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天气不算冷,但高峰已经裹上了白霜。
在大山深处,马玉梅和王宝刚,以及其他的几个同伙,正在密谋怎么从警察的包围下“突围”出去,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
“他妈的那些人要的货自己不来接手,外面全是条子,万一被发现,有我们好果子吃!”一个长相丑陋的平头青年笼着袖子蹲在石坎上,颇不耐烦。
马玉梅抿了一口烧酒,随口说:“赖头李,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上回让你处理的那两个逃跑的,你给我把人弄死了?要不是你我们能被发现?”
平头也就是叫赖头李的青年瑟缩了下身子,小声道:“那不是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分尸了,还不是因为那小姑娘不听话,她要是早…”
马玉梅打断了他,呵斥道:“你精虫上脑我不管,上次我没看见,里面那些你要动她们一根手指头,到时候我都救不了你!”
“不就是卖到山里,一个农户万把块,他们能分清是不是处?”赖头李不怀好意的看着身后被铁门紧紧束缚的地洞,神情垂涎。
马玉梅笑了一下,把棉袄裹得更紧,神神秘秘的说:“这次可不是那些土老帽,这次的点子要去国外的,一个人这个数。”
点子就是他们的行话,意思是符合条件的行话,农家乐都是幌子,真正的买卖还是这里,所谓灯下黑,汉城的治安太好,连带着他们这些山区都会让人放松警惕,这也是他们能苟延残喘至今的原因。
不过因为薛朵那丫头,他们不得已处理了薛红,王宝刚把人送过去却没人接受,这个时间差就让警察钻了空子,不然他们原来的地方也不至于被发现。
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就想快点脱手。
她伸出了三根手指头,赖头李看的眼睛都直了,惊愕的说:“两万!十几个人,今年一定能过个丰收年了!”
马玉梅嗤道:“二十万,这还是定金。”
赖头李正在啃肉骨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穷了一辈子,哪见过这么多?
话说都结巴起来,“那他们既然有这么多钱,干嘛跑这么远,他们那没有?”
“谁他妈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了,上次过来我瞅见了,他们都不是一般人,拿的长枪短炮,都是真家伙!”王宝刚埋头大吃,间或回答一声。
马玉梅抬头,上面并没有螺旋桨的轰鸣,叹道:“以后得事他们说会解决,这次成功了,我们就搬到别的地方,这些钱也够下半辈子了。”
其他几人齐齐点头。
赖头李说归说,肯定不会真的动那些姑娘,他们搜罗不易,而且对方点名说不能折磨,送到手干干净净才算交易完成,托他们的福,送来的物资都是个顶个的好,罐头写着洋文,味道没话说。
想了想,王宝刚从物资堆又拿出几个罐头扔到了铁门里面,等到传来食物咀嚼声,他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原地,这可都是他们的财神爷。
“从薛朵开始,整个事情就陷入了一个半公开的状态,要我说,咱们去年就不应该动她。”王宝刚不自觉的开始埋怨,老婆孩子见不到,人躲在这深山老林半个月,身上都长虱子了。
马玉梅皱了眉:“不动她动谁,她看见了,就应该把她那个祸害姐姐早点解决,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丫头我从小看到大,不是冒冒失失的性子,去年…算了她孩子可能都有了,说个屁。”
他们也知道规矩,一般不会对身边人下手,通常会假借住宿介绍工作诱拐等方式把人偏到偏远的地方,再联系客源接手,大多都是出门务工或者心智不健全的。
孩子卖给想要儿子的,年轻女孩给山里做老婆,偶尔也有男人,卖给黑窑做工人,买定离手,钱拿到手就没自己的事儿了。
去年刚拐回来个点子正好碰上薛朵放学,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往后山跑,就撞见了。
小孩子嘴碎风险大,迫不得已也一并收了,他们这地方山野偏僻,每年丢几个孩子很正常,没想到她姐姐薛红韧性大,一年还没放弃。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已经走到这里了。
王宝刚叼着烟,脸上的精明和从前见的憨厚一点也不沾边,他抬头看了看快要下雨的天气。
啐了一口:“那条子挺聪明的,常伟那事儿他就在场,我怕再等,他们就到了…我说,上家怎么说,我们等不住了,你再问问…”
马玉梅拿出个巧克力一样的通讯器,往上面按了几下,很快,三个红点闪烁了几下,她看了一会脸色并不好看:“对方说待定。”
王宝刚皱眉:“又是待定?几周了!他妈的是不是涮我们呢!不要早说,手头那几户不是缺老婆的很!”
