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天起,张左和杨如礼就决裂了。两个人那怕是在路上相遇,也形同陌路。
期间无数次,张左都想要去找他说点什么。可事到临头,他却又了停了下来。能说什么呢?规劝,指责,还是讲道理?张左从来没象现在这样觉得语言的苍白无力。
何况明显杨如礼沉浸在其中,乐此不疲。吃饭后的第二天,杨如礼回到学校,手腕上多了一块表,懂行的同学说那是一块名表,价值一万多元。明显是 韩小丽为了讨好他,狠狠地出了血。不止是表,衣服,发型样样都提高了档次,宿舍基本是不住了,一下课就走。你说他傍富婆,他会诚恳地告诉你,他是在真爱。对方并不是很有钱,还又老又胖,可他就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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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杨如礼突然搬回宿舍来住。他象是变了一个人,出手阔绰,动辄请客,周遭迅速累积了一波朋友。他给自己添置了一身西装,一个最新款翻盖的手机,一下课就换上西装,衣冠楚楚地出门出了,也会有社会上的人来找他,同样是西装革履,一副社会精英的造型。
其间 韩小丽来找过他一次,她瑟缩在宿舍楼下,可怜兮兮地抬着头看着楼上的灯光。
张左路过,看到她,不由停下脚步,问道:“ 韩小丽,你是来找杨如礼吗?”
韩小丽浑身一颤,她转脸看向张左,张左发现 韩小丽更胖了,她整个眼眶都发青,精神状态极其不好。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嘴唇嗫嚅着,半天才抖出一句:“他不肯见我……”
“我去帮你叫他。”张左敏锐地发现她的左手一直在颤抖,仔细一看,手腕上隐约露出深深的划痕。
是自杀过吗?张左冲口而出:“你手怎么啦?”
“都怪我,他最讨厌我喝酒,我没忍住。” 韩小丽颤抖着说:“可是我好难过,我配不上他,我喜欢他,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留住他,我工作也丢了,我想死给他看,他不要我了……” 韩小丽颤抖着抬起手来给张左看。
“什么?”张左惊得睁大了眼睛,事情远比他想像得还要严重。
张左快步上楼去,看见杨如礼正换上了他的西装,正站在宿舍门后的穿衣镜前,准备要出门去。
“杨如礼,韩小丽在下面等你。”张左对他说道。
杨如礼停了停,不为所动,仍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状态不太好。我看她好象还自杀过,你不是说爱她吗?”张左的声音拔高了。
杨如礼转过脸来,他的眼神和张左的眼神相对了,张左的眼里熊熊地燃烧着怒火。
杨如礼镇定自若地哦了一声,下楼去了。
张左站在窗前向下看。
楼下杨如礼冷冰冰地站在韩小丽的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 韩小丽拼命的摇头,蹲下身去哭泣。杨如礼抱着手,冰冷地看着蹲在面前的女人。
这时杨如礼烦躁地抬起头来,正巧看到了窗前的张左。他顿了顿,弯下腰,扶起了 韩小丽,轻轻拍着她的背。 韩小丽受宠若惊地扎煞着手,不知所措,而杨如礼搀住了她的胳膊,边扶带拉地把她带走了。
这是张左最后一次见到 韩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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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有警察来找杨如礼。 韩小丽自杀了。死在一个小旅馆里。她的遗书是写给杨如礼的,上面写了一句话:“我的爱人,我配不上你,我只能用生命来证明我爱你。”另外,她的房产已经变卖,一半留给家乡里的老父母,一半留给了杨如礼。
接到消息,杨如礼放声痛哭,他赶到医院,捶胸顿足,哭倒在 韩小丽的尸体前,他嘴里不停叫着:“小丽啊,你怎么这么傻,我只是想让你戒酒啊。我对不起你啊,是我不够勇敢啊,小丽,我没有娶你,是因为我还是个学生啊,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等我?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啊!”数次昏过去。
警察走访了一圏,同学都证实了杨如礼和 韩小丽是恋人关系,杨如礼对这个他年长的爱人从来都是承认的,从不避讳。甚至还把爱人带到同学的面前。至于说争吵,那个恋人不吵?何况他们中间的差异那么大,阻碍那么大,吵也是正常。 韩小丽自杀时,杨如礼一直住在宿舍里,没有动机,更没有作案时间。
