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明白,杀人的不一定是他,但他肯定跟马玉梅是同伙,常伟家后山那个地窖百分百就是一个窝点,主人是马玉梅,他就是人人憎恶的人口贩子。
可人是知道了手机也找到了,对接下来的信息却没有任何帮助,一切还是要等技侦解码出手机内容或者关键证人找到。
另一种层面,这么重要贴身的东西怎么会到陈雪儿手里,排除一个高中生的体力,对方的警惕心不可能这么低,没准是个幌子也不一定。
“精神病院的电话?”池乔冷不丁的话让空气中的安静凝滞,林缙回头,“怎么了?”
池乔一耸肩:“看起来是陈军良心发现给精神病院打了个电话让把陈雪儿送过去,怎么说他们也是名义上的父母,这点话语权还是有的。”
纪舒闵啧了一声:“怎么突然想通了,良心发现?”
“恐怕是怕我们带走最后问他要钱,他不是听见我们说去市院了吗,那里出了名的贵,不过什么疑难杂症都给你弄好…他说的那个精神病院就在三环,环境不错,挺适合静养的,最近还有免费收治活动…”
纪舒闵拖长了声音:“合着还是图便宜。”
林缙看着衣着凌乱的陈雪儿,想了想说道:“既然有专门的收治中心,咱们也不费心了,小乔你带她买点衣服洗个澡把人送过去,我还有点事,回头汇合。”
池乔闷闷的答了声好。
江棠瘪瘪嘴,小声道:“我能和你去吗哥,咱们都好久没见了,我想你了。”
林缙开门的手一顿,没有回头,哑声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懂什么,让你纪哥带着回局里或者跟你好朋友去都行。”
想也知道现在江棠的表情,不过林缙粗枝大叶意识不到,只摆了摆手,想着过段时间补偿。
离开其他人他自己来了趟银行,每年的积蓄也就那样,林缙看着余额上面比前两年多的数字,咧了咧嘴,又从口袋里摸出个老旧的钱包,从里面找出一张泛黄的纸条。
按着纸条上几个卡号,把钱均等的打了过去。
最后驱车来到了郊区的烈士墓园,一列一列冰冷的石碑像死亡的阴影,有的上面还残留着被风吹走的香灰,有花瓣打着旋儿过来,擦过林缙的肩头又飞走了。
“哥们仁至义尽了啊,你们几个老小子扔下我走了,还得让我来善后,小王同志,你老家装修新房子了,要是你还在肯定能圆满完成自己娶媳妇的愿望,还有老陈你媳妇都二胎了开不开心,孩子当然不是你的,你出事第二年人家就重新找了一个,不过也别太伤心,孩子的名字里带你了…”
林缙絮絮叨叨的说了大半天,从那头到这头的碑上全是熟悉的名字,说着说着就觉得嗓子发干,从兜里挑出根白沙,正准备点燃就被人夺了去。
回头一看,是好久没见的谢行云,穿着卫衣工装裤,抱着花,笑容明媚。
林缙挑眉:“这不是实习生小谢吗,一周没见了啊,你要是正式员工早就给你开除了,旷工大户?”
“我才不是旷工,江局给我派了秘密任务的。”谢行云把那根烟揉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讨好道:“要不然怎么舍得不见哥,哥可是我男神。”
“男神个锤子,你们这些小年轻,也就一张嘴皮子利索。”林缙站在光影里,帅气的像个模特。
谢行云笑了一下,故意道:“我可不光嘴皮子厉害,别的地方也厉害。”
论脸皮厚林缙还没输过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青年,最后目光停留在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揶揄道:“我看也一般。”
谢行云靠的更近,转而问道:“哥你过来是…?”
“祭奠战友。”林缙随手一指:“瞧见没,这一溜全是,光场面话都把我累死了。”
谢行云愣了一下,笑道:“我也是。”
“年纪小小就有战友了?”
