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日晚上8:00分。唐筠从山上下来,敲响了张左的门。
静等了一两分钟之后,门被打开了,张左站在门口。他穿着黑色棉T,黑色的长裤,看上去闲适而神秘。
唐筠站在门口,还在迟疑:“张左老师,我是唐筠……”
张左露出一个了然了胸的笑意:“当然,月光女神。我在等你。”他微弯着腰,把她往房间里让。
月光女神?这么说张左清楚的知道那张长翅膀女神的画是她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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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筠坐在接待厅松软的沙发上,温暖的光晕笼罩着她。她紧握着双手,背脊挺直,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杜可敲门进来给张左送了一杯热咖啡。走时,还安慰地冲她眨眨眼。唐筠闻到了浓烈的咖啡的香味,张左笑道:“这可是我的提神神器,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我让他们给你煮?”
唐筠摇了摇头:“不,我怕晚上睡不着。”
张左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唐筠抱着水杯,喝了一口,差点没烫到嘴。她放下杯子,更局促了。
张左笑了笑,像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他伸手拿出茶几上几张画,递给她:“来,放松,不紧张——咱们先看看这几张画。”
唐筠放下水杯,接过他手里的画。
“在你之前,你们一个小组的成员——包括杜可,都已经来找我做过个案了,这些都是他们带来的画,你猜猜看,这些画分别是谁画的?”
唐筠翻看着手里的画。第一张正是白天看到过的那张侧面的牛仔。
“勒昆的。”
张左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哦?说说看?”
“画上的牛仔是男性,勒昆明显是直男,他对自己的性别很认同,不存在会在画里质疑或是隐藏自己的性别,所以,我想这是他的。”
张左哈哈大笑:“哈!就这么简单?——这么判断也对。那你猜得到他为何而来吗?”
“我记得老师在课前说过,鞋子上过多的装饰,意味着想要逃离,很可能勒昆也有这样的困惑,是对自己当下的境遇不满?想要逃离当下的困境?但是勒昆不象是会求助心理咨询的人,他似乎很自恋,认为自己的问题自己可以处理——所以我猜他为其他人而来。”
张左神情复杂地看着唐筠,点头认可到:“对,他为自己的妹妹而来。他妹妹有严重的抑郁,多次自杀未遂。”
“那老师你怎么处理的?”
“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呢?”张左反问道。
“老师能处理的是勒昆的情绪,比如焦虑,比如无奈。但他妹妹并没有来,老师没法直接处理妹妹这个部分。只能说,勒昆稳定下来,没那么焦虑,他妹妹也可以得到更多的支持。”
“说得好。来,下一张。”张左赞许地点着头。
唐筠拿起下一张画,大作文纸上画着神情狰狞的海绵宝宝,提着一把滴血的刀,正在追砍派大星。
“这是……张洁的?”
张左的神情饱含着满满的欣赏:“猜中。说说为什么?”
“这张画画在一张大作文纸的背后。运笔相对也比较成熟,我猜这是一个大孩子的画作。家有大童,年龄上符合的在我们组里只有张洁。我猜她为自己的孩子而来。”
“不错,你有特别准确的直觉。”张左表扬道:“来,下一张。”
下一张,同样张左在课堂上展现过,那一张有金色头发的卡通美女。张左说没有分析价值的那一张。
“刘畅?”唐筠迟疑着。
“为什么?”
“画人像时,她跟人借金黄色的彩笔,被我听到了。”唐筠坦白说道。
张左摇摇头:“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要相信自己的感受。眼睛和耳朵会骗你,感受不会。”
唐筠再次仔细地端详着手里的画:“是杜可?”
张左微笑着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
“老师说过,画画的人不想让别人看懂自己,所以在网上找了一个卡通美女的形象临摹。这样做有一个前提是她得知道画画会流露自己的潜意识。杜可是课程的组织方,她做过功课,对释画有了解。另外,课程里的学员彼此不认识,不存在不想让别人了解自己的说法。只有杜可做为课程组织者,她认识课程里的大多数人。所以她才有这个需要,不想让别人看懂自己。”
张左看唐筠的表情变得格外的复杂,有欣赏也有一些迟疑,但很快,他调整了自己,笑道:“来,接着。”
手上还有两张画,一张就是黑发女人,纸被划破的那一张,另一张上画了一个男女不辨的人像——说是男女不辨,是有着披肩长发,柔和的面部线条,唇边却又有两撇小胡子,如同蒙娜丽莎一般微微笑着。
唐筠举起黑发女人:“刘畅的。她愤怒的攻击性我感受得到——而且好象我很容易引发她的愤怒。”她打量着手里的另一张画:“排除法,我们组只剩下叶小娴了。可是,这张画好奇怪,如果老师不提示,我根本判断不出来和小娴有什么关系。”
张左舒了口长气,笑道:“慢慢想吧。这已经很好了。你很敏锐,感受性极强,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我猜这些年你一直都没停止过学习,多加时间锤炼,再加上良师引导,你未来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对,不如你跟我学习,我愿意把平生所学都教给你。”
唐筠心脏狂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这么有名的大咖,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打动,居然要收自己做学生?
“老师,你是认真的?”惊喜令她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当然,我特别愿意!你很有天赋!能让天赋不被辜负,帮助更多的人,这就是我毕生所愿。”张左说得格外郑重。
眼泪涌进眼眶,唐筠啜泣起来。
多年的压抑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她呜咽着,捂着脸,因为压抑,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哦,哭吧哭吧。你把自己压得太狠了。”张左了解地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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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唐筠眼眶发红,她停下来,默默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勒昆理解地递过一张纸给她:“所以,张左成了你的老师?”
“是……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认真的。后来,他跳下去了我才确定,他就是认真的。他就是我的老师。”唐筠再忍不住内心情感的波动,轻轻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