怎么就想不通呢?这个女人也真是的,小男朋友其实挺爱她的,不就是想让她戒酒嘛?好好的日子放着不珍惜。大家都在慨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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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丽的葬礼是杨如礼一手操持的。他从韩小丽留下的钱里拿出部份给韩小丽在S市挑了一块高端的墓地,然后把韩小丽的老父母接来,跪在他们的面前,不停的打自己的耳光,磕头磕到额头出血,他怒斥自己不够勇敢,没有及时地娶韩小丽。最后他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在他的心口郝然刻着韩小丽的首字母:一个“H”。韩小丽的父母老泪纵横,老父亲弯下腰来,抖着手,把杨如礼扶了起来,叹息着说是自己的女儿没有福气。
到了韩小丽下葬的那天,杨如礼又有了惊人之举,他请来了大学里的同学,自己穿上了新郎的服装,抱着韩小丽的骨灰盒,请来司仪,要在墓地上举办了一个婚礼。
他抱着 韩小丽的骨灰盒,眼含热泪,发表了宣言:“我亲爱的妻子—— 韩小丽。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和你结合在一起,我知道,这一直是你所期待的。但是因为我太过年轻,没有足够的勇气,没有足够的魄力,我终于还是错过了你。现在你走了,留给我无尽的懊悔和遗憾。我想告诉你,我爱你,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永远,永远……”他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脸,泣不成声。
韩小丽的老父母弯着腰,泪流满面。善良的老父亲强忍着悲痛,拍打着杨如礼的背,让他不要过于难过。
陈意涵靠着张左,眼睛红肿,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误会他了?你看他多伤心啊,好可怜……”
张左紧了紧胳膊,把意涵搂住,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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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墓地里的人都走光了。杨如礼独自在墓园的焚化区烧纸火,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缅怀还是安慰。火光映得他的脸一明一暗。
“她因你而死。”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颤。他转过脸,是张左,不知什么时候找了过来,冷冷地站在他的身后:“她只是个想要得到爱的可怜人,她做错了什么?”
杨如礼没有回答,他默默把手里燃烧着的纸放进焚烧池里。
“这不是我本意。我要是说我只是想跟她分手,你信吗?”杨如礼哑着嗓子说:“她自杀了,我真是想不到。我也很难过。”他的眼里闪着泪光。
“放屁,你怎么会想不到?你利用她对爱的渴望,已经把她的自我价值都摧毁了,你让她完全服从于你,听命于你。忽然你又不要她,她不死才怪!”张左咬牙切齿:“杨如礼,你逃不掉的!”
“警察都说了她是自杀。你要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我就是想知道,拿着 韩小丽带血的钞票,你他妈能不能安心?”
杨如礼站直了身子,他默默地看着张左,突然笑了起来:“你搞错了,张左。我是真的爱她。我嫌弃过她的身材,嫌弃过她的年龄,嫌弃过她爱喝酒。但是,我是真的爱她。你明白吗?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平凡普通,渴求真爱。我爱她!我不仅这么对你说,我也会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她是我永远的爱人,我以后不会再象爱她那样去爱任何一个人。我心里会永远给他一个位置!你懂吗?”
张左惊骇地看着他:“你疯了……你不仅要骗别人,连自己都要骗是吗?”
杨如礼的笑意越发明显:“天才控命者?催眠别人算什么,能自我催眠才是本事——这你不行了吧?张左?”
一股夜风吹来,卷起了尚未燃尽的灰烬,尤如黑色的蝴蝶,漫天飞舞,杨如礼仰面看着,不仅打了个寒战。
而张左的声音在夜风里格外清冷:“心理学不是让人作恶,心理学是助人的。杨如礼,我警告你,我绝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