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十字路口，朱磊缩在大衣里，冷到跺着脚。
一张豪华轿车开过来了，在他面前一脚刹车停了下来，窗玻璃摇了下来，露出了朱谨然苍白的脸。
“货呢？”
“准备好了，朱少，这货品质可太好，我可是到处——”朱磊讨好地递过去一个袋子。
“钱一会打给你。”朱谨然打断了他的话，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接过袋子，冷冷地摇上车窗，一脚油门，开走了。
朱磊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半天才对着车尾狠狠地吐了个唾沫，自语道：“狂什么？你他妈比我强多少？”
“确实，他可不比你强多少。”他旁边有个人应道。
“可不是吗？——唉，你接什么话啊？你谁啊？”朱磊转过脸，触目一张轮廓冷峻的脸。
“我啊？你想不起来了吗？”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朱磊定睛细看，猛然间他想起什么，折转身要跑。勒昆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从背后扯住了他的胳膊，干净利落一下就把他摁到了地上。
“哈，看来，你想起来哈？”勒昆摁着他问道。
“疼，疼，唉哟我的腰........”朱磊求饶道：“大哥，你放了我吧，你的事跟我真是没关系！”
“谁是你大哥啊？你不看看你什么岁数！放了你？这怎么可能？这几年，我可一直都在找你！”
“你一直找我？大哥，哦，不，帅哥，你找我干什么？我就是一个小勇（当地方言，喽啰的意思），别人让我干啥，我就得干啥。”
“那说说呀，谁是别人？让你干了点啥？”
朱磊一时语塞，犹豫一会，才说道：“倒也不是——你说你当年酒驾是事实吧？我不过就是遇上了，见义勇为，稍微激动了一点。”
勒昆气得笑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松开了手：“你说得对，你是正义化身。得了，是我活该好吧。”
朱磊爬起身来，捂着腰，挣扎着要开溜。勒昆忽然开口了：“刚才车里那人是谁？你递什么给他？”
朱磊装傻：“什么人？递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勒昆点点头，拿出手机，拔拉着，拖长了声音：“不知道哈？对，我也不知道，我把这照片给朱英俊去看看，看看他知道不知道。”他竖起手机，手机上的照片拍得十分清晰，路灯下，点头哈腰的朱磊正把一包东西递给车上坐着的朱谨然。拍照的角度找得也正好，朱磊的脸，朱谨然的脸都拍得明明白白。
朱磊又惊又惧，低吼一声，对着勒昆扑过去，想要抢夺他的手机。
勒昆早有准备，一个扫膛腿，扫得他趴在了地上，然后，勒昆一跃而起，再一次压住了他的肩背：“你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朱英俊下手可比我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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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谨然已经有三天联系不上朱磊了。他手里的快乐丸已经用完了。过了今天，他就要断粮了。
毒瘾发作，他几乎是疯狂地每隔十分钟就给朱磊打一次电话，但朱磊那边始终是不接听的状态。
最后他只能颤抖着手给朱磊发了一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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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多少钱？你只管开口，我都给.......”勒昆举着朱磊的手机，把朱谨然的信息读了出来。
朱磊歪着头，咧着嘴听着，手捂着胸口，感觉是心肝脾肺肾都疼得变了形。
“妈的，这可亏大了。”他喃喃地说道。
“我这是在救你，你这行为可是犯法的。”勒昆笑道。
“大哥，不，帅哥，你说我在你这俱乐部也呆了三天啦，差不多了！咱们之间能有多大仇怨？当年的事真还怪不着我，就是有人说跟你有过节，说你酒驾，让我跟着你，把事情闹大一点，你看，我就是拿钱做事，我一个小勇我不就是听话照做嘛。”
“嗯，你还趁乱拿走了我车上的那瓶红牛。你知不知道那可是能证明我无罪的关键证据？” 勒昆冷哼一声。
“这个我也解释了一千次，怪不着我。我哪能知道那么多？拿走，扔掉。谁还会给我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又怂又贱，就只是听话照做——你看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朱磊苦笑着问道。
自那天街头相遇后，他被勒昆带回到骑行人俱乐部，已经在唐筠的临时咨询室里住了三天了。
勒昆拿走了他的手机，不让他跟外界联系，不断地追问他所了解的情况，有吃有喝陪说陪聊，只是不让他离开。
“随时啊。”勒昆笑了笑。
“随时？真的？那现在行不？”
“行啊！当然啊！你是自由的。我这可不是非法拘禁，你来去自由。”勒昆摊开了手。
