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找了许多个催眠大师,国内的,国外的。甚至我听说你还去寻找了印度的灵媒。而且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想要在催眠中见一见死去的人。奈何啊奈何,你自己就是催眠大师,你了解催眠机制,懂得催眠技巧,你大脑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强大到你自己都无可奈何,没有那个大师能为你做到——对不对!张左!”杨如礼激动得挥舞着双手,口沫横飞。
张左没有否认,他无奈地点了点头,笑了:“你看,我就说,我们这个圏子没有秘密。”
“这些年,你心心念念都是陈意涵吧——你想不通为什么她会突然跳楼,你有很多话没有对她讲,也有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这是你未完成的情结,影响了你一辈子!”
杨如礼格格笑出了声:“我现在就想知道,当你从张洁那里听到了林海餐园野生菌的秘密,你到底是愤怒还是欣喜?承认吧,张左,你就是来求我的!不管你怎么看不上我,你都知道只有我才能帮你看到陈意涵!”杨如礼格格笑出了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做到!你心里清楚,只有我!只有我!”
张左默默地看着杨如礼,不置一言。
杨如礼顿了一顿:“你费了那么多心思,组了这么一个局,不就是为了逼着我,让我带你进到催眠的深处,去见到你想见的人吗?”
张左叹了一口长气,深深地注视着杨如礼:“那么,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行吗?你都布置好了,就等着我入瓮。我带着这个瓶子来,就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我可以带你进入幻觉去见陈意涵。”杨如礼说道。
“条件呢?”
“停止联系所有与我有关的人,彻底退出我的圈子。从此,我们互不相犯,各自安好。”
“好。”张左一口答应。
杨如礼并示预料他如此爽快,反而愣了一下:“好?”
“对,好。”
“你拿什么做保证?”
张左微笑着:“我保证不再联系他们。但之后这些被我组在一起的人发生什么,我就控制不了啦。”
杨如礼玩味着他的话。张左把这些与自己,与李春波有关的人组在一起,毫无疑问是为了对付自己,但就凭他三天的课程,一个小时的咨询,就能把自己打垮吗?
张左在骗自己。他怎么可能这样就退出?不过不要紧,反正自己的目的也不是要他的承诺。
张左啊,你知不知道,只有死人才靠得住。杨如礼在心里发出了一声狞笑。
“张左,我希望你说话算话。我相信你。”杨如礼拿起了桌上的瓶子,递给张左:“那开始吧。”
张左接过了瓶子,笑了:“可是,我不信你——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幻觉中对我死亡设定?”
杨如礼摊开了手:“对,这可是个难题——我也没法说服你信我。你当然也可以拒绝我。所以,你要拒绝我吗?”
张左笑了,他举起了棕色的瓶子,入迷一样的观察着瓶子里的液体。良久,良久。然后,他旋开了瓶盖,一口气将瓶里的液体倒进了嘴里。
他微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杨如礼:“我没得选。这么多年,我只想看看意涵。这就是我的心愿。”他举起了一个硬币,给杨如礼看了看:“我猜,你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你会对我产生幻觉时对我进行死亡设定。我很好奇你的菌茹萃取液到底有多历害。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抗住。你看到这一枚硬币了吗?我会把这一枚硬币握在手心,当我感觉到这枚硬币时,我就会提醒自己不要听从你的设定。”
“在幻觉中,你还能感觉到硬币?”杨如礼笑了。
“我也不确定,但总是要试试。”张左平静地。
杨如礼哈哈大笑,他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有意思啊,有意思!越来越好玩了啊,老同学。”
“你还没失过手吧。不过我毕竟是专业的催眠师,难说我真就抗住了呢?”张左微笑道。
杨如礼没说话,闪烁的烛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面部表情格外地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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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菌萃取液见效比食用菌要快得多。
十分钟后,张左斜靠在沙发上,皮肤潮红,呼吸急促,眼神开始焕散。手里却还握着那一枚硬币。
“张左,你还清醒吧。”杨如礼一直关注着他表情举动,这时开口问道。
“有点恍惚,注意力开始焕散。”张左应道。
杨如礼笑了笑,他解开了胸口的衣扣:“张左,趁着你还清醒,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张左不解地看着他。
他指着胸口的H:“记得吗?这个字母?”
张左疑惑:“韩小丽?”
杨如礼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笑到弯下腰,喘不上气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韩小丽?那个老女人,她也配?”他看定了张左,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陈意涵,陈意涵的涵!!”
张左瞪着他,一言不发。
“想不到吧,张左,你想不到吧,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当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你会是什么表情!哈哈。”
“我可怜你——你把我爱人的名字刻在胸口,你以为我会生气吗?我不会——我更加体会到她的美好,看到你的可怜!”张左喘息着说。他竭尽全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你这么信她?”杨如礼冷笑道:“如果我们没什么,我为什么会把她刻在心口?”
“我信她!”张左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我信她,就象信我的生命。”
杨如礼百感交集,眼里泛出了泪花:“你说的对,陈意涵很干净——我不会说意涵一句坏话,她是我唯一真心爱过的人。她纯洁善良美好,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天使,她就是——我一直都爱她,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她让我知道什么是爱!”他泪里迸出泪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我终于说出来了.......”
