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被敲诈勒索，一夜之间，听雨轩易主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刮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权贵府邸。
所有人都被纪宁这第一刀给震慑住了。
狠！
太狠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掐住了当朝宰相的命脉，不仅榨干了赵家百年的积蓄，还顺手牵羊夺了人家的别院。
更毒的是纪宁最后那句话，分明是逼着赵孟去向其他世家化缘。
这一招，直接让原本抱团取暖的世家联盟，内部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谁愿意平白无故地替赵家出这笔血？
可若是不出，赵家一旦倒了纪宁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一时间人人自危，整个京城的上层圈子，都笼罩在一片猜忌和恐慌之中。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纪宁的第二刀会砍向哪个倒霉的文官时。
纪宁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去了大将军府。
……
大将军府。
与宰相府的愁云惨淡不同，这里依旧是一片肃杀之气。
黎川自那日养心殿受辱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府里的演武场，整日疯狂地练武，发泄着心中的屈辱和怒火。
当管家通报，说镇北王纪宁来访时。
他刚刚练完一套刀法，浑身大汗淋漓杀气腾呈。
“他来做什么？”黎川将手中的战刀，重重地插在兵器架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
管家低着头，不敢看他。
“老奴不知，王爷只说，是来拜访将军的。”
黎川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
他不想见纪宁。
每一次见到那个少年，都像是在提醒他，自己是如何像个小丑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他不能不见。
纪宁如今是钦差，手握先斩后奏之权。
他若是不见，就是公然抗命。
“让他去正堂等我。”黎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进了正堂。
纪宁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品着茶，看到黎川进来，他放下了茶杯，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黎将军，本王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黎川看着他那张笑脸，只觉得无比刺眼。
他没有理会纪宁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王爷有何要事，不妨直说。”
“黎将军快人快语，本王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纪宁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本王今日来，是想跟将军，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黎川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东西是纪宁看得上的。
“没错。”纪宁点了点头：“本王想借的，是黎将军麾下的玄甲卫。”
玄甲卫！
这三个字一出口，黎川的脸色瞬间变了！
玄甲卫是他手下最精锐的一支亲兵部队，总共只有三千人。
但这三千人，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以一当十战力超群。
这是他黎川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日后建功立业最大的依仗！
纪宁竟然一开口，就要他的玄甲卫！
“王爷是在说笑吗？”黎川的声音，冷了下来：“玄甲卫乃是禁军编制，拱卫京师，末将无权调动。”
“是吗？”纪宁的笑容，依旧和煦。
“可本王怎么听说，这支玄甲卫，只听黎将军你一人的号令，连兵部的调令都不怎么好使呢？”
黎川的心猛地一沉。
纪宁连这个都知道！
“黎将军，你别紧张。”纪宁摆了摆手：“本王不是要你的兵权。”
“你也知道我那个镇北王府，是新开的府邸，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
“前几日，我那新得的别院，不是还被一些不长眼的贼人给闯了？”
“本王想来想去，这京城里最能打的最忠心的，莫过于将军你的玄甲卫了。”
“所以本王想请黎将军，割爱一部分玄甲卫，调入我镇北王府充当护卫。”
“一来，可以保护本王的安全。”
“二来嘛……”纪宁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也算是黎将军，为我大周的北境防务尽一份心力了。”
黎川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他明白了。
纪宁这哪里是借兵，这分明是釜底抽薪！
他知道玄甲卫是自己的心头肉，所以偏偏就要这块肉！
而且他把话说的冠冕堂皇。
保护钦差王爷的安全，为北境防务尽心力。
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他黎川能拒绝吗？
他要是拒绝，就是不顾王爷安危，不顾国家大义！
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王爷，想要多少人？”黎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纪宁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千人。”
“你！”黎川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纪宁，你不要欺人太甚！”
玄甲卫总共就三千人，他一张口就要两千！
这跟全部要走，有什么区别？
纪宁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
他抬起眼，冷冷地看着黎川。
“黎将军，你是在跟本王说话，还是在跟钦差大臣说话？”
“本王今日是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是给你黎将军面子。”
“你若是不给本王这个面子，那本王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养心殿那天，你黎川可是跟赵孟站在一起的。”
“赵孟的儿子，犯了什么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本王不相信，你黎将军就那么干净？”
赤裸裸的威胁！
黎川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死死地盯着纪宁，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可他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纪宁说的是事实。
他虽然不像赵瑞那样草菅人命，但这些年为了往上爬，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没少用。
真要查起来他绝对不干净。
他陷入了和赵孟一样的绝境。
给就是割肉断腕，自毁长城。
不给就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一个柔弱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将军，王爷说得对。”
柳如烟缓缓地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眼中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她对着纪宁，盈盈一拜。
“王爷，将军他也是一心为国，绝无二心。”
“将军，你可别忘了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如烟！”黎川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对他摇了摇头，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自从那天晚宴之后，为了防止被家人数落，柳如烟直接来到黎家，借住许久
她知道，跟现在的纪宁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人还在，兵权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要是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黎川看着柳如烟的眼睛，心中的怒，被一点一点地浇灭，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冰冷和屈辱。
他缓缓地坐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给。”
纪宁看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黎将军，深明大义，本王佩服。”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衫。
“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便会派人前来办理交接事宜。”
“希望黎将军，不要让本王失望。”
说完，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柳如烟，转身，大笑着离去。
那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正堂里，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黎川和柳如烟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