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愣住了:“那您的意思是……”
纪宁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
“你去,替我传个话出去。”
“就说我宁王府,体恤灾民不易,除了赈灾粮,还愿意出钱帮大家解决生计。”
“即日起,我以钦差之名,在开封府设点收购铁甲虫。”
福伯的眼睛慢慢瞪大了。
纪宁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让整个驿站的人都如遭雷击的话。
“不论死活。”
“一只铁甲虫,一钱银子。”
“轰!”
福伯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怀疑自己是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一钱银子?
买一只虫子?
一只小小的随处可见,田里一抓一大把的铁甲虫?
这已经不是糊涂了!
这是疯了,彻底疯了!
“世子!”福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您三思啊!”
“开封府的铁甲虫何止亿万?就算把整个宁王府都卖了,也填不上这个无底洞啊!”
“您这是要散尽家财,自寻死路啊!”
“老奴求您了,收回成命吧,老奴给您磕头了!”
说着,福伯的头就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赵武和其他护卫也都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茫然。
他们也觉得,世子这个命令,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纪宁没有去扶福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暖意,但语气却依旧不容置喙。
“福伯,你跟着我爹一辈子,也算看着我长大。”
“你觉得,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吗?”
福伯的身子一僵。
纪宁这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黎家给的这十五万两,不是让我们存起来的,是让我们花的。”
“只有花出去了,才能变成更大的势,才能把黎家,连根拔起。”
“你只管照办就是。”
福伯怔怔地看着纪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纪宁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疯狂。
只有冷静,绝对的冷静。
以及,一种让他心悸的,深不见底的谋算。
最终,他只能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是,老奴遵命。”
“还有。”纪宁的声音再次响起。
“收购上来的铁甲虫,找人处理干净。”
“一天后,把第一批虫子给我。”
“我要回京一趟。”
福伯的瞳孔,再一次收缩。
回京?
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但他不敢再问,只能躬身领命。
“是,世子。”
看着福伯和赵武等人退出去准备,纪宁缓缓走到窗边,看向驿站外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灾民。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杀意。
黎川,黎振雄。
你们以为,这场游戏只是粮食和银子吗?
不。
我下的是天下这盘棋。
而你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
与此同时。
皇城,紫禁之巅。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
年轻的皇帝纪长苏,正有些烦躁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他面前的御案上,每一本奏折,都关系着万千黎民的生计,关系着大乾王朝的国运。
“陛下。”
身边侍奉的大太监高福,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开封府那边,有消息了。”
纪长苏头也没抬,朱笔未停。
“说。”
高福躬着身子,愈发小心翼翼。
“密探来报,纪世子抵达开封府已有多日,除了当日抓了几个囤粮的小官之外……”
“至今,再无任何动静。”
“开封府的灾民似乎已经有些怨言了。”
高福说完,便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话说得不好,就是非议钦差,质疑皇家的决定。
旁人不知纪宁本事,可是高福这个跟随陛下许久的太监,却对这位王爷的能力一清二楚。
平定边疆,收回故土,这一件件事情背后,都有纪宁的影子。
黎川可以张狂,那是因为未知!
而高福作为整件事情的参与者,自然知晓纪宁的恐怖,当然不敢背后议论这位王爷。
说到最后,高福已经做好了被皇帝呵斥的准备。
谁知,纪长苏手中的朱笔,却忽然停了。
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呵呵。”纪长苏终于抬起头,那张英俊得不似凡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没有动静?”
“高福啊,你记住,朕这个皇兄,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他没有动静,恰恰说明,他布的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他这是在等。”
高福一脸茫然:“等?”
纪长苏将朱笔往笔洗里一放,靠在龙椅上,眼中精光闪烁。
“等鱼儿自己撞到网里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望向了开封府的方向。
“朕这个皇兄,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喜欢走阳关道,他偏偏要去闯独木桥。”
“可每一次,他都能把独木桥,走成通天坦途。”
纪长苏的语气里,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回过身,看着高福,声音陡然变得威严起来。
“传朕旨意。”
“着令宫门守卫,纪宁无论何时回京求见,不必通报不必等候,立刻带他来见朕!”
高福心中一凛,连忙跪下。
“奴才遵旨!”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必通报直接引见!
这份恩宠,这份信任,遍观整个大乾王朝,除了纪宁再无第二人!
不过想想也对,陛下之前落魄之时,在宁王府藏身许久,跟纪宁关系匪浅,有这般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待高福退下后,养心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纪长苏重新走回窗边,嘴角那抹笑意,愈发深邃。
黎家这条养肥了的鱼,是该收网了。
要不是皇兄之前被母亲束缚,哪有什么黎川的位置?
靠着皇兄的计谋崛起,到头来,还想反噬皇家?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纪长苏的瞳孔中这才流露出几分柔软。
皇兄啊皇兄。
这一次,你又能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