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娇脚步顿了顿。
陆程宥耸耸肩，“小婶婶，我也是为你好。”
他爷爷的脾气他最了解，脾气上来的快下去的也快，小叔一个人完全能应付得来，但明娇如果凑上去，那就是铁定地撞枪口了。
陆程宥凑过来些，又拉着她坐下，笑眯眯说：“小婶婶，你如果无聊的话，我们聊会天吧。”
“……”
明娇哪有心思聊天。
她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陆程宥坐到她对面，“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小叔拉下神坛的吗？”
“……”
明娇看出来了，这人并不是真想跟她聊天。
因为他问的问题，她根本答不上来。
难道要告诉他，他小叔是被她抱着不放生拉硬拽拖下来的吗？
明娇心思倒是真被拉回来些，她弯起眉眼，笑得明朗：“不可以。”
陆程宥：“……”
他倒是没看出来，这个怎么看怎么像受气包的小婶婶，会毫不留情得拒绝他。
陆程宥表情僵硬了一瞬，干脆换了个话题：“小婶婶，你今年多大啊？”
明娇又抬头望了眼楼上，心不在焉得回：“20。”
“20？”陆程宥夸张得捂了捂嘴，降低音量道：“那我小叔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
明娇实在跟他聊不下去了。
陆既寒话那么少，怎么这两个侄子却一个比一个话多。
明娇嘴角上扬，更夸张得捂了捂嘴：“你这样说，你小叔知道吗？”
陆程宥：“……”
他跟明娇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人。
趁着少年怀疑人生的空当，明娇起身，步子轻抬轻落，猫一样悄无声息得上了楼。
……
陆宅的装修偏向复古风格。
每扇门都是凋着精细花纹的实木，隔音效果极好。
明娇上楼以后，竟然听不到半点吵闹的动静。
她贴着墙根慢慢地往前挪时，突然就有些后悔，刚才没跟陆程宥多聊几句，这样也好从他口中骗出那父子俩最有可能在哪个房间。
明娇沿着走廊从南到北，又由北到南。
站定在走廊尽头，她才想起给陆既寒发了条消息：「你和爷爷在哪个房间？」
等了五分钟。
这条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声。
明娇放弃了，正要下楼，就见陆程宥从楼梯口探了头出来，抬手朝她招了招，小声道：“小婶婶，过来！”
空荡荡的走廊，这微弱的声却带了回音。
明娇没犹豫，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陆程宥指了指跟左手边的房间：“这是小叔的房间。”
说着又指了指隔壁的一间：“这是表哥的房间。”
“这个是爷爷的房间。”
“……”
明娇轻咳了声，“能麻烦你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个房间吗？”
正介绍得起劲儿的陆程宥手指一顿，指向最里面那间，“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在书房。”
老爷子教育人的时候，一般都会在书房。
陆家这几个男丁没有一个是没被他拎去书房过的，陆程宥光是想想就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就要拦住她，“小婶婶，你还是在外面等吧。”
陆程宥对明娇的印象不错。
是个漂亮姐姐，只比他大了三岁，比他矮了近一个头，陆程宥中二病发作，保护欲起来，慌不择言道：“没事，死不了的。”
“……”
不说还好。
这话一出口，明娇直接越过他，她加快步子，几乎是小跑着到了书房门前。
停下时呼吸都有些急促。
明娇缓了缓气，然后抬手，在门上轻轻扣了几下。
书房里。
陆甲正在气头上，说话也没个轻重：“进来！”
好在被隔去了大半，明娇没听太真切，她深吸口气，推开门进去。
陆甲瞥了她一眼，脸色半点好转都没有，黑着脸看向那个逆子：“你给我好好反省！”
他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是被前妻设计了才得来的，老二和老三才是他和挚爱亡妻的结晶。
原本孩子不少，偏偏老大老二都去得早，现在就只剩下了老三一个，加上是老来得子，从小到大连打骂都少有。
陆甲今天是真的气急了，不然也不可能对着陆既寒发这么大火，“你们两个怎么开始的？”
明娇望向跪在地上的身影，抿唇皱紧了眉。
陆既寒肩背宽阔挺拔，把白衬衣穿得极有型，他倒像是不在意，语调都跟往常一样，淡的无波无澜：“就那么开始的。”
说了等于没说。
陆甲直接抡了个茶杯过来，“好好给我说话！”
碎瓷片四分五裂落在明娇脚边，她垂眸看了眼，然后往前挪了半步，在陆既寒右手边跪下来。
她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明娇倒是想说一句“不关陆既寒的事，要怪就怪我”，但这句话怎么说出来都显得太绿茶，估计只会让陆甲更生气。
想了想，她干脆安安静静地抿起嘴角。
陆甲拿陆既寒没办法，对明娇更是没辙，怒气冲冲地等着那两个身影看了片刻，生硬地道：“娇娇，你起来。”
地板寒凉，哪里是女孩子能跪的。
明娇没起来，还在措辞怎么开口，身旁的男人突然转头看过来：“起来。”
陆既寒的语调终于带了半分起伏，像是有意放缓了些，温和，但又不容拒绝：“不想让我跪到明天，就先去我房间。”
“……”
少女眼底流露出来的歉意和担忧不似作假，她眼睛里含了水光，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明娇不是油盐不进的人，她最识时务，既然听陆既寒这么说了，她就算放心不下，也乖乖站起来，朝着陆甲深深鞠了一躬后，转身出了书房。
门刚关上，她眼睛才眨了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其实之前徐双怡有句话说错了。
明娇每次都哭那么狠并不完全是装的，她只是比常人更爱哭，一丁点的委屈和害怕都会被无限放大。
眼泪有自己的想法，它会自己掉。
明娇抬手抹了抹脸，循着记忆找到陆既寒房间。
里面窗帘拉着，外头的阳光几乎透不进来，入目便是一片深沉的浅灰色。
明娇也没去拉窗帘，她趴到床上的边沿，把脸埋进胳膊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明娇刚刚被放到大床中央，才一睁眼，视线就和那人在半昏半暗的暧昧氛围下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