朱磊半信半疑地站起身来，试探地：“那我走了？”
勒昆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不再说话。
“我真走了？”朱磊朝着门口，走了两步。
勒昆连头都没有转，一副你随意的造型。
“那张照片你会发给朱英俊吗？”想想不对，朱磊在门口停了下来，小心问道。
“那是我的自由，这你就管不着了。”勒昆淡淡地答道。
朱磊绝望地折转来，坐回到椅子上，沮丧地抱住了头。
勒昆笑道：“你看，是你自己不走的，对吧？”
“大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直说吧，我听你的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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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明媚，鸟鸣啾啾。而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不透。被子床单枕头在痛苦中被扯得到处都是，朱谨然蜷缩在床脚，牙关紧咬，浑身颤抖，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他一脸。
他的四肢酸疼，周身如万虫啃咬，而他唯有紧紧的抱着自己，一声不吭，尽量抵御着刻骨一样的恶寒。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朱谨然勉强抬头看看，门口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正是那个传说中存在，却一直没有相处过的妹妹叶小娴。前段时间朱谨然就知道她住进了自己母亲的房间，只是一直都没有交流。
而此刻她站在门口，扶着门，放了一道光进屋里来，轻声问道：“哥，你怎么啦？你是生病了么？”
这是来看笑话的吗？朱谨然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有足够的感情可以让她来关心自己。
“滚！”朱谨然咬着牙咆哮道。
门口的叶小娴轻笑一声，她没有走，反而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哥，你怎么叫我滚呢？我们可是兄妹。我没有恶意，我就是看你难受，专门来帮你的。”
“帮我？”朱谨然哆嗦着嘴唇，绝望而无力。
叶小娴走到他面前，坐到了他的对面，抱着双膝，静静地凝视着他：“对啊，我是来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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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看到是朱谨然的电话，杨如礼稍微迟疑了一下：“谨然，你找我吗？”
平心而论，杨如礼平日里和朱谨然的接触并不算多。他常常看到朱谨然跟在朱英俊后面，听到朱英俊夸说朱谨然如何跟自己一条心，心里很清楚朱谨然是朱英俊内定的接班人，朱英俊生性多疑，为了避嫌，杨如礼从来都保持着与朱谨然礼貌而客气的适当距离。
朱谨然沉默着，在电话里喘着粗气。
杨如礼意识到了朱谨然的反常：“谨然，你怎么啦？”
朱谨然勉力住自己颤抖的嘴唇，说道：“杨哥，是我找你。”
他对面坐着的叶小娴鼓励地冲他点点头。
“嗯，是，我知道。”
“我爸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朱谨然掐住自己的虎口，才清晰地把这句话说完整。
“哦？”杨如礼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四周，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调：“谨然，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朱谨然迟疑地挣扎着。
叶小娴握住了他的胳膊，用口型对他说道：“相信我——”
“我毒瘾发作，杨哥帮我！”朱谨然心一横，大声说出了口。
“什么？”杨如礼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吸毒！我毒瘾发作，我要死了！杨哥救我！”朱谨然破罐破摔，大声喊道，一缕清亮的鼻涕滴了下来。
电话断了。
朱谨然大声地对着电话喊道：“杨哥，杨哥！”他转过脸，绝望地看着叶小娴，声音嘶哑：“他把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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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如礼紧握着电话，紧张地思索着，谨然吸毒并不让他意外，他早就知道像这么压抑乖巧的孩子，必有非常之举，他纠结的是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朱英俊。
