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黑。
京城的夜，灯火如昼，但在这繁华背后，却暗流汹涌。
他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拐进了一条偏僻的胡同。胡同深处，一个黑影早已等候多时。
“主子。”来人正是暗影卫的头领，代号鬼手，一个面容普通，扔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的中年男子。
“查得怎么样了？”纪宁问道。
“回主子，这几日散布谣言的，主要有三股势力。赵国公府自然是主力，另外还有礼部尚书李文渊和户部侍郎王守仁的人。”
鬼手的声音低沉：“这些人动作很隐蔽，都是花钱雇佣街头混混和小贩传播，自己躲在幕后。”
纪宁点头：“预料之中。李文渊和王守仁，都是赵孟的死党，这次众筹大会，他们也出了不少血。现在看我风头正盛，自然坐不住了。”
“主子打算如何应对？”鬼手问。
“杀鸡儆猴。”纪宁的声音平淡，但鬼手却从中听出了彻骨的寒意。
“既然他们喜欢在暗处搞小动作，那就让他们知道，有些事，是有代价的。”
“您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你去找锦衣卫的沈千户，就说有人造谣生事，意图颠覆朝纲，让他查一查。”
纪宁淡淡道：“记住，只查那些收钱办事的小喽啰，不要动真正的主子。”
鬼手一愣：“主子，这样做，那些人还会继续蹦跶。”
“我要的就是他们继续蹦跶。”纪宁转身往胡同外走：“一网打尽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在恐惧中慢慢煎熬，让他们每天都担心，今天会不会轮到自己。”
“温水煮青蛙，比一刀砍死，更有意思。”
第二天清晨，京城就炸开了锅。
锦衣卫出动，在各大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抓了足足一百多个传播谣言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些市井无赖，拿了钱就敢胡说八道的主儿。
被抓的人，当街游行示众，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造谣生事，意图不轨八个大字。
百姓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围观。
当他们听说这些人传播的是什么谣言后，顿时群情激奋。
“好家伙，镇北王爷为了北境将士，耗费家财铸造神兵，这些狗东西竟然说人家谋反！”
“就是，王爷前几日刚给北境筹了那么多钱粮，转眼就有人泼脏水，这不是要坏我们大周的长城吗？”
“这些人收了谁的钱？一定要查出幕后黑手！”
民意汹汹，矛头直指那些世家大族。
赵国公府内，赵孟听着管家的汇报，脸色铁青。
“一百多个人，一个都没招？”他不敢置信。
“回老爷，那些人咬得很死，都说是自己听风就是雨，胡乱传播，没人指使。”管家战战兢兢地回答。
赵瑞在一旁冷汗直冒：“爹，会不会是纪宁在放烟雾弹？他故意只抓这些小喽啰，实际上是想麻痹我们，然后一举端掉我们？”
“不会。”赵孟摇头：“如果他真有实证，早就直接动手了，何必搞这些花样？现在这样做，说明他也没有抓住我们的把柄。”
他咳嗽了几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这次我们换个方式，不找那些街头混混了，找读书人，找那些有身份的人来传播。”
“爹，这样会不会太冒险？”赵瑞担心道。
“富贵险中求。”赵孟咬牙：“纪宁现在风头正盛，我们不趁着他还没彻底站稳脚跟的时候动手，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你去联系一下太学里的那些学子，还有翰林院的那些清流，就说镇北王铺张浪费，耗费国帑，有违圣贤之道。”
“让他们上书弹劾，这样一来，就算查起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赵瑞点头称是，匆匆去办。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房梁上，一个黑衣人正静静地听着一切。
三天后，果然有十几个太学生和几个翰林院的官员，联名上书，弹劾镇北王铺张浪费，有失臣节。
奏折刚刚送到宫中，还没等皇帝批阅，这些人的底细就被锦衣卫摸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些所谓的清流，私下里都收了赵家的好处，有的是银子，有的是承诺以后提拔重用。
更有甚者，那个领头的太学生赵明轩，本身就是赵孟的远房侄子。
皇帝看着锦衣卫的密报，勃然大怒。
“好一个赵孟，朕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蹦得欢！”皇帝一拍龙案，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
“传朕旨意，这些上书的人，全部革职查办，赵明轩等为首几人，发配边疆，永不叙用！”
“另外，”皇帝眼中寒光一闪：“传赵孟进宫，朕要亲自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陛下这是要彻底站在镇北王这边，谁敢跟纪宁作对，就是跟皇帝作对。
赵国公府，一片愁云惨淡。
赵孟躺在床上，听到要进宫面圣的消息，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完了，完了。”他喃喃自语：“这次真的完了。”
赵瑞急得团团转：“爹，怎么办？陛下这是要算总账了。”
“能怎么办？”赵孟惨笑一声：“去吧，该来的总会来。”
他挣扎着坐起身，对赵瑞说：“记住，如果我这次回不来了，你立刻带着家中女眷，去江南的庄子里避一避。”
“千万不要想着报仇，纪宁这个人，我们惹不起。”
说完，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更衣，准备入宫。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
纪宁正在书房里，悠闲地品着茶，看着兵书。
秦羽匆匆走了进来。
“主子，宫里传话，赵孟被陛下召进宫了。”
“哦？”纪宁放下茶杯，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看来陛下也坐不住了。”
“主子，您说陛下会怎么处置赵孟？”秦羽好奇地问。
“杀是不会杀的。”纪宁摇头：“赵家虽然可恶，但毕竟是开国功臣之后，而且朝中还有不少他的党羽。陛下如果直接杀了他，反而会让其他人兔死狐悲。”
“那陛下会？”
“敲打，重重地敲打。”纪宁起身走到窗边：“让他知道痛，但不会要他命。这样既能震慑其他人，又不会激起太大的反弹。”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声：“启禀王爷，宫里李公公到了。”
纪宁和秦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李德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快请。”纪宁吩咐道。
不一会儿，李德全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笑容，但纪宁敏锐地察觉到，这笑容有些勉强。
“王爷，陛下让奴婢给您带个话。”李德全行了个礼。
“李公公请说。”
“陛下说，赵孟这老狗，蹦跶得太厉害了，需要好好调教调教。但毕竟是朝廷重臣，不好下手太重。”
李德全压低声音：“陛下的意思是，让王爷您看着办，只要不闹出人命，怎么折腾都行。”
纪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皇帝这是在给他授权，让他放手去收拾赵孟，而皇帝自己则可以置身事外，做个好人。
“我明白了。”纪宁点头：“请李公公转告陛下，臣省得。”
李德全满意地点头，正要告辞，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件事。陛下让奴婢问问王爷，那个墨大师，现在情况如何？”
“墨大师？”纪宁想了想：“他现在正带着工部的人，研究批量生产的工艺。不过您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那就好。”李德全松了口气：“陛下担心他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特意让奴婢带了些宫中的补品过来，您记得给他送去。”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几个食盒放在桌上。
“陛下有心了。”纪宁拱手称谢。
送走了李德全，纪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一方面给他授权对付赵孟，另一方面又关心墨大师的身体。
说白了，就是人可以动，但技术不能丢。
“看来陛下对这批量生产神兵的事，比我想象的还要上心。”纪宁暗自思忖。
这也难怪，覆雪刀的威力，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君主都无法抗拒。
如果真能批量生产，大周的军事实力将发生质的飞跃。
“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动手？”秦羽问道。
“不急。”纪宁摇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赵孟现在还在宫里，等他出来，我们再给他一个惊喜。”
他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
“把这个送给鬼手，让他按照上面的去办。”
秦羽接过信，扫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主子这是要玩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