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叫江源，男性，三十二岁，一家教育机构的中层管理，未婚，不过经常会去一家叫‘夜光’的gay吧，不过私生活很检点，有一个多年男友，九月十三日，也就是昨天半夜，被杀害于钢铁厂。”
法医行动迅速，打开尸检报告又走了一遍流程。
这人和陈静不一样，身上的伤口多达几百处，致命伤在心口，体内有氟硝西泮残留物，被挂在钢铁厂的制管机上，工人发现的时候刚死没多久。
怕什么来什么，林缙看着两个现场的照片，觉得头都大了。
两个案子看起来有联系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除了打绳结的位置，其他的都对不上，很多案子里，凶手为了证明自己或者为了内心癖好，一般都会采用同一种致死方法，这也是为什么变态杀手多是社会边缘人的原因，他们渴望关注。
“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戚霍缓慢的叩击桌面，沉声说道：“从杀害第一个受害者的有条不紊到现在的痕迹凌乱，有无差别激情杀人的趋势，不过目标并没有共同点，具体还要等后面的调查。”
肖副局也站起身，这回没动他的搪瓷缸子，低声说：“上一个受害者和这次受害者只隔了一天，以往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出现，性质恶劣，你们最好尽快破案！”
林缙恹恹的应了声，现在线索乱七八糟，哪能说快就快。
“等等。”林缙一瞟布局图，指着某一个点停下：“锦丽离市公安局十公里，钢铁厂离市公安局也差不多这个距离，他们好像在对角线上啊。”
两个红点位置就像以公安局为对角，连了条直直的线。
众人一滞，池乔惊疑不定的问：“应该是个巧合吧？”
“或许。”林缙也不知道，如果是无意为之还好，有意为之，冲着警察局来的凶手，往往比平常凶恶的多。
因为公安机构有一定的公信力，示威也要对自己进行心里建设。
戚霍扶了扶眼镜：“凶手的力量超过成年女性但不如经常锻炼的成年男性，所以他的个子和力量不会太高，175-178之间，性格阴沉，不善交流，这些我之前都说过了。”
言简意赅，不过后面的他没说，因为不确定。
“钱进带回来了吗？”
林缙想了想还是得一件一件的来，人心不足蛇吞象，整太复杂反而没结果。
“带回来了，那边在审。”
审讯室里坐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
外表看足有五六十岁，不过其实才三十来岁，胡子拉碴，佝偻着身子，还有些奇怪的味道，一双眼睛格外惊慌，怕是吓得狠了，一直挣扎。
地方口音很重，声音激动，“警察同志！俺真没犯事儿！这是咋个样子把我带到这儿来了！警察同志求求你了！俺啥也没干啊！”
“你先别激动。”林缙给他递了根烟，对方颤颤巍巍的接了，才学着他那边的口音说：“你也是s县人吧，我去那采过风，听说最近发洪水，可惜了。”
大概是熟悉感让他放松下来，浑浊的眼神亮了一下又暗淡下去，手足无措的说：“俺们村五十多口人，全淹了…俺老婆孩子老母全没了…俺为啥要出去送货，跟他们一起死了算了…”
说到最后，竟是捂着脸痛哭起来，皱巴巴的脸更让人心生不忍。
“他们肯定不希望你消沉，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林缙心有所感，也没指望对方回答，又问：“你来找钱刚要钱？”
“咋个是要钱！”钱进慌忙摆手，口齿不清的说：“俺实在是没地方去了，现在打工要么要证件要么要学历，我哪个有嘛，我就是想着原先在这打过工，让俺兄弟给我介绍一个，谁知道…唉城里人瞧不上，俺懂…嫌俺脏臭了…”
林缙准备直入主题：“住在锦丽夹层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钱进猛的抬头，愣了两秒轻声说：“不、不是。”
看他这个样子林缙知道八九不离十了，不承认的原因无非就是与自身有关联。
林缙一拍桌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冷声说：“钱进，锦丽命案你应该知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很多属于你的痕迹，如果你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就是这案子的第一个嫌疑人！”
不得不说林缙的气势很能唬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不好惹。
