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之下，阿古拉反而被激起了全部的凶性。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体内的血液在瞬间沸腾。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刀山火海。
既然如此，那就杀！
“死！”
阿古拉手中的弯刀化作一道致命的旋风，他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不退反进，朝着最密集的人群猛地撞了过去！
噗嗤！
最前排的两名大雍士兵根本没料到他如此悍勇，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那柄沉重的弯刀拦腰斩断！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阿古拉满脸，让他本就狰狞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可怖。
“杀光他们！”
阿古拉的凶悍，瞬间点燃了身后那些同样登上城头的北莽勇士。
他们嗷嗷叫着，挥舞着兵器，试图在这狭窄的城墙上，撕开一道口子。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早已严阵以待的镇北军精锐！
“结阵！”
随着一声声冰冷的号令，原本看似拥挤的士兵瞬间动了起来。
在这狭窄的城墙上，个人的武勇被压缩到了极限。
你再能打，能同时面对几杆从不同角度刺来的长枪？
一名刚刚砍翻一个对手的北莽勇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胸口、腹部、大腿，便同时被三杆长枪贯穿！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洞，然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样的场景，在城墙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阿古拉状若疯魔，他手中的弯刀舞得密不透风，不断有大雍士兵惨叫着倒在他的脚下。
他就像一块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了阵阵涟漪。
然而，更多的士兵，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他们手中的兵器，从四面八方，朝着阿古拉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招呼。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阿古拉身上的铠甲，已经被砍出了无数道深深的划痕，好几处地方甚至已经被洞穿，鲜血顺着甲胄的缝隙不断渗出。
他就像一头被狼群围攻的雄狮，虽然依旧凶悍，却在一次次的消耗中，被不断地放血，体力正飞速流逝。
城楼之上，纪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王爷，那家伙太凶了，再这么下去，弟兄们伤亡不小。”秦羽在一旁沉声说道。
纪宁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个依旧在奋力搏杀的魁梧身影上，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秦羽，你去。”
“是！”
秦羽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腰间的佩刀，身影一晃，便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战团之中。
正在浴血奋战的阿古拉，突然感觉到一股致命的危机从背后袭来！
他想也不想，猛地一个转身，挥刀格挡！
阿古拉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条胳膊都为之一颤！
他定睛一看，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眼神冷得像冰的年轻人，正手持一柄长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人！
阿古拉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带给他的压力，远超周围那些普通的士兵！
“滚开！”
阿古拉怒吼一声，再次挥刀砍去。
然而，秦羽却根本不与他硬拼。
他的身法极其灵活，如同鬼魅一般，在阿古拉身边游走。
阿古拉空有一身蛮力，却感觉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他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憋屈。
就在他一个分神，被侧面刺来的一枪逼得后退半步时，秦羽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瞬间贴近！
不好！
阿古拉心中警铃大作，刚想回防，却已经晚了。
秦羽手中的长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一挑！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阿古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只觉得右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手中的弯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秦羽的第二次攻击，已然降临。
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
他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臂骨被硬生生打断！
“啊！”
剧痛之下，阿古拉终于忍不住，发出了野兽般的惨嚎。
他双臂尽断，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随着主帅被擒，城墙上那些本就所剩无几的北莽士兵，彻底失去了斗志，很快便被尽数砍翻在地。
从头到尾，这场攻城战持续的时间，甚至不到一个时辰。
当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亮这片大地时，战争已经结束了。
城墙之上，城墙之下，密密麻麻，铺满了北莽士兵的尸体。
上万具尸体，将这片冻土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令人作呕。
被两名士兵死死按住的阿古拉，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目眦欲裂。
这些可都是他的精锐啊！
是跟他征战了十几年，足以以一当十的勇士！
如果是在开阔的平原上，凭借着他们精良的武器和悍不畏死的精神，他们足以冲垮数倍于己的敌人！
可现在，他们却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憋屈地，窝囊地，死在了这座冰冷的城墙之下，成了别人功勋簿上一串冰冷的数字。
一口鲜血，从阿古拉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城楼上那个缓缓走下来的，年轻得过分的身影。
秦羽让人将他绑得结结实实，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纪宁的面前。
“呵呵。”
阿古拉看着纪宁，突然发出一阵惨笑。
“你就是那个镇北王，纪宁？”
纪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语气淡漠地说道：“如果我不在，这一战，或许还真就让你们成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古拉昂起头，脸上带着草原汉子最后的骄傲。
“我北莽的男儿，死就死了！”
“杀你？”
纪宁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蹲下身，凑到阿古拉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一个死人，没有任何价值。”
“可你活着，对你们那位可汗，才是最大的伤害。”
阿古拉的瞳孔瞬间收缩，他听懂了纪宁的言外之意！
这一次南下，是可汗力排众议，强行推行的计划。
联军之中，各大部落本就心怀鬼胎。
如今，他黑狼部族近乎全军覆没，而其他部落却损失不大。
他阿古拉要是死了，一了百了。
可他要是活着回去了，那会怎么样？
其他部落会怎么看他？会怎么看他们那位可汗？
猜忌、分裂、内斗。
纪宁，是要用他这条命，在北莽内部，埋下一颗足以引爆所有矛盾的炸雷！
“你这个魔鬼！”
阿古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不，你杀了我！”
他疯狂地嘶吼着，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束缚，想要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墙垛上。
“想死？”纪宁冷笑一声。
“在我面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站起身，对着身旁的秦羽淡淡地吩咐道：“打晕，扔到帐前，看好了。”
“是！”
秦羽上前一步，手起掌落，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砍在阿古拉的后颈。那魁梧的汉子闷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场战斗，以阿古拉所率领的联军惨败而告终。
至于那个谋士，纪宁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
不过，他大致也能猜到，那家伙既然能想出这种毒计，又背叛大雍，十有八九，是京城那些被打断了脊梁的世家，派出来的一条狗。
这场大胜，足以让北莽在短时间内不敢再轻易南下。
毕竟，有他纪宁坐镇的北境，那些家伙就算想倾巢而出，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但纪宁的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这一次，是靠着信息差和计谋，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可下一次呢？
自己的军队，依旧没有足够的实力，主动打出去！
军改，必须立刻进行！
他将此次的战况，言简意赅地写了一封战报，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同时，他的第一步改革，也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而另一边，在距离北境城百里之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
十几个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北莽残兵，将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文士，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张先生，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我黑狼部族上万的勇士，就这么没了，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幸存的士兵们双眼血红，手中的弯刀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个把他们带入地狱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那姓张的谋士，此刻也是面如土色，但他强作镇定，面对着一圈致命的刀锋，他非但没有求饶，反而厉声喝道：“你们现在还不能杀我！”
“为什么不能！”
“因为。”
张先生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狡诈。
“杀了我，你们将永远不是那个镇北王的对手！”
“只有我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我才能帮你们打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