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
只见纪宁伸出两根手指。
“我们的赌约，有两条。”
“第一，十万两黄金。”
“这第二嘛，国师曾言，从不跪拜弱者。”
纪宁的目光，落在了呼延博那双倔强不肯弯曲的膝盖上。
“如今，三局两胜，胜负已分。”
“国师，是不是该跪了？”
跪！
这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在呼延博的脑海中炸响，他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说，扣押他索要黄金，是对他身份的羞辱。
那么让他下跪磕头，就是对他尊严对他信仰对他整个人最彻底的践踏！
“你欺人太甚！”
呼延博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一股疯狂的杀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杀！”
一个字，从呼延博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身后的北莽勇士，闻声而动！
他们怒吼着，挥舞着弯刀，就要冲向纪宁！
“放肆！”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从龙椅上传来。
不是皇帝的声音，是新任大将军黎川！
黎川一步踏出，挡在了纪宁身前。
“锵！”
长剑出鞘，寒光四射！
“蛮夷小丑，也敢在陛下面前动刀？”
“找死！”
黎川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一股铁血杀伐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那些冲上来的北莽勇士，被这股气势一冲，竟齐齐顿住了脚步。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们从黎川的身上，感受到了尸山血海的气息。
那是真正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神！
呼延博也被黎川的气势所慑，心中的疯狂，冷却了几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死死盯着黎民，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纪宁。
“好好好！”
“今日，我呼延博认栽！”
“但想让我下跪，你们大周，还没这个资格！”
“有种就杀了我们！”
“我北莽三十万铁骑，自会踏平燕京，为我等报仇！”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想用整个北莽的国力，来压大周皇帝。
他赌大周皇帝不敢冒着两国开战的风险，真的杀了他。
然而，他算错了一件事。
他算错了这位大周天子的脾性。
龙椅之上，皇帝缓缓站起了身，他没有看呼延博。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持刀的北莽勇使。
一股比黎川那沙场杀气，更加恐怖，更加深沉的威压，从皇帝身上，弥漫开来。
那是天子之怒，是执掌亿万生灵生杀大权，所孕育出的无上龙威！
“在朕的承德殿上动刀，威胁朕的臣子，最后，还敢威胁朕？”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他一步一步，走下御阶。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呼延博和那些北莽勇士的心脏上。
“朕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
皇帝走到了呼延博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呼延博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尸山血海，看到了王朝更迭。
他看到了一头，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睛。
“给你两个选择。”
皇帝伸出一根手指。
“一，跪下磕头，履行赌约。”
然后，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二，朕把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下来，做成京观，送到北莽王庭。”
“朕倒要看看，他拓跋宏敢不敢为了你们几个死人就挥师南下！”
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决心。
呼延博彻底呆住了，他从皇帝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玩笑。
他知道，皇帝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身后的那些北莽勇士，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手中的弯刀，变得重若千斤。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自己的死毫无价值，甚至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刀。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兵器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清脆而又刺耳。
那是北莽最后的骄傲，碎裂的声音。
呼延博的身体，晃了晃。
他最后看了一眼纪宁。
纪宁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才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
呼延博闭上了眼睛，两行屈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缓缓地，缓缓地，弯下了自己那从未弯曲过的膝盖。
噗通一声闷响，北莽国师双膝重重地跪在了承德殿的地上。
他整个人趴了下去，额头用力地磕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咚！”
“外臣呼延博，参见大周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也抽干了他所有的尊严。
承德殿内一片死寂，所有大周的官员，都挺直了腰杆。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骄傲与自豪。
今日之后，大周将再也不同！
“带他们下去。”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在黄金送到之前，好生款待。”
金甲卫士上前，架起失魂落魄的呼延博，拖着他像拖着一条死狗。
剩下的北莽勇士，也被人收缴了兵器押解着，狼狈地跟在后面。
当最后一个北莽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了。
“赢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声。
这声嘶吼，像一道投入滚油的火星。
整个承德殿，瞬间被山呼海啸般的狂喜所淹没。
“我们赢了！”
“大周万岁，陛下万岁！”
“纪世子，不，纪公子真是神人下凡啊！”
文臣们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扔掉了平日里的矜持，相互拥抱着，又笑又跳。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臣，甚至当场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刻！
武将们更是兴奋地捶打着彼此的胸甲，发出砰砰的闷响。
他们看向纪宁的眼神，充满了最纯粹的敬佩和狂热。
那是战士对于强者的崇拜，这一刻，纪宁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子。
他是英雄，是以一人之力，退北莽扬国威，挽回了大周颜面的不世英雄！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崇拜，有敬畏，有感激，有好奇。
纪宁站在那，在漫天喧嚣中，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些为胜利而欢呼的同胞。
这份热闹，不属于他。
他的心，早已被两世的沧桑磨平。
龙椅之上，皇帝看着殿下狂欢的群臣，看着被众人簇拥的纪宁，脸上的威严，终于化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抬了抬手。
一个简单的动作。
殿内的欢呼声，却戛然而止。
所有官员立刻整理衣冠，躬身肃立。
皇帝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纪宁的身上。
“纪宁。”
“臣在。”纪宁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皇帝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欣赏，有赞许，还有一丝追忆。
“你，很像你的父亲。”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
“当年，你父镇北王，也是这般。”
“一人一枪，于雁门关外，杀得北莽三十万铁骑，人仰马翻，不敢南下一步。”
“今日，你以诗为剑，同样是让北莽，颜面扫地，铩羽而归。”
“你们父子都是我大周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