又听叮的一声,随身的手机传来了金钱入账的声音。
他们之所以如此嚣张,因为这手机和账户也是顺来的,一个完全的和他们没有关系的老人,警察怎么会查到他们头上,太方便了。
马玉梅打开老式手机,喃喃道:“一二三四五…五个零…”
这还不是零头,就是安抚钱。
王宝刚气愤也换上了讨好:“也行,财大气粗的老板我都能原谅。”
山洞里,几个身着褴褛的女孩子捧着罐头,神情麻木。
为了防止交流,他们被分开绑着,嘴也被缠着,不过刚才送了罐头,短暂的解开了嘴上的封闭,周围几个面黄大汉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一个马尾少女吃了两口,忽然捂捂肚子,讨好道:“各位大哥,我想上厕所。”
她身材瘦削,胳膊细脖子细,看样子并没有战斗力,除了马玉梅王宝刚以外,他们也是这个小组织的老人,又有前头逃跑的先例,所以神情警惕。
“你他妈别搞小动作,就在这上!”
马尾痛苦的蜷缩起身体,嘴唇惨白,气若游丝的说:“求求大哥了,我拉肚子,太臭了,这空间就这么大,还要守夜,你们也不想在屎味中站岗吧…还有,我觉得我胃溃疡又犯了…这两天吃的太…”
大汉面面相觑,没想到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他们想了想吩咐道:“等一等,我去汇报一下。”
过了不久,进来一个面容凶狠的中年女人,穿着普通但眼神锐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地上人事不知的马尾,点了点头。
这人正是马玉梅。
这女孩她也熟,从外地拐的没几天,过来艺考所以身体纤细状况也不好,胃溃疡这东西说小了就是常见病说大了也可能出事,反正这小女孩掀不了什么大风浪,索性随他去了。
更重要的一点,这洞穴晚上还要一起休息,太恶心。
于是没人看到马尾在出洞穴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上厕所的地方离洞口不远,周围平坦一片,马尾迟疑的空挡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那个不怀好意的青年不耐道:“搞快点!”
马尾眼珠一转,虚弱的走了两步,刚准备脱裤子:“哥你能不能转过去,我拉不出来…”
“你他妈是不是想逃跑!”青年也不笨,不过记着马玉梅说的话,并没有毒打,就像憋着一口气:“赶紧的,给你两分钟!”
马尾讪讪的走到前面,脱下了裤子,在那一瞬间,身体弓起,如离弦之箭一般跃了出去。
“你他妈的!给老子站住!”
身后的叫骂不绝于耳,马尾深知自己跑不过成年男性的爆发力,但她身体轻盈,专挑树林间隙跑,有些地方她身体娇小可以过去但对方不行。
她这几天也看好了,这片地方对方也不熟,她赌的就是这一特性,这两天保持乖巧和病弱,就是为了这一刻。
青年还在追,而且脚步越来越纷杂,看来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马尾跑的口干舌燥,身体机能迅速下降,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然后,在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狗叫。
面前是五米高的一个小悬崖,如果干巴巴的跳下去更加危险,可现在等不及了,马尾眼一闭心一横,一跃而下。
钻心的疼痛从左腿传来,控制不住生理性的泪水,马尾揉了两把脸,往左跑了几步,把那里的树叶弄乱,拓上脚印,转而藏进了底下树根的凹陷里。
过了几分钟,纷至沓来的脚步凌乱起来,马尾大气也不敢喘。
“她从这儿跳下去了!”
“这有脚印,给我追!”
然后又远去,马尾在黑暗的空间里躺着,忍受蚂蚁的噬咬,还有不知名昆虫爬上她的脸,她都没有动,直到几个小时后,她才从那里出去,跌跌撞撞跑向狗叫的来源。
此时,林缙他们也在往里面推进。
“这里太大了,分辨不清方向,如果动静太大,对方可能比我们先走准备逃窜。”虞杭按住传呼机,里面并没有新的发现。
林缙凛神:“这次的行动很隐秘,那个短暂的信号源就在前方的十公里,稳住。”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林缙下意识的掏出了枪,严阵以待。
等东西跑出来,才发现那是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马尾,衣服看不清颜色,一条腿还受了伤,她说:“我知道他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