“不是。”谢行云说:“我哥也在这里。”
林缙顺着他站的地方看去,那个墓碑上写了一个名字。
谢行云继续说:“他叫谢望山,大我两岁,小时候老打我,每次都把我按着揍,我考警校也是受了他的影响,想着学出来光明正大的跟他打一顿,结果…”
后面的事也知道了,行动失败,全军覆没。
林缙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他们不同组,只能听见别人对谢望山的评价,刺头,正义,强大这些矛盾在他身上融合的淋漓尽致,每次训练考都遥遥领先,和林缙也算是未曾谋面的灵魂对手。
两年前那个行动在警界不是秘密,为什么没封锁消息林缙也不知道,所以活下来的他成了两方的众矢之的,暗处的人认为他是遗留,处理掉他就等于给警方威胁,而警方又疑心他的存在是对方的意思。
因而林缙总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人,位于光暗中间的阴影中,唯一感觉到自己还鲜活的就是每年的这个时候,见到这些一起并肩作战很多年的兄弟。
所以他安慰道:“他是个英雄,你也会是。”
“有这个想法,不过顺其自然吧。”谢行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哥都说了,当警察就是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咱们家呀在他没出事前都把灵牌定制好了,那不刚好赶上,生死本来就是很随意的事儿,看开点吧哥。”
林缙抬起头,被谢行云的八颗牙晃了完,感叹道:“你们家还挺…看得开。”
“那是。”谢行云拉他坐到了地上,开玩笑说:“我妈还说危险性大的任务先给她报备,‘机动部队’随时收尸。”
“牛逼。”林缙伸出了大拇指。
旁边青年穿着潮牌,未来职业是警察,性格跳脱,每次考核又在前列,和他哥哥一样矛盾。
林缙曾见过几次谢望山,和这人如出一辙,可能这就是基因的力量。
人人都说谢行云招摇,可林缙能看到他的本质,是个坚韧的小孩,而且家庭氛围很轻松,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教养好,心性也坚定,天生就该走正道。
反观陈军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恐怕未来也是两极分化。
“好不容易见面,前辈怎么都应该请后辈吃个饭啊,你说对吧哥。”谢行云撞了撞他的肩膀,亲昵的说道。
午后,墓园并没有多少树,阳光并不炽热,反而像被乌云携裹,颇为阴凉。
林缙看了下时间,显示十二点半。
无可奈何开口:“小谢同志,你还记得这是上班时间吗,还请你吃饭,你看我像不像饭——等会我去趟医院,警局见。”
“是去找戚哥吧。”谢行云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憋屈道:“要不要这么双标啊,大家都是上班时间,你让我工作自己找野男人!”
林缙被他这一嗓子惊的差点烧到自己的头发,摆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些欲盖弥彰:“别别别什么野男人,那是咱们的特派,放动物园那就是国宝,我只是奉命保护而已。”
谢行云耷拉着眼睛:“你看,还解释,你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那不然呢,人家是因工受伤,你这是无理取闹,你从这一层就输了,大学生好好学习,成年人的世界对你来说过早了。”林缙云里雾里说完,也没管谢行云听没听懂,吊儿郎当走了。
往后看去,谢行云像个垂头丧气的大型犬。
林缙笑了笑,突然想起以前,戚霍也这么看过他,送他上下班,一起买菜,后来怎么就变成了不尴不尬的上下级。
叹了口气,开上车,一路飚到了医院。
还去买了清粥小菜和蟹黄包,别误会,这是给他自己吃的,戚霍全靠葡萄糖续命,嗓子不知道好没好,可不敢胡乱进食。
病房里照旧没人,也顾不得心疼,一天没吃东西了,且陈军把人恶心的够呛,于是三下五除二打开包装袋,坐在戚霍面前就开始囫囵吞咽。
顺口问:“今儿怎么样?”
“还成。”
林缙都做好了不被回应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口。
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还有些吃力,林缙半开玩笑的说:“咱们当年不是漂流瓶认识的吗,你那声音把我迷的五迷三道,你瞅瞅现在,什么都没了,衬得我像个灾星。”
戚霍笑了一下,一字一顿的说:“你不是灾星。”
“我也就开个玩笑。”林缙帮他把床摇起来,低声道:“你闹别扭的时候我要能这么卖惨,咱们也不至于这样。”
戚霍没说话,从前意气风发的脸上因为病痛折磨,显出来点形销骨立。
“特护有没有亏待你?”顺嘴一说却看见戚霍表情不对,也不开口,就盯着他,林缙皱了眉随口道:“你给我挤什么眼睛啊,眼睛酸?来我给你吹吹,要真有事儿你就给我说,我立马把她给你辞了。”
一转头,那精炼的特护阿姨正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哀怨的像六月飞雪。
林缙脸不红心不跳:“阿姨这样子肯定不是那种人,加钱,往三位数加!没个千把块哪能受得住这么尽心尽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金牌特护呢!”
阿姨说不上什么表情,冷哼一声转头出去了。
戚霍饶有兴趣的看着林缙贫,林缙转头就瞅见了:“笑什么笑,我这叫事实。”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戚霍戳穿了他才低声道:“三位数…她的工资都上万了。”
林缙惊叹出一句粗口:“这他妈抵我两个月工资了,暴利啊,别说了我要去当保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