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叶小娴竟然是朱英俊的私生女儿。”勒昆手里拿着一叠他调查来的信息,说道。
上一次直接找杜可,结果出乎意料。勒昆责备自己的草率,把几个相关人员都查了一遍,决心再也不打无准备之仗。
“啊?那她怎么不姓朱?”唐筠有些吃惊。
“避嫌。”勒昆答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叶小娴不需要工作,出手阔绰;怪不得她敏感脆弱,泡在各种各样的价格不菲的课程里找安全感,完全不需要考虑价格和时间。
“还有更离谱的呢!张洁,对,就是那个瘦瘦的女人,是朱英俊的妻子!”
“那刘畅呢?”唐筠惊住了,怔怔地问道:“不会也跟朱英俊有关系吧?”
“刘畅是电台主持人,她倒是和朱英俊或是杨如礼都没有关系。”勒昆顿了顿,意味深长:“但你知道她丈夫是谁吗?赵硕!林海餐园的经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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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被张左邀请的六个人,似乎都找到了共同之处,那就是或直接或简接跟杨如礼或是朱英俊有关系。
“帮我调一杯酒吧?”唐筠胸口堵得慌,叹了一口长气,请求道。勒昆笑了笑,走进吧台。在操作台那里一番鼓捣。
唐筠打开了绿色的大笔记本,拿出叶小娴的那一张画,皱着眉仔细地看着,画上的人像,长发披肩,面部线条柔和,唇边却又有两撇小胡子,男女不辨,如同蒙娜丽莎一般微微笑着。这幅画像张左完全没有解析过,到底要怎么看呢?小娴在这副画里隐藏了什么样的潜意识?
张左的大笔记本里说人像是自我认知在潜意识里的呈现。大部份的人都会在人像画上直接呈现潜意识里认可自己的性别。比如勒昆,他牛仔的呈现是男性,比如唐筠自己,她也会在画上呈现自现自己女性性别。那小娴这张画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潜意识里她认定自己是男性的性别吗?可是又不象啊,小娴热衷于各种包包和名牌化妆品,明显很享受自己的性别福利。
正在思索间,勒昆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棕黄色的液体,唐筠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红茶的甜里掺杂着柠檬的芳香。
“柠檬茶哦?”
“对,我加了一点点蜂蜜,养颜又助眠。”勒昆笑了。
“啊,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喝过酒了。”唐筠的语气里带上小小的娇嗔。确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勒昆为她调的饮品里都没有酒了,更多是各种各样的果茶。
“女生嘛,要少喝酒。”勒昆理所当然地回复道。一点都没留意道他开始对唐筠有了多出来管控和担心。
唐筠诧异:“女生就要少喝酒,谁规定的?性别歧视?”
“歧视?女人的思维好难理解,这难道不是心疼吗?”勒昆冲口而出。
心疼两个字说出口,他多少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自己,他抬起面前的杯子就喝了一口,完全留意到那是为唐筠做的柠檬茶。
“二十一世纪的女权平等,就是不剥夺女生挨冻受饿的权利,更不说喝酒了,洒精面前人人平等。”唐筠一本正经。
“呃,怪了,这样的平等,女生是真的喜欢?”勒昆困惑不解。
唐筠绷不住笑了:“倒是也分人。”
“你呢?”
“我呀……我觉得被人照顾也还挺好的。”
勒昆把柠檬茶往她面前推了推,突如其来的霸气十足:“所以,以后你还是少喝酒。”
唐筠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脸,咳了两声,拿起了手里的画,递给勒昆:“你看,这是小娴画的,我有点没头绪——你第一眼看到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勒昆肯定的。
“啊,为什么?你看这嘴上还画着胡子呢?”唐筠指着画像上的胡子给勒昆看。
“女人。”勒昆再一次肯定地:“这个胡子就很像是个装饰。就象有些女生戴帽子,戴领带穿西装一样,这些男性的元素只是装饰,但她就还是女人。”
“装饰吗?所谓装饰都是附加物,是对主流审美的迎合,是对别人价值观的认同……”唐筠思索着,仔细地看着手里的画,然后,她的眼里闪出惊喜的光:“哇,大哥,你未免也太历害了!你帮了我大忙!”她抬手在勒昆的肩上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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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母亲坐在地上,抱着酒瓶,嘴里发出呃呃的拖长的叹息声,说她在哭,并没有眼泪,说她没哭,她嘴里发出的叹息声,比哭泣还要瘆人。
叶小娴试着想要从她的手上夺下酒瓶,却被她反手打了两下。于是她不再管了,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去,一边刷手机,一边看着母亲哭泣。
“命苦啊,大的无情,小的也无情,啊啊……”母亲抱怨着干嚎,看着母亲狼狈的样子,叶小娴的内心泛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一分同情,三分憎恨,六分厌恶。
“水,水……”母亲呻吟着说。
叶小娴听明白了,但厌恶让她装作没听见,她低下头去继续刷自己的手机。
母亲哼了一会儿,拎起手里的酒瓶,对着任小娴就扔了过来。她喝多了手上没力气,酒瓶在叶小娴的脚边碎了,在深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任小娴纹丝不动,冷冷地说:“楼下要是报警,我可不管。不行,你就进拘留所呆两天吧。”
母亲捶着地,嘴里发出一串诅咒。咒自己没良心的男人,也咒自己没良心的女儿。这一次她真的流下眼泪来了,混浊的眼泪和着漆黑的眼影,在松驰的脸上冲出一道道黑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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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父亲说要过来,母亲巴巴地做了好多菜。又特意把小娴唤过来陪着。叶小娴也很高兴,按父亲的喜好,拎来一瓶茅台。母女二人兴冲冲一番准备,谁想父亲一来就沉着脸质问母亲,为什么要跟他的生意伙伴借钱。
“四十万?你借这些钱来干什么?我每个月几万的生活费给着你,你居然还到处去借钱——你打主意打到我生意伙伴上?你要点脸行吗?”父亲一边说,母亲一边喏喏,陪着笑脸给父亲的盘子里搛鱼。
父亲嫌恶地推开她的筷子:“叶红果,我懒得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就是过来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指望我再给你擦屁股。这个钱我给你还了,再有下次,你就给我从这个房子里滚出去!”
