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既寒明明也没有皱眉。
偏偏因着眸光中透了几分幽深晦涩，骨子里的压迫感就扑面而来。
明娇手指僵了一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很识相地朝着那人偏了偏。
少女反应快，但还是被冯律师看得一清二楚。
“模拟法庭”是法学院每年都会安排的活动，他和陆既寒都是被高院士邀请过来的，冯律师原本以为会很无趣，这会儿瞧见明娇的小动作后，他倒是来了些兴致，开玩笑道：“同学，你是不是看陆律师长得比我帅，所以才临时倒戈的啊？”
话音一落，本来还算安静的教室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
明娇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弯唇笑了笑，低下头来，害羞一般没有接话。
陆既寒嘴角的弧度拉开，只短暂一瞬，又轻轻抿直。
男人拿起笔，“过来。”
少女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懂他的意思，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陆既寒微微偏着头：“不知道流程么，同学？”
说话间的功夫，旁边的原告男生已经选好了辩护律师，拿着手中的纸走到了自己的律师跟前。
明娇就算是外院的学生，这下也明白了个大概，忙抬脚走到了陆既寒面前。
两人中间隔了张窄而长的桌子，陆既寒低着头，声音很轻：“名字。”
“……明娇。”
陆既寒笑了笑，抬眸看过来时，眼尾上扬的弧度很柔和，“被告的名字。”
明娇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被告人的信息，慢吞吞道：“李艳。”
陆既寒重又低头，在纸上快速写了几个字：“诉求。”
他起笔和落笔都很干脆，每一笔画都不拖泥带水，看起来极随意，但写出来的字却尤其漂亮。
明娇视线在男人拿笔的手上停了停，说：“无罪吧。”
哪有嫌疑人不主张自己无罪的？
陆既寒被她的大胆逗笑了，连语调沾了缱绻的笑意：“你觉得可能？”
明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她眼里，陆既寒这种人，厉害就厉害在于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明娇没有躲避他的视线，目光直直迎了上去，反问道：“陆律师在，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和陆既寒的距离远没有前几日肌肤相亲时近，但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明娇却意外地能将他精致的五官看得更为深刻。
陆既寒跟陆彦行相差太多。
他沉稳成熟，又有种高高在上的骄矜。
明娇突然想不明白，宋伊宁为什么会越过陆既寒，跟哪里都不如他的陆彦行死磕上了。
走神的空当，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
陆既寒凝着少女微微皱起的眉，干净修长的指尖在纸上轻点几下，说：“我尽力。”
……
明娇的任务不多。
跟陆既寒说了几句后，她就跟原告坐到了一旁看戏。
机场案子审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
明娇刚要起身出去，就被刚刚演原告的男生叫住：“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
许是怕她听不到，男生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在场的都是年轻学生，已经有人循声望了过来。
明娇下意识就看了眼陆既寒的方向，那人正和冯律师说话，大概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轻轻侧过了头。
明娇眉眼弯弯，她同样没有刻意压着声，抱歉道：“我有男朋友了。”
说完也不再看其他人的表情，明娇直接抬脚出了教室。
盛文卉跟着跑了出来：“娇娇姐！”
女孩子心思细腻，友情总是来得更快。
盛文卉和明娇虽然平时没什么交集，但因为今天这事儿，她给明娇加了不少好感，稍显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笑眯眯道：“陆律师好用心的给你辩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
“我前后左右的女生都要酸死了，方圆几十米全是柠檬的味道……”
这姑娘也是个小话痨：“娇娇姐，你运气真好！”
盛文卉指的，大概是陆既寒没有拒绝替她辩护。
明娇被逗笑了：“那这运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当然——”
话音还未落，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真的吗？”
小姑娘脸上迅速染了一片红。
这应该就是盛文卉不惜跨校区也要来看的学长。
明娇会意，伸手轻轻推了下她：“去吧。”
等盛文卉一步三回头地跟那个学长消失在走廊，明娇才抬脚下楼。
身边有人和她擦肩而过，明娇没在意，刚迈下一节台阶，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明娇？”
声音有些耳熟。
明娇一时间没记起来，直到转过头去，才看到比她高了不少的男生。
男生带着眼镜，周身一股子斯文的学霸气。
明娇皱起眉，把手抽回来就要下楼，那人反应更快，长腿长脚地就跟了下来：“你回学校了啊？”
“怎么没联系我？”
明娇懒得理他，脚步迈得更快了些。
男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语调都低落了些：“明娇……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明娇这才停下来，她连假笑都不想扬给他看，冷着张脸道：“是。”
岂止是怪。
明娇对他，说是恨都不为过。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人，她根本就不会休学，小姨夫也不会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
明娇手指攥紧，看也没再看他一眼：“许熠，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
说完快步下了楼。
直到拐进洗手间，明娇才缓缓吐了口浊气。
洗手池上方挂了面镜子，明娇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映出来的自己，脸色近乎苍白，但眼眶却通红。
拧开水龙头，明娇掬起捧冷水洗了把脸。
寒冬的水冰凉，一点点把她心底的火浇灭下去。
明娇深深呼了口气，洗完脸后，对着镜子胡乱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
她没带纸巾，干脆就湿着张脸走出洗手间。
这个点儿不是课间。
走廊里学生不多，明娇心情差到了极点，连表情都没心思去控制，木着脸往出口走去。
陆既寒站在教学楼门口，只低头看了眼腕表的功夫，明娇就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经过他时，女生步子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停顿。
陆既寒眼底划过一抹浅淡的轻嘲。
啧。
她还真是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提起裙子就翻脸不认人的渣女。