张左斜靠着沙发上,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一枚硬币,他的眼里也裹满了泪水。
“我爱她,她却爱你——你帅嘛,你有才嘛,我抢不过你。但是——但是,你配不上他!张左,你他妈的配不上她!”杨如礼低沉着声音怒吼道。
张左含泪点着头:“是,我配不上她。”他喘着粗气,挣扎道:“她是怎么死的?杨如礼——”
“你问到点上了,张左。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死?”杨如礼咬牙道。
“你说——”张左嘶哑着声音说道,他的脸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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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左被陈母骂走后的第二天。这已经是陈意涵绝食第四天。
她躺在自己的卧室里,以不吃饭为要挟。她要出去找张左,她不管爸妈怎么劝阻,一门心思想去问问爱人,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从最初的伤心里醒过神来,回忆起与张左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不相信自己的爱着的人是这么功利,一开始就对自己有诸多算计。
陈母和陈父坐在客厅里唉声叹气,一筹莫展。不知道要拿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办。陈父觉得张左人品有问题,觉得要快刀斩乱麻。而陈母心痛女儿,想着让步,答应让她去见张左。
正纠结中,门敲响了。陈父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杨如礼,满脸的笑意,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意涵的同学,想要来看看陈意涵。
陈父还在犹豫,杨如礼却说自己就是寄录音笔的人。
“叔叔,我很喜欢意涵,我就早在担心意涵,意涵太单纯了。我真是怕她上当,才录了音。”他看出了陈父的犹豫,又补充道:“叔叔,我特别了解张左,有些事情意涵不知道,我得让她知道张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打动了陈父,他象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他让杨如礼进了陈意涵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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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见到了意涵?你对她说了什么?”张左声音已然颤抖,他咬着嘴唇,苦苦地捱着。
“我把你的那些风流韵事一件件一桩桩说给她听。”杨如礼笑道。
“你撒谎,我只爱过意涵。”
“这是真的。但是风流也是真的,那些喜欢你的女孩都是真的。”杨如礼再一次冷笑道:“你否认不了,就好象你否认不了,那些算计意涵的话你都说过。”
张左撑不住了。他的冷汗从潮红的脸上一滴滴挂了下来:“这样,她就会自杀?我不信。”
“我还告诉她,在你离开了以后,已经答应了另一个S市的女孩子,你们已经在一起啦。”
“她会信?”
“当然。”杨如礼洋洋得意:“你可别忘了那一段录音,在她和家人的眼里你就是一个为了留在S市不择手段的人。”
张左紧攥着的双手,已经骨节发白。他已近崩溃。
杨如礼观察着他,提高的声音:“你都不知道我说完了以后,她连哭都不会了。她僵直地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太善良,善良就未免轻信脆弱。你看,张左,这是不是你的错?你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人间险恶?杨如礼险恶?”
张左嗓子眼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却说不出话来。
杨如礼接着说道:“我趁机跟她告白,我求她看看我,求她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她,一辈子把她宠成公主。”
“她——拒绝——了你。”张左拼尽全力发出嘶哑的声音。
“对,她拒绝了我!即使是她相信了我所有的话,可她还是让我滚,她说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杨如礼狞笑道:“张左,怪你啊。怪你给她洗脑太彻底了。我有什么办法,她既然死都不愿意跟我好,那我只有让她死。”
“你!”
张左用尽了全力,挣扎着想要朝杨如礼扑过来,然而,一用力,他却一翻身,仆倒在了地上。徒劳地在地上挣扎着。
“别激动,张左,还不到激动的时候——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对吗?张左,我告诉你吧,我跟她道歉,让她冷静——接着我给她做了催眠,在催眠中,我对她做了死亡设定——张左,你说的是对的,死亡设定很难在催眠中完成,是因为人的意识会有自动防御功能。可是,陈意涵不一样,她太爱你,失去了你,她本来就已经不想活了——我本来只是想试试看,没想到,两天后她真的跳楼了——怪你啊,张左,她如果不是那么爱你,她就不会死。”杨如礼越说越兴奋,镜片后面的眼睛闪闪发亮。
张左躺在地上,仰面向天。他卷曲的头发浸在打翻的咖啡液里,整个人说不出来地落寞凄凉。他长吁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同时他松开了手,手里的硬币滚了出来,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圏,静止了。
杨如礼用脚踩住了那枚硬币,还碾了两下。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放松且满意的笑容。
他蹲下身去,贴着张左的耳朵,声音如同深夜时的幽灵:“张左,看见了吗,陈意涵就站在你的面前,她还是从前的样子,那么好看,那么甜蜜,那么年轻,你看见了吗?”
深沉的黑夜里,有一束光落下来了,在光晕里,白衣的陈意涵抱着一束雏菊,笑意盈盈如同天使。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张左,轻轻地对着他招手,嗔怪道:“快来呀,我等你好久呢——”
张左的嘴角泛起了微笑,他看着眼前美好得不可描述的爱人,温柔伸出了手,带着全然的欢喜,他轻声说道:“我来了,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