叶红果有些挂不住脸了,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咬着牙说道:“我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我是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看不惯我?”
“你做什么还需要我说?你自己心里没个数?我劝你老实点,这么大年纪了,要点脸吧!别闹腾了!”朱英俊不耐烦道。
叶小娴不停的扯着母亲的衣袖,想让她闭嘴。
但叶红果到底也不是退让的人,她甩开叶小娴的手,站起身来:“朱英俊!你今天风光了,就忘本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想想当初你寒殄的样子吧?当初是谁甜言密语,死气白赖求着我的?什么好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当初当初,这可是父亲的死穴。父亲猛地站起身来,厌恶地看着母亲:“叶红果!我要是忘本,还能容你到现在?”然后他转头看向小娴:“你也别想着去公司帮忙了,现阶段你就是把你妈给我管好了,别由着她胡闹,丢人现眼!这就立了大功了!”
父亲走了,母女两人寂寂地坐在菜肴丝毫未动的桌前,各怀心事。叶红果呆坐了一会儿拿起小娴带着的酒,也没用杯子,就往嘴里灌。小娴厌恶地看着她,没有阻止。
小娴成绩不好,高中毕业父亲就把她去英国留学,也没学成什么,混了两年这才回来。回来父亲也对自己没有什么安排,就这么让自己闲在家里。小娴前段时间好容易找了个机会跟父亲提出,想去总公司办公室里帮忙。朱英俊都松了口,谁想母亲这样一闹,一切又泡了汤。和原配的两个孩子比起来,小娴本来就已经是处境艰难,看看同父异母的大哥,在父亲的公司里手握大权,做得风生水起,再看看自己,看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妈!哪怕她为了自己的女儿能靠谱一点点呢?
叶红果和朱英俊并没有婚姻关系。父亲朱英俊最早在糖业烟酒公司当领导,母亲是公司里长得最漂亮的员工。父亲的妻子怀孕期间,父亲没能抵住母亲的诱惑,那一边自己妻子才生下一个儿子,这一边母亲也怀了小娴。父亲想给母亲一笔钱让母亲流产,谁料到母亲一口咬定对父亲是真爱,不图他的钱。硬是把小娴给生了下来。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家外再安了一个家,把小娴母子安顿了下来。为了掩人耳目,小娴都没有姓朱,而是跟母亲姓叶。
开始,母亲一直对父亲百般讨好,希望父亲可以离婚,但是那一边父亲的原配生的是儿子,再加上朱英俊的岳父本来就是糖业烟酒公司的老领导,他本身就是依靠妻子的关系上位,利益关系复杂。虽然父亲也贪恋母亲的娇媚,但迟迟下不了决心。再后来,父亲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利益上就牵扯更大,加上原配又生了第二个儿子,离婚基本无望。而慢慢母亲姿色衰退,年轻时的风情,这时变成了矫情,父亲对母亲渐渐生了厌恶。母亲闹了又闹,越闹父亲越不想理会,最后决定在高档小区里给母女二人一人买了一套房。全落在叶小娴名下,让叶小娴管着母亲,每月固定给生活费,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谁想到母亲见父亲无情,越发破罐子破捽。闹得不像话。比如母亲借钱干什么,小娴是有数的。陪在母亲身边那个穿得象发廊洗剪吹油头粉面的年轻小伙子,也在楼梯口遇到过一两次。看到小娴,母亲脸上还有些羞赧,很快镇定下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而小伙子则点头哈腰的朝着自己陪笑脸。听母亲的牌友们说他天天陪着母亲在外在打麻将,母亲还给他换了新车。
“我管不了你,你若是给人骗财骗色,那也是你愿意,你最好收敛着点,别让我爸知道!”小娴厌恶地对叶红果说。
“知道又怎样?可别把我惹急了,我手上可有的是他的把柄!”叶红果没皮没脸的嘴硬着,气得小娴只能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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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母亲突然抬起哭泣的脸来,哀哀地请求道:“小娴,倒杯水来,唉唉……”
小娴站起身来,为母亲倒了一杯水。倒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升起:如果能在水里放点毒?一了百了?
电话的信息声乍然响起,小娴手一颤,水差点沷了出来。
是唐筠,她约小娴第二天早上见面。后面还附了一个地址。
张左跳楼后,小娴从来没有这般惶恐过,她给唐筠、杜可都打了电话发了信息,但这俩个人就像约好一样,选择了静音免打扰模式。
虽然是在课程中认识,但这两个朋友对她很重要。尤其是唐筠,只要跟她在一起,小娴就能感到她身上独有的稳定气场,莫名安心。她已经把唐筠当成了最可依赖的朋友。
拿着手机,小娴回复了一个好字,舒出一口长气。总算可以见一下唐筠了,这应该是近期以来最值得期待了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