“不可能！俺把所有东西都拾掇走了！”钱进一个激灵，也知道自己说露馅了，肩膀不住的颤抖，如丧考妣。
“好好交代。”林缙示意的敲敲桌面。
钱进哭丧着脸：“是、是俺，俺不好说啊！”
“警察局你怕什么？”林缙又给他点了支烟，“好好说，配合一点，十二日晚上你到底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
“俺当时修过那个会馆，那地方是上头测量员失误留下来嘞，钱刚不让俺住，俺没地方去就想起来了，在里面住了几天说是找工作…”
林缙皱眉：“讲重点。”
“好好…”钱进猛的吸了一大口烟，颤声道：“那天下午俺刚从外面回去，就看到钱刚那个漂亮媳妇往进走，俺又不熟就么理，回到夹缝里，听见她和一个男人说话，俺还以为她偷人嘞…不过后半夜声音越来越小，俺就睡了，第二天才知道出了她死咯，就跑了。”
“你听了一晚上墙角，也没发现不对劲？”
钱进歪着头想了一会说：“后半夜是有点不对，不过城里人玩的俺也不懂，不是叫啥情趣…再说了，真有啥事儿俺也不敢上啊…”
怂包，林缙剜了他一眼，又想到，现在的人不都是这样吗，人之常情罢了。
“那男人有什么特点吗，比如年纪长相口音什么的？”
钱进：“那我咋能知道，隔着墙嘞，不过有一点…他好像有点结巴。”
结巴！这可是个大发现，人们的记忆力会普遍记住有特点的东西，就是异于常人的方面，比如姿势左右撇子，也比如结巴。
只要确定这一个特点，就可以缩小很大的范围。
想了想戚霍的分析，林缙吩咐道：“封锁进出汉城的所有出口，重点排查年龄二十五到三十岁，身高一米七五，单身，性格阴沉，说话结巴的年轻男性。”
这人应该不会马上出去，不管是冲着公安局还是满足自己，他应该还会在汉城流窜一段时间。
至于钱进，给他安排了个廉租房，就放出去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会议室里只剩下戚霍一个人。
“你回哪儿？”林缙随意的坐在会议桌上，点了支烟。
戚霍冷冷淡淡：“酒店。”
林缙瞪大眼睛：“你这段时间就住酒店？”
“不然呢。”戚霍收拾完东西，把笔记本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慢条斯理的说：“让让，我赶时间。”
你这不像是赶时间的样子吧。
“要不回去吧，就算不是那个…合租也行，我不收你钱。”就是馋你做的饭，当然后面这句不能说，破坏气氛。
“不了。”戚霍背影一顿，低声说：“房产证明天就下来了，同事之间不用靠的太近，我相信林队更喜欢一个人住。”
我喜欢你大爷。
戚霍从温柔问他吃什么到陌生人一样的叫他林队，好像就用了几天而已。
林缙叹了口气，直到视野里戚霍的背影逐渐消失，才叹道，这人啊就是贱的慌，得不到了才怀念。
他就是那个贱皮子。
秋天的夜不算冷，不过哈出一口气瞬间起了白雾，路边的绿植没人修剪，张牙舞爪甚是野蛮，林缙把掉出来的树梢放回去，生出点同病相怜的同情来。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急促的车远去，伴随着空远的猫叫。
脚下意识的往夜市走，复而挺顿，去什么呢，老板娘已经没了，那大排档也停了。
早知道住局里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走两步碰见个卖烤串的大爷，林缙花五块钱买了一兜，囫囵吃着，问：“这大半夜能有几个人啊？”
大爷笑了笑：“这不是刚从小吃城回去，不收摊儿，万一碰见下了晚班的小年轻们，还能垫垫肚子，你看你不就是。”
“也是。”把最后一串韭菜咽进肚子，林缙那种空落的感觉才少了点，招呼着：“那您先慢慢走，我就先回去了。”
“好嘞，过个路口就到家了，我再站会。”
是个好心人。
往后看了看，大爷一个人萧索的站在风里，像个孤傲的苇草。
每个人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微小的芥子，优秀的人要生活，清淡的人也要生活，他们都伟大而努力的活着。
是啊，吃几顿泡面怎么呢。
林缙决定，回去就批发一冰箱不同口味的泡面速食品，吃到明年。
直到脸上触着丝丝的凉，林缙才发现下雨了，想到刚才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伯，他快步跑回去，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又折腾一遭。
回到家里都半夜，林缙草草的冲了个凉，打开手机编辑了个“到酒店了吗”又删掉，最后，把短信连同那个电话号码一起拉黑删除了。
他又不是舔狗，你端着我也端着，大不了从头再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