抽打着疲惫的战马和士兵。
而纪宁，只是冷漠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被拖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混乱的追击队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耐心地遛着一头已经落入陷阱的野兽，等待着它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王爷，我们已经进入黑风口范围了。”
秦羽来到纪宁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纪宁勒住战马，回头望去。
只见狭长的山谷入口处，那支绵延数十里的北莽大军，正像一条贪婪的巨蟒，一头扎了进来。
他们追得太久，太累了，眼中只有前方那支逃窜的猎物。
根本没有注意到，山谷两侧那看似平静的山壁之上，早已布满了死亡的眼睛。
“准备好了吗？”纪宁淡淡地问道。
“李将军早已准备就绪，三万弟兄，以逸待劳，就等您一声令下！”
“好。”纪宁点了点头，他猛地举起右手，然后重重挥下！
“全军止步，调头，迎敌！”
正在疯狂追击的北莽大军，看到前方的敌人突然停下，并且调转马头，全都愣住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一阵让他们毕生难忘的、如同死神镰刀挥动的声音，从山谷两侧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