理论上来说按他跟朱英俊的交情，他是应当把这件事情告诉朱英俊的。但是且慢，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首先按照朱英俊多疑的性格，他首先就会怀疑为什么朱谨然会这么信任自己？这样的信任未免反常，他肯定是不太愿意朱谨然和自己这么亲密的。再次，朱英俊这几年来对自己的防范越来越强，眼见朱谨然势必是未来俊华集团的接班人，现在朱谨然亲手把把柄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为何不要？能控制住朱谨然也不就等于控制住了朱英俊？
决心已定，他拔通了朱谨然的电话：“喂，谨然，约个地点？我帮你。”
朱谨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说道：“好，好，好…….杨哥，我受不了，我等着你！”放下电话，他转过脸感激地看着叶小娴：“你说得对，他能帮我，他再想办法了！”
叶小娴站起身来：“哥哥，那我先回避，你记得不要提到我。”
朱谨然拼命地摇着头：“不会，不会，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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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磊的电话响起，勒昆看了看，是杨如礼。
他把电话递给朱磊，笑道：“接吧，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他。”顺手摁下了免提键，又摁下了自己的手机录音键。
朱磊接通了电话，说道：“杨哥？杨哥你找我什么事？”
杨如礼嗯了一声，语气冷淡：“朱磊，你现在就去见朱谨然。带着你的那些东西——他有一笔生意会跟你做。”
“什么东西？”朱磊直愣愣地问道。
“你自己做的什么事？还要别人说？”杨如礼气恼道。
福至心灵，朱磊试探着说道：“兴奋剂？摇头丸。”
“傻B。”杨如礼粗鲁地骂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就是了，那么多话！我一会发地址给你！”
挂了电话，朱磊一脸茫然，呆呆地看着勒昆：“我不明白。”
“怎么啦？”
“他在电话里说，让我去见朱谨然，说朱谨然会跟我做笔生意。”
勒昆耸了耸肩，笑道：“我听到了，你去吧。”
“啊？”朱磊张大嘴巴。
“你傻啊？以后谨然吸毒这件事就跟你无关了，这可是杨如礼授意，你最多是个送货的。”勒昆笑了，摁了录音播放鍵，杨如礼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朱磊，你现在就去见朱谨然，带着你的——那些东西。他有一笔生意会跟你做。”
勒昆关了录音，笑道：“你还真是聪明，把兴奋剂什么都说出来了。”
朱磊一拍大腿，喜笑颜开：“对啊！这样的话，你就算把那张照片发给朱英俊我也不怕了。这可是杨如礼授意，天塌下来高个顶着！”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求道：“你那份录音？能不能给我一份。”
勒昆沉下脸来，正色道：“给你一份？你这脸够大的呀。敢跟开口？我劝你收手。这件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朱磊愣了，勒昆费了那么大劲，最后劝自己收手？
他正疑惑，勒昆又说道：“你可以走了。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如果现在收手是最好的选择。路可是你决定的。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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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勒昆一本正经的警告了自己，但朱磊还是决定去赴朱谨然的约会。有钱不賺，天理不容啊！何况现在还有顶锅的人！
按照杨如礼给的地址他来到公园，一眼就看到朱谨然苍白着脸瑟缩在角落里。他凑上前去，朱谨然吓了一跳，先是惊讶，后是愤怒。
“你？”他赌气一般地扭过脸：“滚。”
朱磊笑嘻嘻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用不上你了，我等人。”朱谨然厌恶地说道。
“这个，朱大少，我要真滚了，你得后悔死！”朱磊依然笑嘻嘻：“你等的就是我啊——杨哥让我来的。”
他摊开手，手心里有一顆白色的药丸。
朱谨然两眼发亮，抓过来扔在矿泉水瓶子里，摇了摇，一口就喝了下去。
这才瞪着朱磊问道：“杨哥让你来的？那你不接电话也就杨哥的意思？”
“我一个小勇，多大能耐啊？敢不接朱大少的电话？肯定是有人不让我接啊。”朱磊畏畏缩缩地笑道。
“我明白了，所以——你他妈接近我也是杨如礼的意思？”朱谨然恍然大悟，脸上出现了恨意：“我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
“嗨，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大少你聪明，你觉得呢？”朱磊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